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级, 《千秋事》中的等级上限。
这意味着，此人无论是内功心经、剑招刀式，亦或轻功步法、各派长短, 都已烂熟于心，堪为当世第一。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越千归的折龙剑、林尽挽的《剑寒十四州》、以及陆赠秋的《大衍刀法》, 甚至于玩家们想出的歪门邪道，都无法解决掉宇文教主。最多最多, 也不过是叫他血量少了4％。
看着场内高级NPC们的刀光剑影, 等级刚够到宗师边边的玩家们只得瑟缩着聚在一起，毕竟这些人交战露出的几道剑气，都能杀他们于无形。
“我懂了, 这游戏的NPC人均开挂，比的就是谁后台更硬！”
“宇文教主那可是满级啊，我丢丢，阁主现在才95级欸。”
“不会是必败的剧情战吧？叫阁主和小陆谁死一个，然后剩下那个痛失所爱，了无大道，飞升后干掉宇文教主从此不问红尘？”
“您能不能盼点好的！”
“但真的很难想要怎么打, 宇文教主看起来还精通各家功法, 好像连阁主的《剑寒十四州》都会打, 就算阁主或者小陆谁突破到了同等级，也只能和他打平吧？”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肯定得有人噶一个, 不是说2.0新版本就要出了？说不定今晚就是1.0天下宗师的收官之战。”
玩家们议论纷纷, 千秋事论坛前线报道帖更是盖起了几千层的高楼。陆赠秋却无暇顾及玩家的猜测, 眼睛死死地盯着动作从容的宇文教主，试图找到他身上的一点破绽。
宇文教主手中的承影剑势如龙, 已是100级的他挥剑自然流畅，只是轻轻一划，便能逼得陆赠秋等人焦头烂额。
孙修在旁压根插不上手，想偷偷地带着六扇门捕快向殿内行去，也会被敏锐的宇文教主一剑截杀。故而着急地拧起眉头，“宇文教主是吃了什么禁药么？怎么眨眼间武功涨得如此之快。”
此刻是越千归和林尽挽两人一左一右，互为犄角招架宇文教主。而陆赠秋方才不小心左臂中了一剑，现下血量仅剩余84％，在旁边咬着布条绑伤口，边在金刀开启的权限中飞速浏览可能用上的功能。
不过也就在这时，场内形式又变。
宇文教主忽然动作停顿，仿佛是系统卡顿般僵住，尽管他很快地便恢复正常，右手依旧执剑向前刺出。
但毕竟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更何况是林尽挽和越千归这样堪称独步天下的剑客。
等待多时的林尽挽终于抓住机会，一转之前步步败退的颓势，货真价实的承影毫不犹疑地向前斩出，几乎倾尽她力的《剑寒十四州》再度现世！
这一剑之威来得猝不及防，宇文教主仓促间难以抵挡，胸前被撕出一条剑伤。
“好好好，不愧是剑仙。”他不气反笑，将承影插入地面，倚着长剑声音平静，“如果是之前的我，恐怕今晚真杀你不得。然而，除非你们有叫我一招毙命的功夫，否则，就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了。”
林尽挽冷眼相看，然而就当宇文教主说完这话的刹那，他胸前伤口便忽然开始自动愈合，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深达两寸的剑伤便已消失殆尽。
玩家：？？？
玩家：卧槽免伤！
林尽挽的眼中也不可避免地划过些许诧异，但阁主很快回神，重新捏紧了承影剑柄：“那便试试。”
宇文教主却似乎已经打累，没了再度出手的意愿，只定定地看着林尽挽，复又叹口气：
“林尽挽，你若是不想叫别人重复你自己的悲剧，便束手就擒，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阁主身形一顿。
陆赠秋心觉不对，瞬时横飞一刀试图钻空杀掉宇文教主，却被他用剑柄轻而易举地弹回来。
“林尽挽，你以为萧陆二人是出于好心收养你的么？”宇文教主看向阁主，“你知道么？若是没了他们，你也许就不会被父母抛弃了。”
越千归闻言也愣在原地，她打林尽挽到天衍阁的第一日便同其相识。她一直以为是陆明远见其资质不凡，想叫其继承天衍的衣钵，却不知林尽挽之前还遭遇过这种事情。
林尽挽闻言却依旧神色淡然，右手手腕一翻，剑刃重新对准了宇文教主：“不必试图挑拨我和师傅师母的关系。”
