斯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江斯若是知道燕家的, 她知道燕家的爷爷以前和外公是好朋友。

  早一些的时候两家人也一起吃过饭,燕爷爷总会给自己发很好吃的糖,江斯若很喜欢他。

  但是现在, 想到妈妈又要离开家很久, 江斯若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回到房间做完作业就睡了。

  江俞说是过几天走, 其实第二天他和姜女士就准备走了。

  清晨天还没亮, 窗外一片漆黑。

  房间外一有动静江斯若就警觉地醒了过来。

  脚步声, 轻轻放东西的声音,以及姜女士和江俞低低的交谈声。

  如果人的耳朵在用力听声音时会竖起来,江斯若心想, 那现在她的耳朵可能已经竖的很高了。

  妹妹江若楠早在昨天就被送到领居家去了,家里只有江斯若一个人。

  大床显得空荡荡的。

  江斯若慢慢掀起眼皮, 深深吸了口气。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姜女士走进来,手里提着江斯若的背包, 看见江斯若已经醒了, 便道:“起床了吧,上午咱们去燕爷爷家,你知道燕爷爷的, 嗯?”

  江斯若没精打采地点头, 也不知道是怎么穿好的衣服, 收拾好东西便跟着姜女士一起上了车,坐车坐的她晕头转向,小小的身体缩在座位里, 随时可能吐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到达了姜女士口中的目的地, 南湖。

  江斯若下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花坛那边去吐,什么也没吐出来,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便跟着姜女士走进小区。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气派的别墅,走进花园便是被修剪整齐的草地。

  江斯若愣了愣,不由得惶恐无措,下意识抓紧了姜女士的手,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微笑地和姜女士说话:“老爷子一早有事出门了,马上就回来,请您到客厅里稍作等待。”

  姜女士急忙道:“我不进去了,就把她送到这里就走。”

  江斯若把姜女士的手抓的更紧了些。

  姜女士蹲下来,温柔道:“斯若,你就在这里住半年哦。”

  江斯若在发呆:“妈妈要去首都半年么。”

  姜女士:“是啊,你要乖乖的,听到了吗,燕爷爷家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

  江斯若整个人呆呆的,没有说话。

  姜女士只当她默认了。

  她看到女儿那么懂事听话,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转身刚想走。

  江斯若看着女人的背影,好像刚从梦境里醒过来似的,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伸出小手来抓她。

  姜女士头皮都要发麻了,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

  江斯若追在后面,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花园好大,周围到处都是修剪整齐的绿植。

  她已经看不到姜女士了。

  但江斯若还是不想轻易放弃,往前跑了两步,冷不防撞进一个柔软的怀里。

  荡入鼻尖的是柔软的,陌生的香味。

  江斯若愣愣地抬头,看见一张冷艳的脸,垂眸正好奇地看她。

  是个和庄似一样高的姐姐。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女孩身旁,笑道:“斯若,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呀?”

  江斯若愣了半晌,忽然想起这位老人家就是燕爷爷。

  这个姐姐……

  不认识。

  江斯若知道现在自己哭得丑死了,还可能已经把鼻涕什么的沾到了这个姐姐衣服上。

  姐姐毛衣布料很软,江斯若从来没有见过摸起来这么舒服的衣服,脸贴在上面一点儿也不扎。

  她身上的味道就像是祠堂里的木头香,很好闻。

  燕爷爷拿出了一块糖递过来:“来吧?斯若,我们进屋玩游戏去。”

  糖果被白色的包装袋包裹起来,上面写着江斯若看不懂的英文。

  江斯若曾经听庄似说过,这种糖是R国进口的,非常好吃。

  江斯若放开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把糖放接过来,放进包里。

  江斯若坐在沙发上,用纸巾在脸上擦了擦,擦干了眼泪,她本来想把糖留着给庄似吃,但那颗糖躺在包里晃了晃去,就像是在勾引她。

  江斯若没忍住,把糖拿出来一点一点的吃了。

  淡淡的甜味沁如齿尖,却一点也不甜腻。

  江斯若幸福的眯起眼睛。

  -

  江斯若很快发现,这个家有点奇怪。

  以前江斯若住在自己家的时候,家里人也很多,但总是吵吵嚷嚷的,她和妹妹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有说不完的话,晚上还经常睡在一起。

