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啊。”
将车停在离别墅远远的地方, 凌璟焦急地举着望远镜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会是被人发现了、然后把它逮住了吧？”
“还没有。还在到处乱飞。”
顾溪眠在她身边，看着电脑屏幕上飞速略过的实时摄像，淡淡说道。凌璟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很快就觉得头晕而退了回来，只觉得顾溪眠能这样眼都不眨地看上这么久真是很有本事。
简单来说, 她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小鹰带着摄像头替她们去侦查一圈。
‘……你认真的？’初听到她这个提案的时候, 顾溪眠声音里明显满是质疑, ‘……退一万步说, 就算你的鹰能理解它的任务好了，那要怎么保证它会飞到有用的地方？’
‘所、所以我才说不保证一定有用嘛, ’凌璟努力为自己的突发奇想争取着机会, ‘反正我们现在不也还没有其他办法……试试也没关系吧？’
顾溪眠最终同意了下来，凌璟于是驱车回去取来了鹰, 并和顾溪眠会合来到了这里，在将微型摄像头挂到小鹰的脖子上之后把它放飞了出去。即使一路上絮絮叨叨给小鹰讲了半天的任务, 但凌璟在看到它远去的背影时还是忧心忡忡：‘它应该还记得庄迟长什么样吧？至少围着那栋别墅多飞飞，可别半路去抢不认识的人的吃的。’
而顾溪眠更是持悲观态度：‘不会就这么飞走然后再也不回来吧。’
凌璟疯狂摇头否认：‘不会啦！就说小鹰是我从小带大的, 它很听我的话的——而且它应该也很清楚飞去别的地方自己搞不到那么多吃的……’
这么一只四肢不勤好吃懒做的鹰, 就算是有想要逃跑的念头, 估计不出几个小时等肚子饿了就会放弃吧。尽管当着小鹰的面说不出口, 但凌璟偶尔会这么想, 如今更是十分感慨：没想到还能有小鹰能排的上用场的一天。
或许是被她说服了, 顾溪眠没再多说些悲观的话，而是在沉默半晌后轻声道：‘……那要是它能飞到庄迟那里要吃的就好了。’
对顾溪眠来说可谓是非常天马行空的话。凌璟在心头无声叹了口气，就这样一起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天色开始渐渐黑下去, 凌璟逐渐觉得事情成功的几率渺茫起来，认真思考着是不是要吹响呼哨尝试叫回小鹰。但就在这时, 看着屏幕的顾溪眠突然眸光一凝，疑惑道：“嗯？”
凌璟立刻凑近过去，看到原本飞速行进着的景色突然变慢了，摄像头最终朝向的是扇窗户，此时正半开着，被从中慢慢递出来的是——
“……点心？”
*
“……还真的飞过来了。”
庄迟哑然地看着眼前圆润富态的小鹰，它现在整个鹰都卡在她窗外的防盗窗格中，正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并艰难地探过鸟喙来笃笃啄了两下她递出去的点心。
在这地方关了几天，每天窗外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如今乍然看到认识的鸟，还是这样非日常的景象，庄迟一时间心情非常复杂，总之先下意识靠近了窗户，试图为小鹰挡住房间里不知道安装在哪的摄像头，并伸出手按住小鹰挣扎着想往里钻的圆滚滚身躯——它可不能进来，万一让莉莉逮到了就全完了！
庄迟到这时也慢慢反应过来，小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它脖子上还套着个东西，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小型摄像。那至少是说明凌璟那边发现了莉莉的问题，而试图借小鹰来做点什么吧。庄迟心中的希望膨胀起来，心跳也变快了，她对着摄像头小小挥了挥手，以尽可能小的声音交代道：“我在莉莉这里，一个人被关着，看窗外我应该是在三楼左右，莉莉偶尔会过来，门口有人看着，我出不了门，一直没能摸清房间具体位置……”