“我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宇文教主摇摇头，“这个世界不是彻底属于我们，你的命运在某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你是如此、程以燃也是如此，很轻易地便能被他人改写一生。”
“那么，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陆赠秋退至阁主身边，语气冷淡，“叫我们主动寻死，便可以改变这困境么？”
陆赠秋隐约猜到些什么，知晓阁主少时被抛弃的经历，恐怕是这游戏真正的掌控者所致。
她却没料到，宇文教主闻言后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
些许是想叫他们死得明白，他缓声道：“制约《千秋事》的只有每个人的等级，越高级的NPC，对世界的不稳定性便越大。我虽已接入系统，但却因你们的存在而无法彻底解锁所有权限，只要你们死掉，我拿到金刀金剑便可彻底掌握一切，届时，哪怕那些人卷土重来，亦不具备更改的权限了。”
这难道便是他要杀掉拜神四使的原因？
陆赠秋咬咬牙，却没质疑宇文教主的这些话。
和她之前的推测极度相似，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所以宇文教主方才是借助血池一举突破到100级，又借助程以燃和半截金剑和系统接入了么？
但没有时间留给陆赠秋思考了，因为就在宇文教主说完这话的同时，林尽挽依旧提着的承影剑便是回应的最好答案。
束手就擒必然不可能，那么这无法调解的矛盾，想来只能用刀剑解决了。
宇文教主面对这迎面一剑没有半分迟疑，迅速抓住承影复制品横剑抵挡，而后迅速反杀。
陆赠秋三人却是心中一惊，因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这次的攻势都要强劲太多，杀气近乎扑面而来，犹如实质般阴寒。
看来宇文教主是打定主意要叫她们留在这里，但求速战速决。
陆赠秋吃力地分担剑招，三人节节败退，旁观的玩家和六扇门心急如焚，却帮不上半点忙。
大宗师间等级的差距极大，照这样的形式看，她们三人命丧黄泉不过是时间问题。
陆赠秋不慎又被砍中一剑，左肩渗出的大片殷红血迹近乎染湿了整个上衫，只因她惯穿一袭黑袍，才未叫身边人发现端倪。
只能寄希望于金刀和系统权限了。
陆赠秋快速扫视自己的后台列表，没找到修复伤口瞬时满血的逆天技能，却在角落里瞥见了一小行字：
“任务对象更改为全体玩家。”
陆赠秋眼神一亮，似乎发现一条很好的作弊渠道。
管它游戏合理性呢，她和阁主命都要没了！
没有半分犹豫，陆赠秋火速填写完任务后台，《千秋事》史无前例的第一个全玩家参与任务，立时发放到每个玩家手中。
【收到不朽级任务】
任务名称：精进武学
任务简介：陆赠秋向你开启了一众功法学习权限，请随意学习。
任务级别：不朽
任务人数：无限
注1：请务必花费经验值
玩家：？？？
我靠，强买强卖！
但不得不说，这个功法选项……
我喜欢！
陆赠秋等级条一点点吃满，她身后那群玩家唯恐天下不乱，边兴奋地学技能送经验，一边嗷嗷乱叫。
“我宣布小陆外挂更胜一筹！”
“嗨呀都是一百级，暂时有点分不出胜负叭？”
“呃诸位有没有听到过欲抑先扬这个词？就譬如给点希望再让人绝望的那种。”
“我要给你叉出去！”
96、97、98……
宇文教主和系统此刻近乎融为一体，自然也感受到了陆赠秋发布的任务——尽管陆赠秋已丢掉了玩家身份，但严格来说仍然算外界来客，这种吸取经验值的法子只有她能用。
感受着陆赠秋身上逐渐攀层的气息，宇文教主敛了敛神色，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用这种方法升级，原先十拿九稳的把握，此刻也显得有些飘忽了。
放弃和林尽挽和越千归的纠缠，宇文教主提剑迅速冲向陆赠秋，不顾林越二人的纠缠，只求先结果掉最大的威胁！
林尽挽不知道秋秋发生了什么，但身为大宗师的阁主，依旧能察觉到她身上忽然精进不少的内力气息，但她见宇文教主飞驰如箭般冲向陆赠秋，心下担忧，高声提醒：
“秋秋，小心！”
【系统提示：等级提升至 100级】
陆赠秋不畏不惧，刀势如雷，瞬间主动迎了上去。
升至100级的她无论是内力还是刀势，都明显有大幅度提升，刹那间便和宇文教主厮杀在一起，兜兜转转，又似乎回到两人在副本空间打得有来有往之时。
尽管陆赠秋稍落下风，但场上原本迫近落败的局势也骤然一扫而空，玩家似乎也见到了几分胜利的曙光。
