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骤然变色。
上古时期？
那时天地初开混沌, 三界合并，不仅仙界众人尚未出生，甚至连寂灭圣佛也没有登顶仙极。
南一不明白泽青想做什么……但他为达目的, 如此不择手段，绝非善事。
“倘若我不愿意呢。”
“知知，你不能拒绝我。”泽青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 轻笑道：“你也拒绝不了我。先前你进入祭台救君渊了吧？”
“……”
“那其实是抽魂夺灵的祭天阵, 你已经因为阵法消耗了大半灵息，现在的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泽青目光看向对岸, 淡道：“如果你拒绝——那么他们，尤其是君渊, 全部都会死。”
南一冷道：“难道我答应, 你便就此收手？”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不杀他们。”泽青微微眯眼道：“但君渊必须死。若你先前没有舍身相救, 他应该早就魂飞魄散了。”
“知知, 你不是一直想逃离君渊吗？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他, 今日一切我既往不咎, 所有人都能平安回到仙界。”
那双碧色眼瞳微泛幽光, 泽青诱哄道：“杀了君渊，用佛藏带我回上古时期, 只要你答应,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们一起成为天地共主。”
南一望着那双沉瞳, 半响, 缓缓起身, 飞落对岸。
凤诩直接惊退两步，暮山先着急道：“师尊？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要答应师叔，杀了净莲吗？”
众人尚未从岁华变成了南一的巨变里回神，现下都紧张地看着他。
其实当初南一重生是阴差阳错，他与泽青一样，根本不会使用佛藏，甚至方才知道佛藏便是南檀念珠。
但此刻他们身处机关城，处处受限，南一只能拖延时间，起码要让众人先安全离开。
泽青闲闲地看着南一，不慌、不忙，更不催促，神态始终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而他越是这样，南一越明白，泽青已经准备万全，绝不可能让众人全身而退。
“师姑……”池吟洲看着南一那张脸，艰难喊道：“虽不清楚目前情况，您怎么成了南南，但师尊正在做错事，您千万不要助纣为虐。”
“我们要一起帮他回归正途。”
南一看向池吟洲，忽而抬臂，众人下意识微惊，以为他要动手，却见那雪白掌心缓缓旋动着天机方。
“这是机关城的钥匙。”南一快速扫了君渊一眼，道：“我拦住泽青，你带着他们离开。”
南一转身间，葵霜现形，冷冷面向泽青！
“我料到你不会答应。”
泽青毫不意外道：“不过没关系。我说过，你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要杀光他们，你便只能选我了。”
南一提剑便斩！
漫天灵息倏而暴涨，葵霜剑意排山倒海般层层荡开——然而泽青不避反进！青光灵流硬生生阻住锋芒，骤砸灵气轰然粉碎周遭岩壁，猎猎罡风吹起发丝，泽青抬眸，隔着利刃与南一对视，忽然极为轻蔑的一笑：“葵霜啊。”
撼天动地的剧颤里，他说：“真没想到，有一天葵霜剑也会指向我。”
泽青忽而翻掌，浩瀚灵息沉稳如海，徒手握锋之下猛然荡平万丈剑意，逼退南一的同时青流化为一道道割风寒刃！众人只见灵息翻涌，寒芒乍泄，南一迅疾的身影闪过急袭至泽青后方，劈手擒了肩，聚力挥剑！
泽青冷冷一笑，下一刻，他忽而侧身，以雷霆之力将南一狠狠贯入岩壁！
轰隆。
碎石迸溅、寸寸地裂！
南一雪白的额角淌下鲜血，然而他眉也未蹙，抬指间，万千碎石挟裹着凌厉杀意，宛如飞花摘叶般纷纷掠向泽青——
泽青被迫松手，拂袖相迎，漫天文竹之下，南一挥下掀天惊地的锐利剑芒！那势不可挡的威力，终于割破了固若金汤的屏障，打碎了泽青沉稳又从容的神态。