  但燕家给江斯若感觉很阴森,明明人比江家更多,但却连一声咳嗽也听不见。

  江斯若大概知道家里住着一些什么人。

  二楼住着爷爷,二楼最靠洗手间的那个房间是自己的客房。

  三楼住着一个姐姐。就是那天在家门口,被她把眼泪蹭到身上的那个姐姐,叫做燕迟。

  其余房间有些时候住着人,有些时候没有。

  周日下午,江斯若没忍住,蹭到书房去找到燕家爷爷。

  书房也很大,靠着墙壁整齐排列着许多黑色的猫狗,江斯若还看到一匹马。

  “这是用白玉雕成的马。”燕爷爷笑着和她解释。

  江斯若指着那只狗:“我喜欢这个。”

  好可爱。

  燕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么小的女孩子打过交道了,一时间少男心泛滥,兴致大发给江斯若讲了很多关于古董的事。

  江斯若听完,别扭了一会,才把自己这次来书房的目的说出来:“爷爷,上次您在家门口给我的糖,我可以再拿一个吗……”

  燕爷爷愣了愣,随后笑道:“爷爷这里也没有,那天那个糖啊,是燕迟姐姐给你的呀,她房间里应该还有很多,你去找她拿吧。”

  江斯若瞬间没底了,爷爷是个老年人,还可能会给她糖。

  这么好吃的糖,有哪个小孩子愿意分享给别人的。

  燕爷爷:“去问她吧斯若,燕迟很大方的。”

  江斯若来到燕迟房间门口,她不敢进去,就只有趴在门上,有好几次下定决定想要敲门,都放弃了。

  正当江斯若下定决心,觉得这次不管说什么也要把门敲开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燕迟比江斯若高出一个头,五官明艳漂亮,垂眸看过来的时候,有种压迫感。

  燕迟俯身,问她:“有什么事吗。”

  和看起来的样子不同,燕迟的声音很轻也很软。

  江斯若啊了一声:“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燕迟沉默半晌,轻声道:“脚步声。”

  江斯若:“姐姐可以给我一颗糖吗,就是那天在家门口你给我的那种。”

  燕迟转身:“进来吧。”

  燕迟的房间落地窗开得很大,风从外面透进来,把属于私人的味道吹得干干净净。

  江斯若觉得每个人的房间都会有一些属于私人的气味,比如她在江家的每一个房间,都常年弥漫着一股相同的洗衣液味道。

  但燕迟的房间一点味道都没有,江斯若只有在靠近床的时候,从床上闻到一股和燕迟衣服一样的木质香。

  燕迟蹲下来,把床底下的抽屉拉开,转头问道:“你看。”

  江斯若凑过去,微微瞪大了眼睛。

  燕迟的抽屉里放着很多糖,不仅有那天那种白色的,也有黑色的,紫色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铁盒子,用日文写了很多字。

  江斯若看得呆了,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糖。

  燕迟:“你把手摊开。”

  江斯若把手摊开,燕迟抓了一大把,全部放在女孩手心里。

  江斯若刚想把手收回去,燕迟便道:“再拿一点。”

  她又抓了一点,放在江斯若的裤包里。

  很快江斯若的包里也塞得满满当当的了。江斯若被燕迟逗笑了,嘴巴抿起。

  燕迟不动声色的看她半晌,拍了拍手:“好了。”

  江斯若觉得,这个姐姐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

  -

  很快到了傍晚,江斯若很早就趴在房间的窗户上往外看。

  她看见马路远处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在小区外面的公交车站停下,有人陆陆续续的下车。

  江斯若跑下楼,很快就在花园外面看见背着书包的庄似。

  庄似身上依然穿着她的校服,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江斯若跑过去,把她拉到一棵大树后面,把包里的东西递给她:“你尝尝这种糖?”

