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组。
……怎么会有这种违背常识的提案啊！庄迟张口结舌, 只觉得不应不太好、应了又更奇怪，一时间梗在当场，最终慢慢转头看向顾溪眠。
嗯, 满脸都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的样子。顾溪眠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从各种意义上都让人想掐她的脸。
能够理解庄迟刚才举手的目的, 想想也已经是在那种情况下最合理的做法了——她的舞伴毕竟心很软, 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奥莉薇娅因自己的疏忽而心情低落。
……哎, 别用这么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她, 奥莉薇娅都已经在众人面前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顾溪眠与庄迟对视了半晌, 对她眨了眨眼, 唇边泛起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这种状况，她们说到底就只有一个选项而已。
也不知道如果庄迟事先知道奥莉薇娅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的话、她还会不会举手。
“……嗯, 我们当然都很乐意。”
庄迟听到顾溪眠这样回应，她向台上行了个优雅的礼, 温声道：“我们就三个人一组吧。”
*
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事态又变得奇怪起来了。
站在场边，庄迟看看左边的奥莉薇娅, 又看看右边的顾溪眠, 对自己为什么今天总是在三人组的中间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简单来说, 奥莉薇娅那随心所欲的提案真的就这样通过了。毕竟这宴会本来就算是为了奥莉薇娅办的, 主办方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而庄迟本来还很是担心这样子不就少了个人, 那位原62号的朋友会落单, 但后来和她想到了一处的安臣及时出现，打消了她的顾虑。
‘我把我的号码牌给他了。不用担心。’安臣如是说，指了指舞池旁, ‘我等会儿就在场边待着好了。’
‘诶、’庄迟颇抱歉地垂下眉眼，‘那你不是就……’
‘别在意, 这是失败者应该有的下场。’安臣倒是很洒脱，又补充道，‘而且我在来这场宴会之前就想好了，除了溪眠，我不会和任何人跳舞的。’
……语气好坚定。让庄迟默默闭上了嘴。而安臣的目光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转了又转，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说道：‘ ……公主也加入进来这桩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作为赢过我的人，你可不能认输。如果之后溪眠不开心的话我就会立刻出现往你头上洒塑料泡沫，就这样。’
什么背后灵！平白受了威胁的庄迟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臣潇洒离去，然后就到了现在。
第一首舞曲已经快要响起了，不少人已经和自己的搭档跃跃欲试地摆好了姿势，而她们三个安静站在场边，没人说话。
……好吧，那么为了不被在头上洒塑料泡沫，就由她来开这个口吧。庄迟这么想着，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要去跳舞吗？”
“好啊！”奥莉薇娅回应的很快，她看了看那边摆好交际舞姿势的人们，快乐地提议道，“那我们三个一起？”
脑中只能浮现出她们三个拉着手转圈的样子，庄迟觉得这场景实在太过非现实了，正努力想着怎么样能不失礼貌地说服奥莉薇娅放弃这个提案，就见她绽开花一样的笑容：“当然是开玩笑的，那样就不算是交际舞啦——啊。”
舞曲在这时响了起来，新结识的舞伴们在场中翩翩起舞起来，奥莉薇娅看了半晌，不无遗憾地叹道：“看来我们只能等下一首曲子了。”
……怎么说完就真的乖乖等起来了。问题不是还没有解决呢吗。
渐渐能感觉到这个公主多少也有点脱线的地方，好像妹妹那边反而要更沉稳一些，庄迟有点没辙地眨了眨眼，又下意识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的顾溪眠，而顾溪眠正看着舞池中，但眼神显得悠长而漫不经心，侧脸清冷端正，似乎是正思考着什么。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庄迟的视线，长长眼睫一颤就抬起眼来。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和庄迟对视着，目光清凌凌的，却反而让庄迟觉得很难开口。她一下子也莫名不敢先移开眼，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的时间。
“……对不起，”