青带散开。
泽青唇角的笑凝固了，那邪魅面容隐在凌乱发丝之后，略显阴鸷。
南一收了剑，气息微浮，又急又猛的进攻极为消耗灵息，而他此刻本就不占优势，更不敢掉以轻心。
“知知。”泽青缓缓渡步而来，“你确实很厉害。”
“但若想杀我，还差一些火候。”
转瞬之间，两人再次动身，爆发罡风随着灵息狂涌、徒然已过百招！泽青这一次收了玩笑之意，每次出手，皆为雷霆万钧的猛力，防不胜攻。硬碰硬的对战南一本就不敌泽青，更何况现下灵息受制。
“你还能撑多久呢？”泽青晃身过刃，问：“我还没用玄机术，而你的灵力已经快耗到极限了。”
南一不语，衣袂飘然，剑意愈发凶猛。
泽青冷冷一笑，抬手间，一股磅礴澎湃的灵流铺天盖地般直压而下，霎时震退葵霜！距离太近，南一遽然被狠狠地弹飞出去，转瞬，青光灵流如同坚不可摧的枷锁，猛然扣紧他双腕，绝难挣脱！
落剑鸣动颤音。
泽青缓缓踏步而上，他捡起葵霜，阴冷眸光扫向南一，道：“知知，你知道吗。葵霜剑原本也是属于我的。”
南一微怔。
“世人皆知，葵霜是寂灭飞升前使用的佩剑，爱不忍释，寓意极重。”泽青声音很淡，就像说一件毫不在意的事那般冷漠，“就因为我修炼玄机术，他便说我配不上葵霜。”
“当然，在他眼里，我自然什么都配不上。”
“……”
南一道：“你的一寸一厘皆由师尊所赐，你却不知感恩，孤行己见残害三界！泽青，你不要再发疯了。”
“发疯？”
泽青好笑道：“我没有疯。”
“我只是想通了一个道理。既然他不给我，天道不给我，那我便自己拿。本座想要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泽青用剑挑起南一下颌，说：“比如现在，本座便可以先杀了君渊，再让你慢慢选……”
倏然一道金光闪过，泽青忽退两步，道符轰然炸裂！池吟洲在身后，暮山挡于南一前方，身旁的凤诩与绮罗，成包围之势将他困在其间。
泽青冷道：“全都要与本座作对？”
池吟洲持道符的指尖微颤，沉声说：“师尊……您收手吧，您已经害死了拂雪师叔，难道还要继续做错事吗？”
“原想着放你们一条生路，既然不走，活着也是碍眼。”泽青不为所动，目光扫过众人，“留在机关城长眠吧。”
南一厉声道：“谁让你们回来的？！跑——别管我！！”
泽青翻掌，暮山手中的天机方忽而消失，再次现于他掌心。
天机方的圆弧飞速旋动，薄银光辉愈发刺目，倏然爆发一阵阵强劲灵流震退众人，风浪嘶吼，断崖刹那塌陷，天崩地裂之间无数暗藏机关纷纷启动——
众人应接不暇，凤诩与绮罗当场被滔天巨浪卷入海底！暮山不知所踪，炸裂惊雷将池吟洲击伤，猛力撞壁又被千钧重岩淹没！
“泽青！！”
南一愤然挣扎，然而却被灵息死死压制，“你、你不能……你怎么敢！！”
“现在没人能打扰我们了。”
泽青一笑，碧色桃眼更显邪魅，他缓缓抬步，下一刻，动作又稍稍停顿！
陶如双手结印，操控着天澜蚕丝，声音难过又纠结，“师尊，你能不能不要打美人哥哥。”
泽青瞥向他，冷道：“陶陶，难道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听话。
陶如怔住了。
他当然应该听泽青的话。这么多年，他一直崇拜依赖泽青，几乎师尊让他做什么，他便乖乖照办，毫无怨言的铸造了无数座机甲，只要师尊说的话，他都不敢违抗……
“陶陶……你、你快走……”池吟洲不知何时醒了，他半身被压在巨岩之下，满脸鲜血，喘息道：“走。”
“不要留在这里……快走，乖。”
陶如呆呆地看着周围惨景、看着从未如此狼狈的池吟洲。他、他……虽然听师尊的话，但他喜欢美人哥哥，喜欢暮姐姐，更在乎大师兄，陶如不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陶如第一次违抗了泽青，颤声道：“师尊……您、您说过的，做人要正正的，不能做错事。”
“您这样是不对的……”
他怯懦的声音淹没在蚕丝爆响里，下一刻，泽青猛然转身，迅闪至陶如面前，狠狠地掐提起他脖颈，“不对？”
“你不过是本座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教育本座？！”
