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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贺州的直觉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一定是在说自己。

  但他心知肚明地没有戳穿,而是问起了别的话题:“洛糯,你重新点餐了吗?”

  “嗯?还没有。”洛糯忘记了,重新拿起平板下单了一份“清凉一夏”。

  吃过饭后,三人又继续开始游玩。

  安笛拉着洛糯,兴致勃勃地要去尝试上“大摆锤”,顺便把李贺州也叫了上去。

  李贺州和安笛都下意识地想要坐在洛糯两边,结果被工作人员叫住。

  午后人不是很多,“大摆锤”坐不满。几个人需要分散均匀落座,于是李贺州三人纷纷隔了三个座位落座。

  一分钟准备就绪,大摆锤开始小幅度摇摆,这时候上面的人还没什么感觉。

  等到大摆锤过了最开始酝酿的过程,摆动的幅度渐渐加大,大摆锤一次又一次把人往空中抛去,尖叫声一次比一次高。

  直到中间的高潮,大摆锤几乎与天空持平。洛糯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狠狠地被安全椅顶着往天空一抛。

  洛糯感觉自己的背部有一瞬间脱离了安全椅,随着惯性往前一贯。洛糯心脏骤紧,双手紧紧地抓住身前的防护装置。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贺州的方向——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可以依靠,或者说能够给予自己安全感的人。

  理所当然的,洛糯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他又看向了前方。

  他看到自己的白色球鞋踩在蔚蓝色的天空上,太阳光有一瞬间刺眼,洛糯闭上眼睛。

  下一瞬,洛糯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自己飞快地从半空中往地面撞去。

  一阵失重感传来,洛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摆锤贴着地面飞快滑过,又被裹挟着继续下一轮的抛起。

  洛糯少年时第一次玩大摆锤的时候,他全程都没有尖叫一声,好像不会害怕。

  但是其实不是的,这反而是他认为的一种自我保护。

  叫出来,会让洛糯觉得没有安全感。

  只是玩到高潮处,身边的人都会放声尖叫。洛糯沉默的话,总有种让人觉得异类的感觉。

  洛糯侧脸听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李贺州那边没有尖叫,心中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雪原上流浪已久的孤狼,突然找到了另一匹方向一致的野狼。

  大摆锤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渐渐稳定下来。

  李贺州解开安全带,第一时间来到了洛糯身边,洛糯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贺州反手扶住洛糯,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很害怕吗?”

  “还好,有点腿软。”洛糯小声回答。

  “要我抱你下去吗?”李贺州也变得小声。

  洛糯摇摇头,说:“不要,你扶着我慢慢下去吧。”

  安笛从另一边过来,一来就叽叽喳喳:“艾玛,这大摆锤还真是刺激……洛糯,你是想晕吗?”

  “他有点腿软。”李贺州回答。

  “哈哈哈哈不是吧,早上过山车都没见你这样……”安笛转到洛糯另一侧,和李贺州一起扶着。

  两人顺着洛糯的步子,慢慢走下去。

  “刚刚玩大摆锤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洛糯问李贺州。

  “嗯?”李贺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秒后回答:“我不太习惯叫。”

  接着李贺州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也不叫?”

  没等洛糯回答,安笛不敢置信地发出灵魂一问:“你俩有毛病吧!?谁玩大摆锤还会注意这么多,你们倒好,都关注旁边人叫没叫?!这什么鬼奇葩玩法!!”

  洛糯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奇怪,正思考着该怎么解释,才不显得自己异类。

  只听见旁边的李贺州笑出声:“我知道,笛笛叫得超大声!我在另一边都能听到。”

  “李贺州,你是不是有毛病!!”安笛瞬间炸毛。

  李贺州语气讲得好笑,洛糯也笑了起来,跟着附和道:“对啊,我也听到你杀猪一样的叫声。“

  “那大摆锤上面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叫!有什么好笑的!”安笛大声反驳。

  “那大摆锤上也不只有我一个人不叫,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贺州也口齿伶俐地反驳。

  洛糯在一旁憋着笑,没有说话。

  “……啊,行吧,你们才是一对儿的,我是多余的。”安笛话里有话。

  李贺州一下子就哑火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偷偷看了一眼低头的洛糯,表情很平常,看不出来什么。

  难道是他想多了?

  游乐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人往早上相反的方向一路走着,路过迪斯科大转盘,安笛叫了一声:“是迪斯科大转盘!”,安笛拉着洛糯跑过去,李贺州紧随其后。

  迪斯科大转盘一次只能上10个人,三人刚好是最后3个。

  10人陆陆续续地走上大转盘上坐好。洛糯坐在中间,安笛和李贺州还是坐在他两侧。

  安笛面朝中间,反手死死抓住靠椅,偏头小声对洛糯嘱咐:“洛糯,要是我没有抓稳,你一定要抓住我啊,我上次就是跑到中间去了,贼尴尬!”

