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辛苦的
气温逐渐回暖, 江斯若每天都坚持走一段路，很好的防止了肌肉的萎缩。
但因为躺着的时间仍然比较多，她皮肤又很敏感, 天气一热背上就生出许多小痱子。
晚上江斯若躺在床上, 看着燕迟把奶粉冲泡好端过来。
雪白的牛奶在玻璃杯中荡漾，上面竖着一根橙色的吸管。
江斯若坐在床上, 咬住吸管一点一点的吮着牛奶。
温度刚刚好。
燕迟这个人很讲究, 做这些事时也是吹毛求疵。
刚好是70摄氏度的水冲泡, 现在入口刚刚合适。
燕迟帮她把被子掖好，膝盖抵在床上，把床头柜上的爽身粉旋开。
江斯若听到声音, 便把牛奶放回桌上，把衣摆掀起来。
江斯若皮肤很白, 就像是能掐出水来，就显得那些红色很明显，肩胛清瘦, 优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燕迟垂着眸, 掌心贴在女孩背部，一点一点的涂抹着粉末。
爽身粉带着一点柠檬的香味，染上江斯若身上清冽的奶香, 格外好闻。
两人都没有说话, 燕迟的手缓缓往下, 轻轻覆上她的大腿。
江斯若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腿僵直在原处。
燕迟的指尖压着她的大腿，隔着衣料抚摸过那条伤疤, 轻声问道：“前几天下雨, 现在还疼吗？”
江斯若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燕迟能轻易钳制住她。
江斯若觉得心中仿佛有一股躁动不安的火缓缓升腾起来，在燕迟的抚摸下又痒又难受。
江斯若喉骨动了动，默默托着腿移开，不自在道：“不痛了。”
-
周五去辋城那天，天气晴朗。
大家平时都很忙，已经有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辋城古镇一条美食街逛了很久。
江斯若坐在轮椅上被推着，手放在身体两侧，心脏不规律的胡乱跳动。
她看到周围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又看到赵赟她们疯疯癫癫跑到那边去和吉祥物拍照，有点害怕没有人愿意推她。
燕迟一直推着她，靠着街边走得很稳。
路过坎时燕迟低声说小心，江斯若被她安抚着，心脏又慢慢落回去。
庄似挽着赵赟，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明天下午我们去爬山？还是去做SPA？”
江斯若欲言又止，很想插话。
她想去爬山。
话刚涌上舌尖，江斯若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拖着这条伤腿，怎么可能可以爬山。
虽然她是真的很喜欢爬山，很喜欢爬山过程中那种大汗淋漓的感觉。
风吹在脸上，那也是一种享受。辋城的五龙山如果不爬一次，实在是太可惜了。
赵赟：“哎，爬山的话在江城也能爬啊，听说辋城那家网红按摩店最好，我们明天还是去按摩吧。”
庄似点头：“那就去按摩。”
赵赟转头看着江斯若，问道：“江江，你刚才想说什么？”
江斯若：“……没什么。”
既然所有人都决定按摩了，那就算了。
赵赟：“你看那边有卖糕点的，我们去看看，江江你想吃什么？绿豆糕还是桂花糕？”
江斯若：“绿豆糕。”
两人在前面飞一般的走了。
江斯若把话咽到肚子里，抬起眼看向周围。
燕迟推着江斯若来到一个烤羊肉摊前，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男人给羊肉串刷油。
浓烈的香味浮动在空气中。
江斯若咽了口唾沫，盯着烤羊肉摊看。
燕迟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低笑着问道：“你看那么久，想吃吗？”
江斯若很诚实地说道：“想吃。”
男人笑道：“姑娘，你妹妹想吃，不给她买几串吗？”
两人一坐一站，都如同玫瑰般耀眼。
燕迟眉眼弯起，低头看着江斯若，轻声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去给你买。”
江斯若的脸颊瞬间烧起来，滚烫的热意逐渐蔓延到耳根，不就是叫一声姐姐吗，这有什么难的，她们俩现在都没有任何体面可言了。
江斯若咬着牙，低声叫道：“燕迟姐姐。”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又很软，脸上的肌肉紧绷，带着一点羞。
燕迟恍了一瞬，江斯若如今白皙漂亮的脸，忽然就和十年前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重叠。
燕迟去那边买羊肉串，江斯若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感激。
这里这么多好吃的，其它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燕迟愿意照顾自己这个残障人士。
刚才江斯若听到赵赟在和庄似说明天早上去游乐园玩的事，她这条伤腿根本玩不了游乐园，明天大概率只能在酒店度过。
江斯若有点遗憾，不过这也没什么，本来也不是想来这里玩游乐园的，她只是很享受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感觉。
燕迟又推着江斯若在古镇逛了逛，到了吉祥物那边江斯若还颇有兴致地站起来和小豹子照了张相，然后两人回到古镇城门口和其它人汇合。
庄似脸上蒙着一层挡太阳的丝巾，头顶戴着淡粉色的鸭舌帽，站在长椅旁边和赵赟说话。
庄似看到江斯若，走过来拍她的肩膀：“晚上一起去喝两杯，酒店外面那家酒吧在网上特别火。”