陶如涨红着脸，用力蹬腿……他难过又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突然变得这么凶？他想问师尊是不是想掐死自己……但手劲太过猛烈，咽喉剧痛，陶如根本无法挣脱，渐渐呼吸困难。
“师尊……师尊，您不要这样。”池吟洲胆肠寸断，强压下喉间血腥，求道：“他是陶如啊……他是您的弟子，您忘了吗，是您一手把他养大的……您怎么能这么对他。”
泽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陶如，挑眉道：“弟子？”
“啊，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小傻子之所以这么傻，那是因为本座在他小时候便抽走了他一半灵识，让他不能思考，乖乖听话，而不会像你们这般胆敢忤逆我。”
池吟洲怔住了。
原来陶如并非天生痴傻！而是泽青为了方便控制，故意将他养成痴儿！！
“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敢违抗我。”
泽青冷笑道：“不听话的狗，自然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另手翻掌，猛然拍向陶如——千钧一发之际！灵息灼目，地心轰然生长出无数枫红藤叶，南一终于挣脱束缚，六合苏叶卷起粗壮枝干，层层叠叠将泽青围困，刹那便形成了密不透风的樊笼。
这惊天动地一击耗费了南一仅剩的灵息，他伤痕累累，伏地喘息。尚未回神之际，连绵起伏的爆裂声轰然炸响！泽青破障而出，在一片硝烟狼藉里三两步靠近，抱起地面的南一。
“说过多少次了。”泽青捏起南一下颌，又温柔擦净他苍白脸颊的血水，“知知既然赢不了我，何必自讨苦吃。”
南一冷冷看着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泽青笑了。
“没关系，等我回到以前，一切都会改变。”他晃了晃南檀念珠，问：“现在，你愿意配合我了吗。”
南一不语。
沉默半响，泽青目光缓缓看向对岸仍昏迷不醒的君渊，说：“哦，看来你还有一个选择没有解决。”
天机方光芒徒盛，利刃一般的灵息倏然射向君渊！
危机关头，南一忽而爆发出一阵强力，推开泽青的同时猛然夺过南檀念珠，迅闪至君渊身旁，赶在寒芒射落之前，带着君渊一同投入黑暗。
海面发出砰一声巨响！
泽青骤然冷眸，跃崖而追。
……
血腥味。
海水味。
混沌不清。
剧烈的水压冲击力将南一拍晕半刻，光线昏沉，水声潺潺，灵息已经耗尽，他累得睁不开眼。
南一渐渐失去意识，忽而感觉指尖微颤，他费力睁开眼，借着昏沉水光，勉强看清了男人的轮廓。
失去了魔灵。
君渊仍旧神智不清，然而他却下意识握紧了南一的手，抱住了南一。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霸道得将他拥入怀里，告诉他不要害怕。
南一心口微酸。
第一次突然感觉有些后悔。重生之后，他一心只想逃离，不论男人对他有多好，付出多少，他从未回头，看过君渊一眼，听过君渊一句话。
因为死在了龙魇刀下，他固执认为所有过往都是欺骗，所有爱意都是假象，他刻意去忽略、否认了他明明感觉到的爱意与渴望。
南一第一次想听听君渊的解释，想问问他……前世，那些你不知道的过往、还有现在。
你究竟爱过我吗。
你真的在爱我吗。
然而，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君渊拥着南一沉入了更深更深的海底。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先发糖再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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