她倒是有心想多说一些，但一方面是担心在窗边待太久会被看出端倪，另一方面是想想自己除了露个脸之外好像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能传递出去。于是进行了一番苦思冥想，又让她想到一条，微微低下头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项圈：“……听莉莉说这个很危险，她有办法让它刺穿我的脖子……但她一直没用过，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哎，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真用了她搞不好就没办法在这站着了。庄迟叹了口气，悄声道：“……我的房间里有监控，就先这样——啊、我的身体还好，能跑能走，只有……”
她本来想说只有腺体似乎出了点问题，但想想又觉得这件事除了引人担心之外对现状没什么用，于是话锋一转，放柔了声音：“……总之还可以，在这方面不用太担心。”
庄迟想着觉得好像真的差不多了，又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给个物证回去，方便这背后的人举证出警，但她在自己身上和屋子里打量了半天也只找出之前被莉莉替换下来的颈环，很有点抱歉地递给小鹰咬住：“……挺沉的吧，能行吗？”
小鹰沉稳地咬住，眼神看起来非常坚毅，并开始尝试往下吞。
“这不是吃的啊！”
庄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之赶在小鹰的尝试成功前奋力把它从卡住的窗格里推了出去，看着小鹰展翅飞远了。尽管她如今仍然身陷囹圄，但却觉得似乎能看到一点曙光。
再坚持一下。庄迟想。很快了，只要小鹰能顺利回去，那只要她在这几天里安分守己地不去招惹莉莉、好好等待救援应该就——
毫无征兆的，房间的门被骤然推开了。庄迟猛地回头望去，与走进来的莉莉四目相对。
“……你在窗边待了很久啊，”莉莉轻声说，目光落到仍敞开着的窗户上，“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到窗边……你在做什么？”
*
“……真的是庄迟……”
在看到摄像里出现庄迟的时候，凌璟几乎一下子鼻子都酸了，顿时觉得这段录像之前的摇晃颠簸搞得她看得头都晕起来都是值得的，她就这么热泪盈眶地看完了庄迟的留言，偷偷抹了抹眼泪，看向顾溪眠：“太好了……她看起来身体和精神都还好，而且还住在有窗户的房间……”
还好她的房间有窗户，不然小鹰也撞不到这么个大奖。凌璟想着就觉得真是天助她们，又很快义愤填膺起来：“莉莉……那个小公主怎么还给她戴那种东西？这也太危险了，而且……”
……而且观感很奇怪。凌璟忧心忡忡地想。庄迟还说了莉莉偶尔会去她那里……没有被做什么奇怪的事吧？庄迟那人本来就脾气好、真遇到个不讲理的一定是会被欺负的……
她这么想着，却久久没听到顾溪眠的回复，让她本就提着的心更忐忑起来，时不时偷眼去看顾溪眠。而顾溪眠此时面上倒没有像她这样明显的表情，只是唇线抿的很紧，显出一丝锋利的轮廓，并伸手将录像导了出来，拖着进度条重新看了遍庄迟的部分，然后又拖回去看了第三遍。
“……顾溪眠……？”
分明她什么话都没说，凌璟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巨大压迫感，也不知道那双被垂下的浓密眼睫遮住的眼睛里是蕴着什么样的情绪，就这么专注地将那一小段影像反复看过三遍。
“……她有事瞒着我没说。”
终于听到顾溪眠开了口，却是这样让凌璟一颤的内容，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顾溪眠，对方慢慢伸出手去，触到屏幕上的庄迟脖颈的位置，在那个项圈上深深按下去，指尖渐渐发力，让凌璟明知不可能也依然忍不住担忧起屏幕会被顾溪眠按碎。
而顾溪眠就这么无声地看了半晌，突然倏地收回了手，并干脆地将屏幕扣了过去，凌璟慢了半拍才想起来问：“要、要去报警吗？等小鹰回来我们就有物证了，这总能说服警察出警了吧。但就是不知道庄迟脖子上那个圈是什么机制，万一那女人想搞个鱼死网破——”
“你等小鹰回来就去报警吧。”而顾溪眠这样说着，打开了车门，轻描淡写道，“至于那东西是什么机制……我现在直接去找莉莉问问。”
*
庄迟看着莉莉，心头打鼓。
“……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莉莉是看到了小鹰才过来的还是单纯看她在这站的时间长而起了疑心，但庄迟知道此时越沉默越可疑，她脑中急转找着借口，“就是……没什么事做，看看风景。”
“是吗？”莉莉半挑起眉，追问道，“那你后来去拿的东西是什么？对你看风景有什么帮助吗？”
