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垂眸, 目光对视上那双灰沉眼眸，一时忘言。
“南南。”
失去了魔灵，君渊五感失常, 意识混沌，然而他仍旧紧紧地握住南一手腕，神态有些焦急。
怔然半刻, 南一道：“君渊。”
“我是岁华。”
君渊却固执极了。
他的手顺着南一手腕缓缓摸上肩膀、侧颈, 贪婪感受着属于南一的体温与南檀气息，愈发靠近，难掩渴望。
南一想推开他, 余光忽而瞥见掌心的白色纱布，微卷手指, 没动。
直至君渊仰起首, 竟想就着这姿势亲他，南一立刻后退道：“坐好。”
“我不是你的南南。”
君渊茫然地看着南一。
在这一刻, 他突然变得有些像小孩, 以往的高傲、冷漠、矜贵全都荡然无存。面色苍白，神情可怜, 似乎因为被拒绝而感到很伤心。
“南、南。”
男人似乎只会说着一句话了。
“……”
沉默须臾, 南一尝试着交流道：“君渊, 你现在伤势很严重，最好不要有太大情绪波动, 更别去想以前的事。”
但事实证明, 君渊不仅看不见、还听不懂，他只是短暂怔楞一瞬, 随后又更迫切的缠了上来。
“南南……不要走……”男人紧握双肩, 埋首于南一颈间, 眷恋的蹭了蹭，那冷冽眉眼与磁音都显得很淡，渴望南一的神情却表露出浓重爱欲，仿佛南一是溺水之人的浮板，是他唯一所求所念。
“你、你不要走……”君渊说：“南南不要走。”
南一正感为难，凤诩恰好推门而入。鬼王殿下向来是人未到声先至，咋呼道：“乖儿！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
余音卡在喉间，凤羽看着两人的亲密模样，楞道：“尊上？？”
“老天爷？？啊！尊上终于醒了？！”
南一直接浇灭了他的喜悦，冷淡道：“别鬼叫。只是人醒了，神智尚未清醒。”
凤诩看向君渊，大着胆子挥了挥手道：“欸？尊上？”
君渊毫无反应，灰蒙蒙的眼眸仍旧看着南一方向。
“操了。”
凤诩凌乱道：“他这样子像是傻了？？我的天，得亏没在冥界，不然要引起多大骚乱。”
南一稍微后退，这一次强行掰开了君渊的手。男人卷了卷手指，似乎察觉到南一不想与他亲近，神色有些委屈，怔在原地没动。
“你刚说带了什么？”南一问。
凤羽小心翼翼打量着君渊，抽空回：“村长给你拿来的草药啊……不过尊上伤势这么严重，你就靠着这些破草给他疗伤？”
“如今我灵力枯竭，只能先用草药为他治疗外伤，效果慢，但起码能控制伤势不再加重。”
凤诩颔首，连忙上前帮忙，谁知他刚碰到君渊肩膀，上一刻还安安静静的男人猛然暴变，抬臂直接掀翻了药罐！
“不要碰。”
君渊朝着南一身后躲，神情与动作充满了抗拒。
凤诩楞道：“尊上……您不上药怎么行？别动，别动啊，我下手很轻的。”
他膝行过去，再次尝试靠近，而君渊的反应更激烈了。那双暗沉眼眸紧紧地盯着前方，好似一头伺机而动的警惕凶兽，硬生生让凤诩僵住了动作。
南一侧目看向君渊，问：“不上药吗？”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听见这一道熟悉声音，君渊的神情稍微放松，然后小心翼翼伸手，握住了南一衣角。
他小声说：“要南南。”
凤诩：“……”
南一默了片刻，端过药罐，亲自给君渊上药。
这一次君渊没有拒绝，表现得十分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张嘴就张嘴，乖得简直像个挑不出错的小孩儿。
凤羽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我操……尊上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他已经认出你了？”
“没有。”南一动作微顿。
目前君渊神智混沌，五感失常，更别说相认。只是他内心深处太过执念，所以就算失去了意识，心心念念也都是南一。
“那你能治好尊上吗？不会永远变成这样吧，冥界岂不是要完了！”
“拿回魔灵，也许可以恢复。”
凤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他吗可是净莲啊？！俯视众生的冥界至尊，三界之内何人能及……现在竟然变成这一副可怜模样。
天色渐深，眼看君渊的伤势稳定，凤诩打着哈欠回了隔壁休息。
小院只点着煤油灯，一豆昏光将南一与君渊的身影映上斑驳墙壁，南一垂眸，精致眉眼透出几分疲惫，道：“你休息，我打坐。”
他现在必须尽快恢复灵海。
闻言，君渊并没有睡。
男人侧躺着，从被褥间伸出手捏着南一衣角，偶尔晃一晃，虽然看不见却一直睁着眼，好像很怕南一会突然离开。
南一打坐了好一会儿，睁开眼，发现君渊还用这个姿势感受着他的存在。
“不睡吗。”南一最终道。
君渊听见了他的声音，指尖轻微颤了颤，语气很可怜：“想抱你。”
南一微微怔然。
下一刻，君渊俯身从南一后背贴过来，埋首于腰间，双臂紧紧地圈住了他。
两人相拥过很多次。
男人的胸膛强健又宽阔，温暖又安全，可以轻易将南一容纳其中。然而这种依赖性十足、近乎于小孩撒娇的姿势从未在君渊身上出现过，他那么强悍，那么高傲，根本不会做出这种黏人情态。
而现在，约莫因为他失去了魔灵，不再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净莲魔尊。他坦诚又直白依赖着南一，天真的没有一点负担。
南一却有些不适应。
那熟悉的气息与感觉都没有变，但以前一直是他在依靠君渊，他不习惯君渊的示弱，就像两人地位徒然对调了一样。
机关城沉入深海之际，南一想过要与君渊认真谈一次话。然而天不遂人愿，失去神智之后男人的想法、感受，做这些事的意义，南一不明白，也问不出来。
“你弄疼我了……君渊。”其实并不疼，但南一内心太矛盾，下意识间还是选择了避让，拒绝这样的亲密。
音落，君渊很快松了手。
好像从前至今，不管什么情况，意识不清也好，生气也好，只要南一疼，南一掉眼泪，那便是对付净莲魔尊的利器，能让他立刻缴械投降。
“南南。”君渊很轻的说：“那你抱我可以吗？我不会乱动的。”
南一想了想，问：“一定要抱着才能睡？”
“我看不见。”
君渊眨了眨眼，那双灰沉眼眸毫无神色，“看不见南南……这里好痛。”
南一顺着他手指方向，目光落于千疮百孔的心口。
君渊仿佛变成一张简单的白纸，骄傲、冷漠、以往那些坏脾气都没有了。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直接求：“南南，我看不见你。”
“我看不见你，抱不到你，这里会痛……我、我害怕。”
南一眸光微敛。
他原本便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最受不了别人卖可怜。他告诉自己君渊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很单纯，没有别的意思，然后，慢慢地掀开了一边被角躺下。
“睡吧。”南一说：“我就在这儿，但你不能抱我，也不要再乱动牵扯伤口了。”
君渊没说话，却立刻闭上眼，然后在被褥间悄悄、缓缓地靠近。因为记得不能抱，于是他只用肩膀轻轻挨着南一的手臂。
那动作谨慎又小心，然后他很轻很轻的嗅着南檀淡香，满足勾了唇。
察觉到君渊的触碰，南一蹙起眉，但到底没睁眼，没开口，装作不知道般睡去了。
……
作者有话说：
是的，他不仅变傻了，还变茶了。（五更结束！我先理一下后面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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