  庄似愣住了,随后笑道:“这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种糖?你别是被人骗了吧,那种东西可不是轻易能买到的。”

  江斯若想了想燕家的气派:“我没被骗,这绝对是真的。”

  两人在地上坐下来,庄似把糖纸剥开,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香醇的巧克力融入齿间。

  庄似:“真好吃。”

  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花园外的路灯点亮,映照着红白地砖的街头如水波流淌。

  时间还有很多,庄似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的杂志,坐在地上看起来。

  江斯若跪在她身旁,探头一起看。

  这是一本时尚杂志,杂志上有各种各样的明星八卦。

  庄似特别喜欢关注这些花枝招展的明星的妆容和穿着,每次读都读得目不转睛。

  庄似边看杂志,边吃巧克力,翻到杂志的最后一页,合上书本,忽然问道:“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啊。”

  江斯若:“燕爷爷,还有一个姐姐,其它人偶尔来住一阵子,不太认识。”

  庄似蓦然抬眸:“你说的姐姐,是不是叫燕迟?”

  江斯若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庄似:“我听说过她啊,她的身份很显赫,有很多新闻媒体报道过她,我还记得几年前我看新闻,有张照片就是她打高尔夫。”

  高尔夫在江斯若的耳中,几乎就是富人的象征了,当她们在家楼下用一块水泥台竖一本书玩球的时候,有人却在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吹空调喝饮料。

  庄似:“你住在她们家,她肯定嫌弃死你了,你穿的那么破烂,别把她们家的地都弄脏了。”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庄似这么一说,江斯若对燕迟的距离感瞬间明显起来,声音也变小了:“哦。”

  庄似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若若,你在她家住了一周,你喜欢她吗?”

  江斯若抿唇,没有说话。

  庄似便换了一个问题:“她平时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江斯若:“我也不知道,这一周我基本上没怎么见过她。”

  庄似:“若若,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江斯若:“什么忙?”

  庄似:“以后我每天放学和你一起回家,你告诉我她每天都干些什么。”

  江斯若愣了愣,听燕爷爷说,燕家大姐姐读得是江城郊外的国际学校,每天很晚去学校,下午很早就放学了,她的作息时间和自己截然不同,她们平时根本就不会见面的。

  但对上庄似期待的眼神,江斯若还是点了点头:“嗯,我试试。”

  -

  姜女士和江俞去首都的日子里,江斯若每天都住在燕家。

  虽然燕家偶尔会有客人拜访,但总体上都还是很清净的。

  但是这天,原本的清净日子被打破了。燕家来了很多人。

  原来安静的房子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江斯若扒在楼梯上往下看,看见大厅里全部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穿着华贵长裙的女人。

  江斯若正在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江斯若回头,看见燕迟正在看她:“为什么不下去?”

  燕迟的衣服很漂亮,是那种白色中带着一点粉色的纱裙,露出纤细的肩膀,裙摆轻如蝉翼。

  燕迟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白的近乎透明,眉宇近乎立体。

  江斯若的目光黏在燕迟身上半晌,忽然就想起那天傍晚庄似在别墅楼下,说让她平时观察燕迟的一举一动。

  江斯若的声音很小:“我不敢……”