结果是奥莉薇娅怯生生的声音先打破了这份僵持，庄迟一激灵，回头看向她，见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歉意里还带着隐隐的雀跃：“我之前提出来要三个人一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打扰。庄迟一皱眉。这个词用得好像有点怪。
“因为……”奥莉薇娅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熠熠生辉，在她和顾溪眠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像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道，“你们是情侣，对吧？”
“完全不对。”
下意识以非常强硬的语气回应了，庄迟看着一下子怔住的奥莉薇娅，不知道这位公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而公主殿下很快回过神来，且看起来不太相信她的话：“但、但是，你们这不是情侣款吗？”
她说着指了指庄迟的脖颈，又示意地看向顾溪眠，带着种发现了秘密的小得意仰起头来：“——全场都只有你们两个人戴着这种颈环的饰品呢！”
*
总之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A国没有这种信息素抑制环。
“我们那里都是用抑制贴……像膏药一样……”听庄迟努力解释了一番后，奥莉薇娅惭愧地低下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环状的……对不起，是我误解了。”
“……没事，反正现在说清楚了就好了……”
还好奥莉薇娅是个听得进去人说话且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要是换成凌璟或者安臣就不知道要她多费多少口舌。庄迟这么想着，对垂头丧气的奥莉薇娅露出宽慰的笑容，两个人相视一笑，氛围分外友好。
“照这么说，”在这时，在之前庄迟解释时一直安静听着的顾溪眠突然开口，向奥莉薇娅探询地一挑眉，“既然你之前以为我和庄迟是情侣，那为什么还会提出想要和我们一组呢？”
……的确。那种情况下会想要避开才会是人之常情吧？庄迟也跟着困惑起来，随即看到奥莉薇娅微微涨红了脸，双手也局促地绞在一起。
“我……”奥莉薇娅犹豫着吞吞吐吐的，但很快下定决心似的浅浅吸了口气，像是要坦白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压低了声音，“……我其实、对恋爱很有兴趣……！”
“……”
虽然确实像是个秘密——而且和之前从安臣那儿听来的情报还有些微妙的差异——但感觉不像是需要这样谨慎才能说出来的事。庄迟有些茫然，而奥莉薇娅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继续磕磕绊绊地往下讲道：“虽然你们可能也听说过，我在寻找婚约者这方面一直进展的不太顺利……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愿意，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出现，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且、像那样明显是为了政治的情况也未免太让人提不起兴趣了！那样才不算是恋爱呢！”
……说到后半的时候语气越发强烈起来了，庄迟讷讷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你更想要自由恋爱？”
“嗯！但、但也不止是这样……”奥莉薇娅似乎因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达而犯起难来，半晌后突然眼睛一亮，“比如像你们两个这样的恋爱关系！就是我非常憧憬的那种！”
“等一下。”
“首先、庄迟你是受顾溪眠的邀请来参加这个舞会的对吧？但你们之前都没有在一起，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一样——多么宝贵！即使是暂时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关系、也想要和心上人共舞的这份心意！其次，在顾溪眠的见证下，你在和那两位Alpha的斗争中获胜了——多么耀眼！在恋人面前夺下胜利果实的这份强大！最后，你还在纯靠运气的抽签环节上成为了顾溪眠的舞伴——多么美丽！连接在你们之间那根命运的红线！”
“嗯，像是在做诗朗诵一样，对我们国家的语言运用的真流利啊，但是等一下。”
前言撤回，奥莉薇娅果然也很有问题儿童的潜质，三句话的内容全是自己脑补出来的。见她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庄迟不得不出言打断她：“你……你刚才应该听到我们的解释了吧？我们真的不是情侣……”
“……嗯，我知道，”终于冷静了一些，奥莉薇娅露出真心遗憾的神情，“我的意思是……在我这样误解的时候，觉得你们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那种恋爱。”
……这么说倒是大概能理解一点，也就是说，奥莉薇娅是憧憬着那种……
“是故事里那种戏剧性很强的恋爱关系啊，”在庄迟开口之前，顾溪眠已经一针见血地指摘道，“奥莉薇娅，你该不会是很喜欢看爱情小说？”
