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去吧去吧。

  晚上,燕迟才回到家。

  燕迟上了二楼,推开次卧的门,往里面一看。

  果然,江斯若已经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清空了,就连书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燕迟记得有一次她路过次卧时,看到过书桌上放着一个很可爱的树洞笔筒,居然都被江斯若带走了。

  燕迟:“……”

  燕迟握着门把手,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娇媚的声线:“姐姐,那我今晚是睡……”

  燕迟回过头看张晓。

  张晓身穿鹅黄色的毛衣,长发扎成马尾,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姐姐,我们现在还不能同房哦……虽然我很想……”

  张晓家住在南边,今天特地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城北找到燕迟。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燕迟也不好让她再坐车回家。

  燕迟关上次卧的门:“那是当然,旁边有客房,你今晚睡那里吧。”

  张晓娇声道:“我想睡次卧嘛,客房没有卫生间。”

  燕迟回头看她,温和道:“次卧还没有打扫出来。”

  张晓看她把门关上就知道没戏了,撇了撇嘴又问道:“那我穿什么内衣呀?我没有带内衣。”

  张晓说这句话时,雪白的脚心提起来,轻轻抹着纤细的小腿。

  燕迟:“楼下有便利店,你搜800连锁会自动定位,叫人送上来就行。”

  张晓:“……”

  燕迟来到书房,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从小就在燕家被古典文艺熏染,燕迟也和老爷子一样热爱古玩,书房两侧都是一个一个的亚力克展示柜,里面的古董价值连城。

  燕迟闭上眼就能报出每一件物品的规格大小以及来自何方。

  燕迟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编辑好邮件发给助理。

  不管如何,离婚都是一件值得人庆祝的事。

  她要休息一周。

  四周光线很暗,只开着一盏台灯,燕迟的书桌是深木色,前端竖着一个高台,放置台式电脑,旁边是折叠好的眼镜。

  长方体的电子钟安静的躺在右上方,旁边是几本书。

  所有东西都布置的井井有条,闭上眼就能知道东西的方位。

  燕迟习惯于这种一切都在可预见范围内的感觉。

  燕迟忽然看到什么,指尖一顿。

  书桌角落放着一块天青的物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粼粼微光。

  燕迟愣住了,把东西拿起来看,冰凉的触感涌上指尖,原来是一块破碎的天青色瓷片,细碎的冰裂纹整齐遍布在表面。

  瓷片最上方开了一个小孔,用细绳串起来。

  旁边放着一个便签。

  江斯若:燕总,这几年一起过得很开心,这原本的陶瓷是我们家那边珍藏的……应该挺有来头的,十年前陶瓷被打碎了,我有一块瓷片,听说碎瓷代表岁岁平安,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江斯若的字迹一笔一划,娟秀又好看。

  岁岁平安。

  燕迟的眼里不自觉染上些笑意,把瓷片放在桌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图纸。

  燕迟看了半晌,重新关上抽屉,拿起手机,点开江斯若的对话框。

  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

  江斯若发了一张燕迟小时候的照片,问可不可以保存起来。

  燕迟在对话框里输入一行字,想了想忽然蹙眉,又全部删掉,退了出去。

  都离婚了,没有必要再联系。

  手机在掌心翻转,燕迟又点开秦双的朋友圈,看见秦双早就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动态。

  - (照片)

  照片是一幅书法,墨迹未干,是老爷子的字迹。

  秦双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老爷子那边一切妥当。

  关掉手机,燕迟抱着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放松。

  忽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燕迟习惯性皱起眉,书房对她来说是很私人的空间。

  燕迟不喜欢有人闯入,更何况是连门都不敲。

  张晓出现在门口,性感的真丝睡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张晓刚洗完澡,皮肤显得很白嫩,似乎在她身上捏一下就会红肿。

  张晓靠在书房门边,风情万种的看着燕迟,手指缓缓转动着湿润的长发:“姐姐,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燕迟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还有事情要处理。”

  张晓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张晓看燕迟半晌,见对方没有反应,忽然勾了勾唇,抬起腿用脚趾轻轻划燕迟的小腿。

  她可是粉丝口中的梦中情0。

  她才不信燕迟看见她这个样子能不动心呢。

  燕迟对上她的视线,眉眼微弯:“你刚才不是说明天凌晨还有通告吗。这么晚还不睡觉怎么起得来?”

  她的语气依然温和,但神情却明显有些不耐烦。

  张晓:“姐姐……”

  燕迟的目光回到电脑上,握拳敲一下酸疼的肩颈,轻声道:“累了,去睡吧。”

  她说话带着一点鼻音,喉咙发痒,好像是感冒了。

  张晓就像是被人从头顶淋下来一盆冰凉的水,一时间怒火中烧。

  燕迟总是这样,心思让人捉摸不透,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几年前她费尽心思想和燕迟在一起,但燕迟却对她的热情没什么反应,态度十分暧昧。

  两人认识四年!却一直是朋友关系!