  燕迟淡淡地瞥她一眼,经过她。

  江斯若又闻到燕迟身上好闻的香味。

  燕迟长裙曳地,很优雅也很漂亮,但燕迟毕竟只是少女,下楼梯时摇摇晃晃站不太稳,江斯若蹲下来,帮她把裙摆提起来,一起往楼梯下走去。

  燕迟侧眸,看了她一眼。江斯若抬头和她对视,脸颊红扑扑的,这场对视一共持续了十秒,最后以燕迟收回视线告终。

  燕迟很诧异。

  平时没有人敢和她对视。

  江斯若到了楼下,看见远处的长桌上果然放着很多零食。

  江斯若拿起一个蛋挞,慢慢地舔上面的奶油,最后把樱桃给吃掉。

  周围全是陌生人,燕爷爷在那边和人拼酒,笑得很开心。

  江斯若对陌生人没有兴趣,便把目光落在燕迟身上。

  周围那么热闹,年龄相仿的小孩聚在一起围着大厅跑来跑去,远处还有佣人临时搭建起来的滑滑梯。

  但是那么热闹,燕迟居然一个人坐在那里。

  燕迟一个人坐在桌前,低头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牛扒,脊背挺得笔直。

  江斯若愣住了,燕迟拿着刀正在切一坨黑色的肉,可是切肉这么费力的事,难道不应该让佣人做了,然后再给大小姐吃吗。

  ……

  燕迟一直很害怕类似于今天的场景。

  晚宴,明明是最热闹的地方,但她身处人群之中,却格外孤独。

  年龄相仿的小辈挤在远处,没有人敢来找她说话,她表面上虽然不在意,但其实也很希望有个人能来和她一起说说话啊。

  燕迟抬眸,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有个灰溜溜的小女孩扒着桌角,站在不远处看她。

  江斯若长得很漂亮,白皙如雪的面颊时常浮着一点薄薄的粉色,尤其出挑的是那双眼睛,是极其内敛的桃花眼,虽然稚嫩但已经可以隐隐窥见长大后的锋芒。

  燕迟对上那双小心翼翼的眸子,忽然觉得她就像什么暗中观察的小猫,这个想法让她的唇角忍不住勾起:“妹妹,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江斯若走过来,轻声道:“燕迟姐姐,我想来谢谢你。”

  江斯若家里是北方人,说话卷舌音很重,燕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始学她的语气,问道:“为啥。”

  江斯若:“谢谢你上次给我那些糖。”

  这是她自己想谢谢,也是帮庄似谢谢。

  燕迟:“没事。”

  江斯若:“为什么你要自己切这个肉。”

  燕迟愣了半晌,低头笑道:“这是牛扒,是要自己切的。”

  牛扒。江斯若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燕迟把刀和叉递给她:“你试试。”

  江斯若来了兴趣,便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叉,学着刚才燕迟的模样切起来。

  切了几块,江斯若拿起旁边的小盏,迟疑道:“这是什么。”

  燕迟:“这是淋在上面的酱,你尝尝。”

  她看江斯若犹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用叉子叉起一块淋了酱的牛扒递给她。

  江斯若吃东西很小心,嘴唇没有碰到叉子。

  燕迟看到她的举动,有些忍俊不禁。

  -

  江斯若低着头,笔尖在作业本上随意涂画,很快下课铃声就打响了。

  同学们蜂拥而出教室,江斯若也背着书包往外走。

  她没有直接出校门,而是停在了庄似的教室门口,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地上的小石头。

  庄似跟着同学一起出来,人太多了她没有看到江斯若,直接往前走去,江斯若急了,推开人群喊:“姐姐,姐姐!”

  庄似蓦地回头,她身旁的女生也回过头来看:“天啊庄似,这是你妹妹吗?亲的吗?”

  江斯若其实挺不喜欢陌生人捏她的脸的,但她脾气好,这又是庄似的朋友,也只能被一群女生像布娃娃一样的捏了一遍。

  她抬头求救般着看庄似,庄似也笑了笑,对旁边的女生说道:“亲妹妹。你看我们长得像吗。”

  “她就和你一样好看诶。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好看基因啊。”

  几个女生围着江斯若玩了一通,总算是有了离开的意思,和庄似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又是黄昏,庄似和江斯若走在回家的路上,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江斯若的爸爸妈妈都出了远门,江斯若并不回家,而是走到车站的位置就要和庄似分道扬镳。

  燕家司机会来接她。

  两人过了马路,江斯若视力很好,远远地就看见马路边上站着几个男生正在抽烟。

  刘昊站在中间,黝黑的手臂搭着栏杆,正看着自己,目光阴晴不定。

  江斯若皱眉,转头和庄似说了一声,两人转身走了人最多的路。

  刘昊看着两人的背影,舔了舔唇角。

  身边的男生问道:“昊哥,那不是你媳妇吗?怎么连招呼也不打?”