“……”奥莉薇娅安静了半晌，面上慢慢泛起绯红，难为情地抿了抿唇，“……一点点。”
原来如此。庄迟想。奥莉薇娅的人设是“憧憬童话般恋爱的可爱小公主”。
顾溪眠也带着了然的表情微微颔首，又随口问道：“顺便一提，你最中意的是哪本？”
“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不是悲剧吗。”
“啊，确实是，那就……你们这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不还是悲剧吗，感觉和上一本很难分出个高低。”
“嗯、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是、真奇怪啊……”
……好像又微妙的不太对。庄迟稍皱起眉，那就是“喜欢悲剧爱情故事的可爱小公主”……听起来有点怪。她当初可没设定的这么详细，大概是这里的奥莉薇娅在小庄迟单薄的人设基础上自由发展的结果吧……
“……总而言之，”看着因自己的回答而陷入困惑的奥莉薇娅，顾溪眠失笑地将话题扭回来，“你是因为想要近距离观察我和庄迟的……‘恋爱关系’，所以才会提出想和我们一组的？”
“大概有一半是这个原因。”
奥莉薇娅暂时放下困惑，对顾溪眠露出甜美而真诚的笑容：“还有一半是……我很喜欢你们两个人。我是说、分别很喜欢。”
“……”庄迟反应了半拍才瞪大了眼，“……诶？我也是吗？”
“嗯！”奥莉薇娅对着她重重点头，“像你这样第一次见到我却不会诚惶诚恐、拿正常的态度对待我的人可是很少见的，全场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而已！”
“你不是还说了要教我石头剪子布的规则吗，我那时候就很开心！”奥莉薇娅说着，像是亲近人的布偶猫一样向庄迟靠近一点，蔚蓝的眼睛友好而毫无戒心地看着她，“你也是圣布莱斯顿的学生吧？之后也多教我一些东西吧，和我做朋友吧，和我一起跳舞吧！”
“噢、噢……”
糟糕，庄迟被奥莉薇娅高涨的气势迫的往后仰了仰，从和凌璟她们不同的意义上来说，奥莉薇娅也是庄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那类人……她太热情了！简直到了会让庄迟担心这位公主殿下会不会因太过单纯而被人骗的地步——
“……嗯？跳舞……？”
她下意识应了两声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请求似乎是现在进行时，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试探地向奥莉薇娅看去时却看到小公主眼含惊喜，非常主动地伸手过来挽她：“真的可以吗？那等下一首歌我们就去跳舞吧？”
……奇、奇怪，庄迟在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陷入了混乱，为什么奥莉薇娅会先邀请她去跳舞呢、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去找顾溪眠——啊、看奥莉薇娅这副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没想太多，大概是刚才说到兴头上就顺势发出邀请了吧……
虽然已经“噢”地应过了，但是……庄迟僵硬地往后仰了仰，向旁边的顾溪眠偷偷看去一眼，看到顾溪眠正事不关己地垂着眼，她明明应该是将她们方才的对话都听的清楚的，也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庄迟投来的视线，但她仍完全没有要看向庄迟的打算，像是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溪眠好像在以行动表示着“你自己决定就好”的无所谓。庄迟收回眼神，犹豫着蜷紧了手指。
……即使知道顾溪眠可能并不在意，却仍没办法干脆地答应奥莉薇娅的邀约。倒不是害怕被安臣往头上洒塑料泡沫，只是单纯地……在想到顾溪眠孤零零站在场边的场景时，庄迟就感觉心脏被轻轻攥住似的，生出些抗拒感来。
这十有八九是她的自我意识过剩了吧，庄迟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交错着手指拧来拧去，自嘲地想着搞不好人家顾溪眠自己待着还觉得更清净，省的她们两个老在旁边吵她……
“……”
庄迟胡思乱想着，不知道顾溪眠在她收回眼神后就悄然抬眼看向了她，眸色深深，将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
顾溪眠看了半晌，在庄迟的沉默要达到临界点、终于要妥协地做出回答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
然后顾溪眠和回过头看向她的庄迟对上视线，舞池里流转的霓虹灯擦着她纤长的眼睫映进去，映得她眼底一片斑斓旖旎，映得她的眼神亮而专注。
“下一首曲子，我也想和你跳舞。”
被她这样的目光所慑，庄迟有片刻恍神，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顾溪眠说了什么，随即呼吸一滞。
“怎么办才好呢，”顾溪眠看着她，眼底像是蓄着下一秒就要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她轻声说，“你会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