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挽闻言微微一愣, 未料到陆赠秋会这样说。但她清楚秋秋知晓很多自己所不能知的事情,故而只沉吟片刻,将自己所知一并说出:
“我七岁那年拜师天衍, 此后十年皆用于练剑。不过偶尔也会被师傅所携,去接触些许阁中事务;再之后, 我掌管天衍阁已有十年之久,倒从未听说过与“天眼丹”、“血池”相关的消息。”
“不过......”
陆赠秋一听这二字便知晓定是另有隐情, 当下便竖起耳朵, 生怕漏过一个字。
林尽挽见她一脸迫不及待不禁失笑,带着些许安抚意味,轻拍了两下陆赠秋, 这才又仔细想了想,慢慢道:
“师傅师母似乎格外喜爱收集药材、常将其炼化为药液储存。传闻天衍阁有“经书十万卷、黄金十万两”,照我看来,恐怕那些药液的份量,也要用万来计数了。”
陆赠秋眼睛亮了亮,踏实道,“那便没错了。”
话罢, 她将自己的猜测同阁主娓娓道来。
那日燕京城太和殿场前, 宇文教主目的极其明确, 只是要杀了她。但若他真掌握了游戏系统之力,何必要试图通过控制阁主来杀她?
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有意思么?直接将自己的等级修改为100,一剑将她们捅死岂不是更快?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从另一个角度讲, 恐怕他是不能这样做。
制约游戏系统的, 应该就是玩家眼中的“等级”、林尽挽一众NPC眼中的“实力”。
唯有拥有足够的武学等级,才能突破桎梏, 彻底摆脱系统可能给NPC们造成的控制。
萧弄月之前说的“那些人”,应该就是这处游戏世界的创造者,以至于他们能拥有极大的更改权限,对《千秋事》做出任意修改。想来这也就是鹤时知口中,“固定不变或常动常变”的来历了。
自己母亲说的那所谓“为自己博得一个选择的权利”,指得应该是免受“系统”或“游戏创造者”的掌控。
萧陆二人的实力已经实打实地足够做到这点,但如果要让《千秋事》摆脱游戏这一标签、彻底升格为真实世界,想来仅凭她们二人还不够,必须要叫更多的NPC快速提升等级,从而解除系统控制。
那么“天眼丹”、或者说“天衍丹”,也就在萧弄月和陆明远的手中,应运而生了。
不过天眼丹代价太大且时效有限,应该是几番试验之下,萧陆便放弃掉揠苗助长这条路。但不知为何,这丹方不慎泄露到了拜神教手中,叫他们结合南疆的蛊毒,融出来了这奇怪的“血池”。
而这“离奇的泄露”,和阁主突如其来染上的千年病,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是......
陆赠秋说着说着反倒给自己绕晕了,“既如此,为何西使当日试图催动金刀金剑时,说要用所有人的血池去补呢?”
林尽挽垂眸思索片刻,大概是理解了眼前人的意思,从自己的角度解释道:
“她所知晓的也不一定即是对的。譬如师傅的生死,雁西时还声称自己亲手杀了师傅。但师傅此时,不也正好好地和师母在一处么?”
此刻已过午时,太阳渐有下落之势。院落里执事刀卫似乎也终于将行李装束尽数卸下,先前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走廊一时格外静悄,偶尔只能听到几句极细极低的交谈。
重提西使一事,陆赠秋皱起眉头,反倒在这极其寂静的氛围中忽又记起魏寻书当时介绍雁西时的话来:
“她是十年前来的临安万剑宗。”
雁西声称自己亲手杀了陆明远,那么她也一定参与过十年前宇文教主和“无名”的那场决斗,说不定就是在那场决斗中,得知了“现实世界”的事。
林尽挽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叹口气,右手拇指抵住她额角轻轻揉动,缓声道:
“不必忧心了。无论如何,只要找到宇文教主事情便可迎刃而解。长安是前朝旧都、西北商站,无论是江湖英雄还是六扇门捕快,境界武功都颇为不俗。多方助力,很快便会有线索的。”
陆赠秋轻轻地嗯了一声,又伸手覆住阁主右手,慢慢地同她十指相扣,感受着那叫人格外踏实的温度。
她阖眼隐下异色,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近日玩家闪退愈发频繁,自己昏睡时间亦更长。但愿能早日杀掉宇文教主,集齐金刀金剑。
否则,她和这些玩家,恐怕就再也无法进入《千秋事》了。
*
长安到底是长安,行商车队络绎不绝、镖局卫队屡见不鲜。玩家的分布密度甚至能和帝都燕京打平。
陆赠秋已将传说级《踏雪无痕》熟练度升至满级,为了尽快提升自身实力,她极其慷慨地调低了这门轻功的学习门槛,专走量大路线,力求把玩家们的经验条榨干净。
《踏雪无痕》降价大甩卖的消息一出,千秋事论坛长安区瞬时如沸水入油锅般炸开。整个西北腰包有点东西的玩家都在往长安赶,为抢一个《踏雪无痕》学习名额而大打出手。
故而在全西北玩家的助力下,陆赠秋前不久已成功升至89级。现下同那位燕京禁宫的卫先生并列千秋榜第三,名字就在她老婆底下。
玩家们:......嘶,版本之子果真恐怖如斯!
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的越千归:嗯???
等一下!
陆赠秋怎么也快要大宗师了?
打小生活在阁主——这个标准“别人家孩子”,阴影下的越副阁主,长大后又在林尽挽的另一半身上,再次体会到了这种熟悉的无力感。
越千归:谢邀勿扰,已闭关。
“越副阁主还在练剑啊?”
门厅里,从执事那探得这消息的陆赠秋啧啧几声,不自觉地感慨道:“真是一生唯剑而已啊!”
千里迢迢一路从燕京城赶过来的临江仙,却在旁悟了什么,长长地喔了一声。
心想越副阁主,你没老婆还真是有原因的。
林尽挽哪里不知道越千归这几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只觉得平日沉着冷静的千归竟有朝一日会和秋秋暗暗较劲,一时觉得好笑。
但阁主面上不显,依旧是往日模样。她边低头整理着承影的剑鞘,一边淡然道:
“那便叫千归多练一会儿罢。不过是查验血池,我们几个人便够了。”
话音刚落,又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却似乎中气不足,估计来人十分疲倦。
“诸位这是要去哪?”
宁长雪刚处理完西北商行诸多事务,甫一回到租住的府中,正见陆赠秋和林尽挽两人着装整齐,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
“小家主回来了?”
陆赠秋刚弯腰帮阁主挂好承影,转头见是一直忙着管理商行的宁长雪,解释道:
“是这几日协同六扇门的搜查有了发现。刀卫在长安城东的七星宗里找到一处血池,想来和拜神教干系甚大,我和阁主便打算去一趟。”
宁长雪露出一点笑来,“有进展是好事。陆客卿不介意我跟着长长见识罢?”
“小家主哪里话。”看着宁长雪眼下浓重的青黑,应允下的陆赠秋在心底叹口气。
她心知宁长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日子六扇门递上了不少线报,间接指明程以燃就是拜神教中的一份子。知道这消息的当天,小家主在原地愣神许久。纵然她心有准备,但在得知真相那日仍是有些消沉。
自己陪了五年的孩子一直在欺骗自己,两人之间的相遇亦可能是拜神教的精心算计。
倾注一颗真心的宁长雪,难以接受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