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场景,还在山谷中的各个地方上演。

  红衣魔修们被引到屋外,江湖客们则是趁机进入,在各个地方翻找起来。

  如沐鹰猜测的一样,白争流面前这间屋子,明显不是给人住的地方。

  这自然不是说里头没有床铺、吃食这些寻常人生活中要用的东西。白争流作为筑基之人,很清楚修为达到自己这一步后,人们该是什么反应。

  不吃不喝,从不睡觉。对于这些魔修来说,应该只是寻常。

  真正让白争流做出判断的,是他面前这堆桌椅。

  一张最豪华、最尊贵的椅子放在最前面,被擦得干干净净。

  比起“椅子”,称它为“榻”可能更加合适。

  往下一点儿,则是一把微微侧防的椅子。这会儿倒是寻常人会坐的东西了,而在这把椅子旁边,则有一张窄桌。

  桌子再旁边,是不断往前延伸的一排椅子。

  白争流在屋内简单走了一遍,脑海中很快出现了魔修们平日使用这间屋子的情境。

  不出意外,最前面的豪华椅子属于极星天尊。纵然他并不亲自降临,在场魔修们依然保持着对他的尊敬。

  而那把侧着的椅子,则属于沐鹰曾经给把江湖客们介绍过的一把手索图。他是抵达“小蓬莱”的魔修中境界最高的一个,据说是可怕的“金丹期”。

  “金丹……”

  白争流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双手已经落在门闩上。

  他心头颇遗憾。看了一圈儿,别说“招魂幡”了,自己连一个稍微大一点、能用来收纳东西的匣子都没发现。这么看,招魂幡必定不会在这间屋子。

  但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刀客预备再去院子里看看。

  抱着这个心思,他卸下门闩,打开屋门。

  一抬眼,正好与一抹暗红色相对。

  白争流:“……”

  他立刻重新将门合拢,同时脚下后退,重新将自己埋入雾气中。

  下一刻,爆裂声猛然响起!刀客只见到一片屋门的残骸向自己飞来,所有断裂处都极尖锐。真被它们碰到了,不死也伤!

  白争流本能提刀去挡。偏在这时候,他眼神一晃,看到了自己掌心里的“绳子”。

  刀客略有无奈。早前的担忧成了现实,真把这东西捏在手上,自己恐怕……

  他别无他法,只好先将“绳子”放下。而在衣带绳轻飘飘落在地面的同时,自二十八将上爆发的刀气已将他身前一片屋门残骸震成齑粉。

  白争流神色依然凝重,并不因此安心。

  果真,下一秒,一股森冷气息从他身前扑来。阴气若网,铺天盖地,要将刀客笼罩其中!

  “从哪儿来的灵修?”魔修嗓音紧随其后,向白争流冲上!

  白争流自然不惧,依然提刀便挡。但听“铿——”一声长因,他虎口一麻,正是二十八将与魔修的兵器相撞!

  也是这一刻,白争流终于抽出心神,细细去看眼前红袍之人。对方明显不是前头被他引走那个,只是双方下手之狠辣、看到刀客时的贪婪皆如出一辙。

  唯独一点不同。

  几下打斗之后,白争流心头有底。

  他的视线紧紧落在魔修身上,将对方的所有动静纳入眼中,面容冷静沉稳,道:“你的修为不如原先在屋里那个魔修,也——”

  不如我。

  “索图”作为穿过通道的魔修里修为最高的一个,是金丹期。他能服众,成为岛上所有魔修中说一不二的存在,便意味着有大量魔修尚不如他。

  这个认知,让白争流心神稍稍安稳。不过,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既然已经试探出魔修功力,他再没迟疑。接下来,步步都是杀招,很快将魔修逼到屋子角落。

  一路上,魔修武器掉落、拿出的阴符被白争流一刀划破……看惯了小世界里任人作践欺辱的长冲门人,魔修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刀客这样的硬茬子。直到脖颈上架起长刀,他依然没有反应过来,怒视白争流,道:“你这灵修,既要主动送来,我便——”

  话音停住。

  白争流不浪费时间。确认对方没了反抗的力气之后,他直接将神识探入魔修大脑,想要从中找到招魂幡的位置。

  可惜的是,过往无往不利的招数,这会儿竟似受到阻碍。

  白争流眉尖微微拧起。一定要说的话,此前被他搜魂的姚夫人、拐子妇人等等的脑海都是一本摊开的书,自己如何翻动都轻松自如。眼前魔修,脑子里却有一堵墙。自己刚刚要进去翻找,便直接碰壁。

  这也是大世界中的某种术法吗?就

  刀客心思微动。就在此刻,一道戾风从他背后刮了起来。

  白争流的配刀还架在身前人脖颈上,身体已然下翻。顷刻之间,竟是直接消失在了背后偷袭的魔修眼前!