  刘昊:“她身边那个女生,看到没,人家是快餐店老板的千金。”

  “我呸!如果她不是,看我怎么收拾她。”

  两人走着走着,便路过老公园。

  庄似爬上蓝色城堡形状的滑滑梯,坐在整个公园的最高处吹着晚风。她的五官已经隐隐有了惊艳的轮廓,美的初露锋芒。

  风把庄似乌黑的长发吹得乱舞,她的眼睛也眯起来。

  江斯若:“有一种东西叫牛扒。”

  庄似:“我在杂志上看到过。”

  江斯若:“你需要左手拿叉,右手拿刀,这样慢慢的切。”

  庄似低头看她,认真看着江斯若展示,最后点点头:“还有呢。”

  江斯若:“牛扒要淋酱,就是一些黑酱撞在小碗里,吃之前要倒在牛扒上。”

  如果不是燕迟和自己说,江斯若还真以为那些酱是用来蘸着吃的,就像馒头蘸汤。

  庄似眼露兴奋之色,翻身从滑梯上跳下来,一把抱住江斯若:“若若,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江斯若笑得很不好意思,看来自己的间谍工作是做的很好。

  庄似:“继续努力。”

  江斯若:“好。”

  -

  很快就到了暑假,姜女士和江俞依然在首都没有回来。

  江斯若在燕家没什么事做,便摊开作业开始写。

  江斯若成绩很好,数学作业做得尤其快,现在才是放暑假的第五天,就已经把所有的数学作业写完了。

  江斯若合上书本,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江斯若是有手机的,是姜女士淘汰掉的旧手机,平时也可以打一下游戏,但是内存太小,网又不好,所以很少用。

  江斯若掏出手机,看见庄似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庄似 - 开启了一个房间,等待你加入!

  江斯若和庄似都在玩这款休闲竞技类游戏,庄似玩的特别好,每次都能带江斯若飞。

  江斯若坐在桌前和庄似玩了一会游戏,手机屏幕忽然闪了闪,然后熄灭了。

  手机没电。

  江斯若给手机插上电,百无聊赖地翻开作业本,又开始检查自己还有什么作业没做。

  阅读一则数学小故事,并做一份手抄报。

  江斯若皱眉,若是说所有的作业里有什么是她最讨厌的,那就是手抄报了。

  她画画画得并不是很好,每次手抄报交上去都得被老师批。

  ……

  江斯若又跑去敲燕爷爷的门,推开门的时候老人家正坐在飘窗前,托着下巴盯着一盘围棋沉吟。

  学校里是有围棋课的,江斯若对围棋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走到老人面前低头看着棋盘。

  燕爷爷突然来了兴致,笑眯眯地问江斯若道:“斯若啊,你觉得这步棋应该怎么走呢?”

  江斯若拿起黑子,放在左边的角落里,也就是棋盘上的C9位置:“黑棋可以进攻。”

  燕爷爷下了一颗白子,江斯若又下一颗,老爷子看她小小年纪头脑清醒,居然懂得把操纵黑子攻入白子的地盘,而且有把黑子带入中央地带的意识,不由得很高兴。

  两人下了一会,燕老爷子才想起一件事:“斯若,你来找爷爷干什么呀?”

  江斯若刚才一直想说,但看到燕爷爷兴致那么好自然不太好意思说了。

  现在燕爷爷终于能让她说话了。

  江斯若:“爷爷,你们家有没有彩色铅笔?”