刀剑极速对撞，互相切过一轮后复又弹开。《大衍刀法》九式尽数倾出，正面对上宇文教主的各路剑术。
然而还是不行，无论陆赠秋如何努力地在对手身上留下血痕，作为已和系统半融合，权限高出陆赠秋一截的NPC，都可以一转眼间将自己的血量修满。
这样下去，待陆赠秋内力耗尽，赢的还是宇文教主。
只有一击必杀，才能真正抹杀掉他。
陆赠秋磨了磨后槽牙，再动手，却如同不要命了
一样，堪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叫林尽挽在旁看了胆战心惊。
【系统提示：血量剩余53％】
玄色衣袍已被鲜血浸满，血滴从饱和ds衣角缓缓垂落，留下一地狼藉。
陆赠秋喘着粗气，看着宇文教主崭新般的内力气血值，却倔强地生出几分不甘来。
好罢！
只要杀掉他，金刀金剑便能集齐，父母即可重新归来，到时两界通道必然有稳定的方法，纵然她回不到千秋事，阁主也应该能找到她。
就算找不到，不拼尽全力，下一个死的，便是在场所有人。
权衡利弊之后，她已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只是人又快快地瞥了林尽挽一眼。
如果不能再见……
最好没有如果！
收回视线，陆赠秋瞄准时机再度发力，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飞燕般灵活地冲向宇文教主！
右手金刀蓄势待发，又是最朴实无华的大衍刀法刀一式。
宇文教主见她来势汹汹，一剑斩退围攻的越千归和林尽挽，下一秒飞身上前，向陆赠秋要害处奔去。
然而出他所料的是，陆赠秋并没有回刀格挡，而是置他剑如无物，刀弧快闪绽出极致寒光，直直地奔向宇文教主。
宇文教主极速回防，两人再次缠斗在一处，这次同先前的搏杀又大不一样，陆赠秋几乎是在拿命斗，宇文教主骇然之下，动作不自觉地有了退意。
而陆赠秋要的，就是这退意！
正在宇文教主身向后靠的刹那，陆赠秋右手金刀忽有一闪，角度刁钻地要冲入他心脏！
一时躲闪不及，宇文教主只得以攻为守，承影复制品斩向她胸膛，试图叫她放弃这一击。
那料想陆赠秋竟视这剑如无物，凭空再向金刀中注入全身内力！
在旁找机会上前的林尽挽猛然觉出不对，然而不等她开口，便已经晚了。
“嗤——”
凌空中响起两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系统提示：血量剩余0％】
穿心之痛，死如即瞬。
宇文教主听到系统的死亡提示音，呆呆地看着咬牙忍痛的陆赠秋，再度搅动了那柄已经插入他心脏的金刀，生怕他死得不干净。
她真的不怕死么？
承影复制品已经没入陆赠秋胸膛，想必血量清零的提示随后便会送到她耳边。
她确实甘愿死。
“罢了。”
“至少你和我，谁也没赢。”
宇文教主眉宇阴沉，艰难地吐出这几句话后，便向后一仰，身体化作数据流飞灰湮灭。
玩家们看不清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在踮脚企图围观，然而目力极佳的林尽挽却已目睹全程。
亲眼目睹那柄承影，是如何没入秋秋心脏，带出一蓬血雾后重新变作金剑模样。
临安的事，又要发生一遍么？
脑中一片空白，林尽挽只觉全身如坠冰窖，耳边响起万声钟鸣，颤抖着运转轻功飞起，想去寻陆赠秋。
但系统的死亡通知已经到了。
【系统提示：您已死亡】
连接点故障，两个世界的通道开始崩解，玩家开始大面积闪退。
身后玩家身影一点点消失，而彻底失去所有生命的陆赠秋，身影也开始慢慢地被消解。
在林尽挽碰到她的前一秒，陆赠秋艰难转头，笑着对阁主挤出两个字。
“等我。”
话罢，困倦如潮水袭来，陆赠秋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坠入无边黑暗。
只不过在身体消失之前，她感受到脸上溅落的一滴温热。
*
三日后
陆赠秋看着沙发上失而复得的父母，脸色却依旧惨白：“为什么会回不去？”
萧弄月和陆明远互相对视一眼，在纯白空间的他们就像是系统一样无处不在，自然知晓陆赠秋和林尽挽的关系。
因而也懂得，秋秋现下急迫又不敢置信的心情。
陆明远解释道：“《千秋事》是虚拟的游戏世界，只不过后来伴随NPC们的觉醒才逐渐实体化。它本身亦非为地球这些玩家打造，故而我和你妈也算是强行把两个世界对接在一起。千秋事的连接点是应天府和长安府，而现实世界，则是你。”