  张晓有好几次认为自己和燕迟已经突破了那层界限,因为燕迟身边没什么走得近的人,她对张晓又十分好。

  张晓举止也稍微大胆了一些,生日的时候找燕迟撒娇要她那辆保时捷718冰梅粉,燕迟好脾气笑着把车钥匙给她的时候,她都已经开始做豪门美梦了。

  一周后,张晓收到了燕迟打过来的电话,说她要结婚了。

  她们认识那么久,如果燕迟早点迈出那一步她们俩早就成事了。哪里还有什么燕家老大爷发挥的空间!

  虽然刚才她和燕迟说不能同房,但也只是欲擒故纵罢了,她知道这些豪门千金多少都有点癖好,但燕迟莫非还真以为她不想……

  张晓咬住唇哼了一声,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甩上门。

  燕迟抬手捏了捏眉心,抽出一张卫生纸捂住口鼻,好像是真的感冒了。

  以前和张晓在一起的时候,她倒是心无旁骛的。但现在离婚第一天,燕迟脑海里忽然蹦出江斯若的样子。

  以前和江斯若住在一起的时候,江斯若从来不在她工作的时候进书房。

  就算江斯若享有特权,也不会像张晓现在这样。

  燕迟的目光看向窗外,翻转着手里的碎瓷片。

  冰凉的瓷片在摩挲下逐渐沾染上掌心的热度。

  燕迟心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江斯若在做什么?

  -

  第二天一早,燕迟就回到了南湖燕家。

  老爷子退休后每天都起得很早,后院遛鸟已经成了习惯。

  燕迟在玄关拖鞋,礼貌地和赵姨打招呼。

  她在后院看到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正和佣人聊天。

  燕迟走过去:“爷爷。”

  旁边的佣人立马噤声,老爷子盯着眼前深红色方笼内的画眉鸟,头也不回道:“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燕迟垂眸,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很抱歉。”

  燕家佣人很多,花园里的花匠都有好几个,但燕家规矩森严,四周安静的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燕老爷子回头,凝望燕迟阳光照耀下清隽的脸:“罢了,我不该在这件事上逼你,以后结婚的事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燕迟长得真的很像燕霍,五官美艳,皮肤因为常年不照太阳而显得太过白皙。

  燕霍是燕老爷子最喜欢的幺儿,燕迟则是燕霍唯一的女儿。

  燕老爷子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他把自己对儿子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燕迟身上。

  燕老爷子:“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感冒了?”

  燕迟上前,帮老爷子把鸟笼挂在树上:“有一点,不碍事。”

  小画眉眼圈晕着一层白,活泼的跳跃。

  燕老爷子:“你的身体不好,最近越发冷了,要爱惜身体才是。”

  燕迟八岁的时候他就在家里请了江城最好的营养师调制每日餐食。

  他也一手安排好了小燕迟平日所有的课程和活动。

  回家换衣服洗澡,穿上家居服,吃饭只能夹面前的菜。

  燕老爷子对燕迟的要求非常严格,每当燕迟做错事,都会罚她在后院跪几个小时。

  燕迟在商业上缜密的思维,待人处事的如鱼得水,无一不是来自他的教导。

  燕老爷子的很清楚,对于他这样那样的安排,燕迟应该是不喜欢的。

  燕迟和斯若结婚这件事上,也许是他太固执了吧,那是对于当年燕霍和江懿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固执。

  燕老爷子在商界混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燕迟和江斯若那点事。

  燕迟性格有多倔,燕老爷子再清楚不过,这姑娘表面上恭顺,心里不知怎么骂他糟老头子呢。

  燕迟不喜欢江斯若,更多的可能是因为燕迟看到江斯若,就看到了站在江斯若身后的燕老爷子……

  如鲠在喉这种滋味在心中萦绕不去,又怎么能放下芥蒂去喜欢一个人?

  失策……失策啊……

  老爷子在这件事上的妥协让燕迟深感意外,她神情松动不少,忽然听见燕老爷子咳嗽一声:“我前几天也在想,为什么你和斯若一定要离婚?”

  燕迟微微一怔,全身习惯性都紧绷起来。

  终于进入正题了。

  燕老爷子:“斯若这个人,缺点很多。”

  燕迟:“?”

  燕老爷子扳着手指细细地数:“她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不适合我们世家大族。”

  燕迟:“……”

  燕老爷子:“太娇气,也没有任何商业头脑,你工作的时候她帮不上忙。”

  “还有她长的不大气,性格又畏畏缩缩,懦弱没脾气,嘴巴又笨,每次和她说上几句我都被她气得半死,实在是……”燕老爷子狠狠摇摇头:“对不起,我之前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燕迟张着嘴欲言又止:“斯若其实……”

  燕老爷子唇边扬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又摇了摇头掩饰住:“总之,你去吧,去找个比斯若更好的人。江斯若啊,我真是看错她了,耽搁了你那么久,哎……”

  燕迟:“……”

  燕老爷子把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的问道问道:“听小陈说你要休假,打算去哪里玩?”

  燕迟:“就在江城休息一周。”她现在还真是如鲠在喉。

  燕老爷子:“和谁一起?”

  燕迟:“……”这个人如果说出来,老爷子可能会生气。

  燕老爷子盯着燕迟略显防备的神色,也没有执着,大手一挥:“算了,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