  对方明显愣住,没想到白争流的反应竟是如此快。再看自己,非但没有伤到刀客,还一剑刺穿了同伴肩膀!

  受伤了的魔修吃痛,怒视来人,骂道:“混账!有没有眼睛!?”

  刚刚出现的魔修沉默片刻,忽而迈开步子,迅速拉短了自己与同伴之间的距离。

  后者正骂到一半儿,刚说到“你要如何赔偿我”,便被新来的魔修锢住面颊两边,眼睁睁看对方手腕动作,用力一扭!

  “今天出现的灵修颇厉害,”一边拧断同伴脖颈,魔修一边开口,含糊解释,“我在外头,也看到有人受伤了……索图大人看到,定要说你们不过一群废物。紧接着,便要那你们去炼旗。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便宜了我。”

  他的嗓音一点点变低,倒是那先是受伤,随后被拧断脖子的魔修虽受重伤,却一时未死。只瞪着一双眼,含恨望着他。

  “总不能还怪我吧?”被这么盯着,哪怕是魔修,心里也有几分膈应,“若是被伤了的是我,你敢说自己不会先下手为强吗?”

  重伤者听了这话,没有开口回答。

  只是在看向眼前人时,他的目光很明显地微微挪开,转向那人身后。

  身后?

  伤人魔修猛地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

  正对上一张十分陌生、自己从未见过,却总之不是修魔者的面孔。

  这么容易地完成偷袭,白争流自己也叹为观止。

  他把二十八将从两个魔修胸膛里拔出来,再用刀尖戳戳还没死透的后一个魔修,问他:“方才不理会我,是因为觉得我已经逃了?”

  魔修双眼瞪圆,恨恨看他。

  对上这样的表情,白争流不但不惧,还露出一个微笑。

  “前面还是把你们想得太吓人了。”如今来看,虽然几个“金丹期”的魔修值得忌惮,余下的,却不过一些小鱼小虾。

  “好啦,你们两个,生前争执,死后可莫要继续争了。”

  说着这话,白争流又往后来的魔修心脏处补了一刀。确认对方再没有气息,他才重新提起二十八将,环顾四周。

  好消息。当下,他身边没有第二个要搞背后袭击的魔修。

  坏消息。如同他刚才放下“绳子”时想的一样,这会儿,自己果真还是迷失在了海雾当中,分不清方向,更不知道原先被自己丢下的“绳子”去了哪里。

  白争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体重新往前。

  他越过两个魔修的身体,不多时,找到墙壁,将一只手放在上面。

  虽然不知道“绳子”头儿被放在哪里,但自己是从窗户进来的。也就是说,只需要找到窗户,就能知晓“绳子”中间位置落在什么地方。

  抱着这个心思,白争流开始往前走。

  一面走,一面在心头默默计算时间和步数。

  一间屋子,再大也不会超过十步距离。只要自己能在这个范围之中找到窗口,就说明自己在屋中的感官没有受到影响。

  相反,若是不能……

  白争流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

  从他的位置看,自己头上脚下、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海雾。

  不过,刀客却知道……唔?

  白争流在墙壁上摸索的手微微一顿。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窗子旁边。

  窗子依然敞开着,“绳子”也正搭在上面。

  白争流将其重新捡起,放在掌心。身体则是如进来时一样轻巧一跃,转眼就到了外间地上。

  他知道,自己虽然杀了两个魔修,可论及大局,依然算是“失败”了。

  无妨,招魂幡不在这间屋子,定然是在其他地方。

  白争流开始沿着“绳子”的方向往外走。走的时候依然延续了在屋子里的习惯,不断计算脚步、时间。

  按照他进来时的“经验”,从与曹毅分开到走进雾气,花费了约莫十步。而从进入雾气到碰到墙壁,同样是十步。

  说来不长,不过……

  “不长”两个字,会是他这会儿已经走了十五步,却依然处于海雾当中的理由吗?

  白争流原地停下,神色微沉,再度垂下视线。

  这一次,他颇认真地看着掌心里的“绳子”。这玩意儿前身是自己的衣带,白争流对它的长度再清楚不过。

  他心头涌上一丝微微不妙的预感,此刻吐出一口气,脚下不再动作,手却不断收回,将绳子拉到自己身后。

  不多时,玄色的部分结束,变成曹毅那边的鹅黄色。

  被拉动的过程中,“绳子”松松垮垮,半点儿没有紧绷起来的趋势。

  白争流意识到这点,动作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看到了绳子尽头。

  青年牙根紧咬,望着那短短的布头。片刻后,重新抬眼,看向前方。

  曹毅放开了绳子。

  ——外面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