庄似说完低头看着江斯若，忽然发现江斯若眼中的迟疑。
庄似：“怎么了？”
江斯若：“我和燕迟有点事。”
庄似愣了愣：“有什么事吗？”
江斯若抿唇，没有说话。
庄似又抬头看着燕迟。
燕迟微微勾唇，点了点头：“抱歉了。”
庄似看着燕迟推着江斯若逐渐走远，忽然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堵了一下，空落落的憋得人难受。
庄似忽然迟来的意识到，那个从小就喜欢追在自己身后笑着喊“姐姐”的斯若，那个夜晚睡觉时从喜欢钻进自己被子里，和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斯若，好像有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心事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辋城独有的微凉的山风吹拂过耳畔。
江斯若仰头看着燕迟：“有什么事啊。”
燕迟低下头，脸离江斯若很近：“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路，来到古镇附近的停车场，燕迟把江斯若扶上车，车开出辋城，在公路上平稳行驶，很快就来到目的地。
江斯若愣了愣，周围的路灯开得很亮，能看见几个游客在那边排队。
辋城临江，城市周边有个宋家村，背靠五龙山。
这也是旅游景点，只不过十分冷门。
江斯若往那边看去，似乎是有一座巨大的山洞伫立在那里。
燕迟把轮椅存放在储物处，扶着江斯若来到洞穴门口。
江斯若这才发现，洞穴中全是水，氤氲的水汽涌上鼻尖，光线昏暗。
工作人员贴心的给两人带上漂浮圈，然后燕迟和江斯若就上了一艘小船。
工作人员缓慢摇动着船桨，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无尽的黑暗就在眼前，隐隐可以闻到水汽，能听见水波撞击岩穴的声音。
江斯若皱眉闭上眼，心跳蓦地加快，不知道燕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袖口被燕迟轻轻拉了拉。
“斯若。”燕迟的声音很轻：“睁开眼看一下。”
江斯若缓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微弱的光线。
江斯若循着燕迟的目光抬头，微微一怔。
头顶有很多钟乳石，斑斓的光线缓慢在石上流淌，像是鎏金即将从沙漏中坠落，又顺着清澈的水流飘远。
江斯若怔怔地看着头顶，动了动唇。
燕迟抱着腿坐在她身边，轻声道：“其实黑暗中也有很多很美的事物。”
江斯若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燕迟握在了一起，可能是刚才太害怕了，下意识的要抓住什么东西。
江斯若缓慢把手从燕迟的手中抽出来，垂眸点了点头。
-
两人走出山洞，便是一段青石板铺成的山路。
道路两侧是路灯，灯光倾泻而下，寂静如水。
江斯若试着走了一段路，但是走得很慢，伤腿果然是个累赘。
江斯若很快就走不动了，扶住旁边的护栏：“好累。”
燕迟走在她前面，把手从包里伸出来，隔着空气虚虚抓了一下。
江斯若咬唇，又想去抓燕迟的手：“你慢点。”
燕迟侧头看着她，眼角微勾：“你到这边来，我扶着你。”
江斯若往前走几步，燕迟就往前走几步，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江斯若很快意识到燕迟是故意的。
她满头大汗，在黑暗中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又打算破罐子破摔让燕迟见识一下自己的泼妇骂街嘴脸时。
燕迟笑着折回来，在她面前蹲下：“来，江老师。”
江斯若愣了半晌，很快理解了燕迟的意思，笑着骂着坐在她身上，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怕颠簸到江斯若的腿，燕迟走得很慢。
五龙山之所以叫五龙，是因为有五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历史悠远。
山的中央有个寺庙，江斯若坐在燕迟背上注意着路牌，看到马上就要到寺庙时让燕迟放她下来。
江斯若自己扶着栏杆慢慢走，感受着清新的山风吹拂耳畔，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江斯若白皙的脸上泛起薄红。
燕迟走在她的身边，侧着眼，留意着她的情况。
终于来到寺庙旁边的亭子，江斯若走进去，伸手扶住栏杆，微微喘着气。
燕迟跟在她身后，关切道：“还好吗？”
江斯若撑着栏杆，头垂下去：“谢谢……”
燕迟愣了愣，疑惑的看着她。
江斯若：“谢谢你陪我爬山啊。”
从亭子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苍翠的青山，顶端云雾缭绕。
有一处地方亮着灯火，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幽微。
燕迟默了默，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她抽出一张，微微侧身，帮江斯若擦着汗。
燕迟忽然道：“江斯若。”
江斯若回头看她，眼眸清亮：“嗯？”
燕迟轻声道：“有什么事，要说出来啊。”
江斯若一怔。
燕迟抬眼，看着她的眼睛：“别人猜着你的想法，也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