  江斯若希望燕爷爷家有,这样她就不用自己去买了。

  燕爷爷:“有呀,燕迟就有,你去找她要。”

  江斯若陷入了沉默,说实话她又有一周没有看到过燕迟了,燕家很大,她和燕迟的作息时间又不一样,想要碰面实在是难。

  燕爷爷下一句话解决了江斯若的担忧:“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书房呢,你去看看。”

  江斯若便跑去书房,这次她没有那么紧张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燕迟身穿白色的家居服,长发随便扎了起来,江斯若第一次看到燕迟带着眼镜。

  金色的大镜片架在鼻梁上,后面是那双狭长的眸子。

  戴着眼镜也那么好看。

  燕迟的手放在门上,冲她抬了抬眉:“有什么事吗。”

  江斯若:“燕迟姐姐你有没有彩铅?我的手抄报要用。”

  燕迟沉默半晌:“有啊,进来拿吧。”

  江斯若没想到燕迟会让她进书房,愣了一下,随后跟着进去了。

  燕迟的房间江斯若去过,冷冷清清一点烟火味都没有,但书房却意外的东西多,一张大书桌放在落地窗上,两侧是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书架最上面两层是摆件,都是一些动物的模型,树脂材质的动物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是真的。墙壁两侧放置着和燕爷爷房间里一样的古董。

  江斯若有目的性的边走边观察房间中的摆设,忽然发现什么,脚步一顿。

  燕迟的书桌上放这一张大白纸,上面已经用彩色铅笔涂了一点。

  手抄报。

  江斯若:“……”

  江斯若:“你也在做手抄报啊?”

  燕迟:“嗯。”

  燕迟和江斯若一样,平时作业最讨厌做手抄报。

  因为她画画很没有天赋。

  江斯若来到桌前,往上面那张大白纸上瞟了一眼,看见手抄报上写了些英文,她看不懂。

  ……

  江斯若回到房间,把昨天在文具店买的大白纸拿出来,又慢吞吞来到燕迟的书房。

  燕迟的书桌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江斯若把白纸展开,整个人趴在桌上,拿着彩铅开始慢慢的画。

  刚开始画的时候,江斯若还在偷偷的观察燕迟。

  燕迟的家居服很宽松,白的一点污渍也看不到。

  江斯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衣服,就算是最爱干净的庄似,白色衣服上总有几滴洗不掉的油污。

  为了给庄似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后来江斯若又开始观察燕迟的一举一动。

  懒洋洋的。

  像极了优雅的波斯猫。

  燕迟靠着椅背,拿着水杯正在喝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江斯若真的看自己。

  燕迟微微眯了下眼,把水咽下去。

  “……”

  按照江斯若原本的习惯,先是用铅笔勾勒出大概的框架,然后慢慢填充。

  江斯若画的很快,间隙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燕迟。

  燕迟撑着额头,指尖默默抓着头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手抄报。

  江斯若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燕迟根本不会画。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字也没动。

  江斯若画完的时候,燕迟还在盯着手抄报沉默。

  江斯若很真诚:“我帮你画吧。”

  燕迟愣了愣,随后把手抄报推过来,瞪着眼睛看她。

  江斯若便拿着彩色铅笔帮她画,高年级的手抄报,和她们的手抄报要求是一样的。

  江斯若画的很顺手,时不时侧过头询问燕迟的意见。

  但她不会写燕迟说的那几个英文。

  燕迟就写在草稿纸上,然后把纸推过去给她看。

  江斯若明白了,便在纸上一笔一画照着写。

  江斯若的画虽然也很烂,但是和燕迟相比确实很好的。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燕家一如既往的安静。

  江斯若跪在凳子上,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低头用笔尖在纸上细细勾勒,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根黑发不羁的挺立在空气中。

  从燕迟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女孩纤细的后颈。

  漂亮的过分。

  江斯若越画,眼皮子越重,头往下埋了几下,拿着笔睡着了。

  但是手抄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只剩最后的涂色了。

  江斯若依然是保持着跪在椅子上的姿势,身体前倾趴在桌上,脑袋侧过来一半,左脸颊被桌子压扁了,嘴巴也嘟起来。

  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来,眼底阴影如扇。

  窗外清风吹来,燕迟忽然闻到江斯若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奶香,像是刚洗完澡时淡淡的沐浴露味儿,丝毫不带攻击性的。

  燕迟轻手轻脚的把自己的手抄报拿回来,拿起彩铅开始涂色,刚涂完第一个字母,她没忍住,凑过去挨着江斯若的发顶,又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