陆赠秋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两界通道为何不可重开？”
“但你已经在游戏中把两条生命尽数耗尽了，”萧弄月叹口气，“你现在同我们一样，都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这说明我们三人同千秋事的联系已经彻底被斩断。”
“集齐金刀金剑也不行吗？我未出生前，两界不也是联通的么？”陆赠秋反驳道。
“正如等级是制约千秋事的唯一条件，金刀与金剑亦是NPC能最快接触到系统的唯一途径。这二者也确实能突破游戏限制，促使我们冲出虚拟世界。”
这次回答他的是陆明远：“但我们二人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偶然到的现实世界。小挽她动用这东西也很难重新寻到我们，概率极低。更何况之前我们也只不过是在两界中暂时穿梭，不需要大批量引入玩家，也就不需要连接点了。”
三人又纠缠好些时候，陆赠秋这才艰难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回不去千秋事了，阁主也找不到她了。
萧陆二人是自她从游戏退出的三日后回来的。
据他们所了解，《千秋事》很可能是其他世界的造物，用途也确实是游戏娱乐，只不过为了更好的剧情体验，创造者一直在随意调整剧情，试图从千万种可能中选出体验最佳的那种可能。
萧弄月、陆明远和宇文教主是这方世界最先意识到这这为游戏世界，并想改变它，摆脱游戏控制者的存在，三人并行过一段时间，像同出一源的天眼丹和血池，便在当时隐约有了雏形。
但宇文教主手段阴狠，不惜以他人为代价换取自身的提升，甚至想妄想以系统掌控整个世界，三人便因理念不合决裂。
至于林尽挽和程以燃为何会被扯进这些事，还要重说起游戏创造者。
游戏系统一直限制着《千秋事》，像是临安城中魏寻书提到无法突破的NPC，使用限制极大的紫竹萧，也都是觉醒NPC被系统限制的表征。
包括林尽挽和程以燃的“突变”，正是创造者和系统双重作用下的影响之一，她们二者的身上皆有明显的系统改造痕迹。
萧陆二人收养了林尽挽，宇文教主找到程以燃，皆是为了她们身上的“系统留痕”，期望另辟蹊径，以非金刀金剑的方式捕捉到到系统，以掌握它。
像是宇文教主在骊山地宫和系统的融合，便是借助了程以燃。他那时只得了金剑的三分之一，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和系统沟通。
萧弄月和陆明远则几度尝试失败，正巧此时两人和现实世界中沈之薇开办的游戏公司前景大好。受此启发，他们试图将现实世界和千秋事相连，企图叫玩家的进入削弱游戏系统限制。
十年前他们初次尝试和系统连接，因不知自己是否能如期归来，便同林尽挽道别，因不确定日后是否需要陆赠秋进入游戏，故而还给林尽挽留下了关于秋秋的一些信息。
恰此时宇文教主向陆明远约战，宇文教主联系对萧弄月有别样感情，恨极陆明远的师妹雁西时，欲借机杀掉陆明远。
陆明远为打消宇文教主疑惑应下，借金剑逃走时却被偶然回来的游戏创造者发现，虽人成功抵达现实世界，却使得金剑不慎碎成三块。
也正因如此，叫不知内情的雁西时，误以为是自己杀了陆明远。
半年前游戏操控者最后一次调整《千秋事》世界——林尽挽的千年冰想来也是知晓内情的宇文教主趁机所为，系统反响剧烈，将她们二人重新拉回了游戏世界，但由于萧陆二人等级太高，系统便将他们关进了随便的一个副本空间，匆忙间他们只给陆赠秋留下四个字，便从此消失不见。
但好在他们二人夺回了一些系统控制权，像是之前复活陆赠秋、紫禁城发放任务、帮助陆赠秋解开金刀系统沟通权限，都是萧陆二人所为。
时至今日，大概是林尽挽已经集齐了金刀金剑，掌握一定权限后，他们才被重新放回来。
至于《千秋事》世界也在逐渐脱离系统束缚，从这个角度看，创造者再也无法找到或干预世界本身。
对于千秋事的所有NPC来说，他们自由了。
听完这些的陆赠秋却低头，垂眸不语。
那么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
三个月后 千秋游戏
时针指向十二点的位置，窗外夜色已深，厚重的云遮住月的轨迹。
夏夜深深，穹幕低垂。但在钢筋铁骨的城市中，矗立的高楼大厦依旧灯火通明，飞驰呼啸的车流在高架路上拖曳出一长串的流光，街头五光十色的灯牌交替播放着广告。