  洛糯点了点头。

  大转盘一边旋转,一边小幅度地抖动。每个人都用力抓住座位后的栏杆,以防止自己被抖到转盘中间,被迫跳猴子舞。

  对面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女生不小心没抓稳,脱离了栏杆。旁边一同上去的朋友伸手抓她,但是没又抓到。

  背带裤女生一个杂技翻滚来到洛糯他们这边。安笛想要伸手拉住她,结果转盘换了方向,背带裤女生自己又滚了回去。而安笛差点被甩出去,幸好一把扯住洛糯,借力及时地回到座位。

  迪斯科大转盘的颠簸越来越剧烈,众人的双腿因为强烈的离心力不停地向上抛起,只能上半身使出吃奶的劲抓住栏杆。

  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姿势各异。

  而安笛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头朝地上,用脚背抓栏杆的姿势。

  “洛糯!洛糯!”,安笛不断向洛糯求助。

  洛糯一手抓栏杆,一只手去抓安笛,试图把他扳正。

  这时迪斯科转盘变成了上下颠簸,洛糯差点人没救到,自己也被甩了出去。幸好左侧的李贺州伸出胳膊一把把他揽了回去。

  安笛就惨了,脚抓不住栏杆,一路丧尸进城一样,随着颠簸跑到了对面,一下子趴在了对面一个小哥哥的大腿上。小哥哥很好心,还伸手扶住他。

  颠簸变小了一点儿,安笛尴尬地对小哥哥道谢,转身试图回去。

  走到中间,大转盘好像故意一样的。颠簸又开始剧烈,安笛一个劈叉,稳稳地卡在中间。

  “州哥,怎么办啊?救救笛笛的。”洛糯小声地对李贺州嘀咕,实在是太社死了。

  李贺州也有点看不下去。他让洛糯自己抓稳,自己趁着颠簸小的时候赶紧离座,把安笛拖了回去。

  洛糯连忙伸出右手抓住安笛,李贺州也回到座位上,左手抓住栏杆,右手继续抓着洛糯,开始一拖二。

  安笛这次痛改前非,换了一个他觉得有用的姿势。双脚放在座椅上,身体蜷缩在一起,侧身紧紧抓住栏杆,背后则是靠着洛糯。

  一开始确实很有用,随着转盘换了一个方向转,安笛的后背越来越靠下。一个颠簸,安笛双腿飞起,一个后空翻踹到李贺州后脑勺上。

  李贺州吃痛,右手被迫离开洛糯的腰,抓住安笛的脚。

  结果洛糯被颠到了地上,李贺州急忙伸出双腿夹住洛糯,不让他被颠走。

  现在的情况就是:李贺州左手抓住栏杆,右手抓安笛的无影脚,下半身还夹着洛糯,成为全村最后的希望;

  洛糯则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李贺州大腿,被颠来倒去;

  安笛的姿势最奇特了,一只脚被李贺州抓住,一只脚用脚背抓栏杆,双手在地上撑着,呈现一种倒立的姿态。

  安笛脸上通红得一批,不知道是因为社死还是因为脑充血。

  整个迪斯科大转盘上,就他们三人一直在忙忙碌碌。

  好不容易结束了,安笛立刻用衣领捂住脸,摇摇晃晃地跑出去。李贺州两人紧随其后。

  三人跑到人烟稀少的一个小角落,累得不是蹲下就是叉腰,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发出狂笑。

  “安笛,你哈哈哈……安笛……”洛糯叉着腰,想起他在转盘上的骚操作,忍不住发笑。

  “我的天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迪斯科大转盘了!”安笛抹了抹脸,开始疯狂吐槽,“那玩意真的是有毒!好像是在故意针对我一样,这辈子都没这么丟脸过!!”

  李贺州也笑得腮帮疼,安笛看了他一眼,歉意地问道:“州哥,你的脑袋还好吗?”

  李贺州摸了摸脑袋:“还好吧,就是当时有点痛而已。”

  互相对视一眼,又开始发笑。

  “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行了,三人去附近找了一张椅子坐着休息,李贺州去给大家买冰激凌。

  两人看着渐渐走远的李贺州,安笛突然说了一句:“州哥确实还不错。”

  洛糯转头看向安笛,安笛也转过脸,看着洛糯挑眉说:“我感觉他是真的喜欢你,我观察了一下,他看你眼神都不一样……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你也正好是单身。”

  洛糯单手托腮,看着远处的李贺州,眼神若有所思。

  李贺州笑着走回来,把手中的冰激凌分一分:“牛奶和哈密瓜味是洛糯的,香草和草莓味是笛笛的。”

  “你买了什么味?”安笛接过自己冰激凌,好奇地看着李贺州的冰激凌。

  “也是牛奶味。”

  李贺州一边回答,一边坐下,洛糯往旁边给他挪了一下位置。

  三人坐在椅子上惬意地舔着冰激凌。傍晚的热气不再那么强烈,微风轻拂发梢,吹走了燥热,带来了一丝儿帝都星傍晚的凉意。

  安笛看着橘红色的火烧云,突然举起手中的相机,呼喊洛糯和李贺州:“看镜头!”

  两人凑近安笛,一起看向镜头,“咔嚓”几声,一连拍下了几张合照。

  安笛收回手臂,和两人一起看照片。

  看着看着,安笛越来越觉得,照片中的洛糯和李贺州看起来很登对。他心念一动,突然提议道:“不如我给你们拍一张吧?”

  李贺州眼睛一亮,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了洛糯。

  “可以啊。”洛糯回答。

  李贺州飞快笑了一下,坐正了身体。

  安笛走远几步,对着他们举起相机:“来,3、2、1--开始。”

  照片很快出来,安笛拿起相片甩了甩,盯着看了几眼。

  “好看吗?”洛糯远远地问。

  “好看。”

  李贺州的手悄悄搭在洛糯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把洛糯拥进了怀里。

  橘黄色的夕阳打在身上,画面中的两人仿佛每根头发都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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