感觉是被从头看到尾了，庄迟正有点胆战心惊地想着莉莉不会是真的也看到了小鹰吧，结果又听莉莉说道：“是在喂鸟吗？”
“……”
噢噢，好像还行。庄迟心头一松，虽然确实是看到了，但莉莉似乎没有发现那是只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鹰，她于是顺势承认道：“嗯，刚好看到有只鸟卡在窗格里了，就去跟它玩了一会儿……”
莉莉看了她半晌，在庄迟的忐忑中忽的软下了目光，轻声道：“……你喜欢鸟的话，我可以给你带一只回来，养在你这里怎么样？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嗯？尽管稍稍放松下来，但莉莉的反应让庄迟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是要给她养鸟……怎么说呢，庄迟想，就她现在这个状况，要是她再养只住在笼子里的鸟，感觉像是一种套娃。
庄迟摸不准这是不是一种怀柔的手段，只沉默着摇了摇头。而莉莉倒也没有强求她，只续道：“养动物也确实麻烦。但是你这里太空了，也没什么事干，我之后给你拿点书过来？”
这到底是吹的哪阵风，庄迟有点糊涂，莉莉大约也看出她的困惑，也没再多说，轻声说了句“先吃饭吧”，然后就将两个人的饭都叫到了庄迟的房间里。
……搞什么。以前她们俩可不是一起吃饭的。庄迟食不下咽，很有几分担心是莉莉发现了什么而在贴身监视她，但又觉得要真是这样、那以莉莉的性格哪还会这样安静地跟她一块儿吃饭。她一口饭嚼了半天，终于又翻出个可能性来，一皱眉：“……难不成、是因为我腺体的事？”
“……”
莉莉没说话，但动作明显一滞，旋即才若无其事地重新动作起来，而且看起来打算没听到她的话，就这么忽略过去。
……原来如此。庄迟想。原来莉莉也会有这种心态——类似于把玩具弄坏了时会有的微弱愧疚感吧。
“别想那么多，”大概是觉得不说话有默认的意思，莉莉还是开口道，“只是想给你改善一下环境。反正我们再过两天就要回国了——”
“诶？”
下意识出声打断了莉莉的话，庄迟瞪大了眼睛，看到莉莉微微扬起眉，轻笑道：“说起来，还没跟你说过呢。我后天就要回A国了……”
她顿了顿，续道：“你也是。我会带着你一起。”
“——”
……在说什么呢，后天……庄迟怔怔看着她，满脑子都是危险的警报在闪红灯。这要是能早点告诉她就好了，还能告知小鹰。现在的时间也太紧，凌璟那边行动起来能赶得上吗，万一……
说到底，为什么莉莉会打算带着她回国？从现状来看，她的腺体都出ⒾⅠ➕₦ⓝ问题了，那不是也没办法帮她实验“信息素成瘾”这方面的事了吗。那按常理来说，莉莉应该舍弃她才比较合理吧……？
虽然也不是说想要被舍弃的意思，但庄迟确实感到困惑。而莉莉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慢慢说道。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世上的蠢货很多。围着姐姐转的Omega们很蠢，吓唬一下就打退堂鼓。除了姐姐之外的Alpha也都很蠢，见到我就像蜜蜂见了蜂蜜，那副嘴脸真让人恶心。”
“所以，偶尔碰到一个没那么像是蠢货的人，那留下来也不错。”莉莉说着看向庄迟，眼中闪过一丝类似胜利的情绪，“你就忘掉——”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看到屏幕上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莉莉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起来有礼地说了句你好，却听到对面传来自己管家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莉莉殿下，有位客人来访，很坚持要见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客人？莉莉眉头一皱，问道：“是谁？”
管家张口欲说，但电话对面却传来一点嘈杂声，似乎是手机被另一个人拿走了，旋即是清冷的女声传来。
“——是我。”
莉莉听到顾溪眠的声音，淡淡地从手机对面传来：“我来拜访你，你现在……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