陆赠秋摘下眼镜，望着夜空中轮廓模糊的弯月，长呼一口气。
从《千秋事》彻底离开后，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愣神发呆，先前同林尽挽相处的一点一滴在脑中不自觉地循环播放，叫萧弄月和陆明远看了，实在是担心不已。
但这种事情他们又劝不得秋秋，叫陆赠秋把林尽挽忘了？
林尽挽亦是他们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同千秋事的联系彻底断开，他们心里又岂不难受，正是知晓这种不舍，萧陆二人更没办法开这个口。
索性劝陆赠秋重拾旧业，回到千秋游戏工作一段时间。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被工作分割挤压掉大半，就没有空余想那么多了。
也许是有用的罢，也许。
就像此刻，夜深人静的独处之时，白日里被刻意积压掩盖的万千思绪，便会如潮水般卷土重来，得意着占回领土。
最近组里的工作很顺利，也没有很多需要加班加点赶制的工作。以至于到了凌晨，这块工区只剩下了陆赠秋一个人，空荡荡的过道、工位、休息区......
唯有头顶亮着的白灯同她作伴。
手机响起几声提示音，发呆的陆赠秋隔了好久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这突如而来的信息，手忙脚乱地点亮屏幕，才发现是萧女士催她回家。
爸妈还没睡啊？
陆赠秋笑笑，回了句话便关掉电脑，随手把车钥匙揣在口袋里，人匆匆地冲进电梯。
透明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身影，陆赠秋随意地向外瞥了一眼，正见对面高楼的广告屏上，播着《千秋事》一周年的宣传片。
突然断联的《千秋事》被玩家批量投诉，但早有预备的沈临熙很快推出预备2.0版本上线，很好地安抚了玩家。
宣传片中，林尽挽、越千归、程以燃......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流过，待宣传片结束，甚至还有她这个“原型演员”的出镜时间。
陆赠秋莫名地有点想笑，想了想还是按下电梯一楼的按键，预备看几遍再走。
她入职千秋后做的是另一款游戏，三个月来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回避着接触到同《千秋事》相关的所有东西，但此刻，她却很想放纵自己一会儿。
千秋游戏大厦楼下设了片休息区，这倒方便了她，陆赠秋随手扯过一把木椅放松地坐下去，盯着对面屏幕上的宣传片失神。
唉。
她忽地叹口气，忍住心头苦涩微微阖眼，双手交叠着抵住额头。
怎么就、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觉出有一点温热的液体在脸上划过，陆赠秋抬头，试图眨眨眼睛，把那点泪意忍回去。
却在抬头的瞬间，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
一抹熟悉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微淡的、阔别已久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陆赠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人，头脑一片空白。
“秋秋，”
喟叹般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轻轻地帮她拭去脸上那点泪滴，含笑着望过来，眉目如春风拂过。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意识到什么的陆赠秋骤然起身，眼底喜色绽开，下一秒不管不顾地、动作凶狠地撞入她怀中。
感受着那朝思暮想的温度，刹那间千言万语尽数止在唇边。
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车声风声人声尽数消失在耳边，此刻，陆赠秋只能听清林尽挽轻笑：
“这算我等到你了么？”
她只将这人抱得更紧，用力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