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晃而过。

  后面几天, 阮季都睡在鱼洛房间,随便找个借口,跟鱼清舟打了声招呼, 就把简单的行李拎过去了。

  鱼清舟没说什么。

  阮季也就心安理得地跟他“分居”。

  阮季也纳闷,知道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只是一句重话而已, 没必要弄的这么在意和隆重。

  抛却那些想入非非的东西, 在鱼清舟手下做事还是很舒服的。

  鱼清舟公平公正, 明辨是非,处事果决,有能力有担当,是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老板。

  甚至,如果自己期待值不那么高的话,鱼清舟还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可人终究是感性动物。道理他都懂, 就是做不到。

  认识他以来,鱼清舟把自己对他的期待值一点一点儿地拔高, 以至于最后都冲破普通朋友的界限了。

  现在一下被打击下来, 完了, 说什么也不管用, 就是难受。

  *

  假期结束的一天终于到了,这么一个公费旅游小长假, 温泉泡的人骨头都软了,再不回来上班, 这一帮员工都要消极怠工了。

  行政部的同事在工作大群里发通知:

  各位亲爱的小伙伴们, 这是我们结束团建的一天。告别漫长的假期, 该收心啦!公司里的小神兽(软软小猫咪)和大神兽(学生们)都在等着你们, 让我们继续深耕教学, 创造业绩新高吧!

  请各位同事于今天内回家稍作休整,返回的交通方式仍然跟来时一样:自驾返程或乘坐公司大巴统一到市内各个站点下车。

  请大家在下午两点半之前到酒店前台大厅办理退房手续,超出时间产生的续房费用自行负担,请务必按时退房!

  明天正常上班,通知完毕,谢谢大家!

  阮季去宠物医院把新捡的小奶猫薄荷糖接走了,给鱼清舟发了条信息说明了。

  回酒店的时候,因为鱼洛和鱼清舟住的是隔壁,阮季在回鱼洛房间的时候,在小院前的小路上撞见了鱼清舟。

  鱼清舟正要出门,穿着长风衣外套,有些正式,里面是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身高腿长,正大步迈出来,应该是要去谈什么事。

  阮季怀里抱着猫,习惯性张口打招呼:“清……”

  话还没说出口,他急忙来了个大拐弯:“校长。”

  鱼清舟面色如常,淡淡地点了点头,再抬眼看了他一秒,继续迈步,出去了。

  人走后,阮季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

  怀里传来一些动静。阮季低头看向自己抱着的东西。

  小奶猫薄荷糖抬头看了他一眼,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发出细细的一声:“喵~”

  阮季看着眼神懵懵懂懂浑身雪白绒毛的小奶猫,几秒后,他笑了一下,轻声说:“出趟门就捡了你这个大麻烦,你真是碰瓷界翘楚,”

  “……果然长的好看的生物都有毒。”

  然后继续走回了鱼洛的别墅。

  鱼洛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学生,现在这个学年本应是找实习的时间,由于他家里有矿的现实情况,自然是不用像普通学生那样去投简历应聘公司的。

  这次跟着他哥公司的团建一起来玩,纯粹是来找乐子的。

  看见他们都回去上班,自然也跟着回市里。

  鱼洛的房间里。

  鱼洛正在收拾行李,听见电子门被打开的声音,转身,就看到阮季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进了屋。

  阮季换了鞋,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放,鱼洛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灰蓝色的猫包里,装着一只浑身雪白,蓝色眼睛的小奶猫。

  小奶猫被打理的很干净,油光水滑的,绒毛整齐干净,像一团小云朵。

  它正虎头虎脑地透过透明塑料猫包往外张望,踉踉跄跄,四只脚各走各的。

  鱼洛啧啧称奇:“你出门一趟带回来只猫?还是只这么点大的小家伙,还没断奶了吧……你又被猫碰瓷了?啧啧,我阮哥不愧是猫薄荷精……”

  鱼洛一边说一边伸出罪恶的魔爪,伸手拉开猫包的拉链,把薄荷糖掏出来使劲薅。

  薄荷糖惊恐地挣扎,表情十分委屈,前肢和后肢在空中使劲扑腾,试图挠尽面前的空气使魔爪窒息而亡。

  阮季没说什么,含糊地“唔”了一声,默认了。

  至于之前和鱼洛他哥一起捡到然后那个男人熟练地甩锅给了他这种复杂的经过,就不跟鱼洛详细说了。

  “你别强行撸猫,强撸灰飞烟灭知不知道?”阮季好笑地去扒拉鱼洛粗鲁撸猫的手,把猫接过来。

  “它叫薄荷糖。”阮季随口说。

  突然想到什么,阮季改口:“哦,对了,当我没说。”

  对鱼洛这种永远也记不住软软的名字,对任何猫科动物只会叫咪咪,就是馋人家身子图人家好摸的虚假爱猫人士来说,告诉他薄荷糖的名字也白搭。

  鱼洛被薅走了猫,正惋惜不舍,听到这话,怒了:“……看不起谁呢???”

  鱼洛看见小奶猫一被接到阮季怀里就安分乖巧了下来,还时不时歪头冲阮季卖萌,顿时酸的像个柠檬。

  鱼洛愤愤地说:“薄荷糖这个名字挺贴切它的,不愧是猫薄荷精捡到的猫,我摸它,它好像良家妇女被恶霸欺负。你摸它,就像青梅竹马一起甜甜蜜蜜,粘你粘的这么厉害……”

  “这么小的猫崽子就心机双标,长大了还得了!!”鱼洛痛心疾首道。

  薄荷糖还是扑闪着迷糊的蓝色眼睛,白色绒毛微微浮动,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弱小可怜无助,但会撒娇。

  *

  鱼洛看阮季把衣服摊开摆在床上一件件地整理进行李箱,随口问他:“阮哥,你回你大学宿舍吗?”

  阮季摇了摇头:“我回我自己家。”

  他想从宿舍搬出来,因为在宿舍养猫不方便,学校也不允许。

  阮季是本市人,考上大学时,家里就早早给他安排好了房子。

  可他没有一上大学就独居。

  入学时,一开始阮季就想还是先住宿舍一段时间,和室友们一起住,好沟通感情,融入集体,不然显得不合群。加上他年纪比同班同学都小,16岁就上了大学,再搬出去住,就更融入不了集体了。

  后来,发现自己很幸运,遇见了一群性格很合拍的人。和这帮室友越来越相处融洽和谐,天天上课帮签到、互抄作业、打游戏傻乐,男大学生的宿舍生活沙雕又有趣。

  和室友兄弟几个感情很好,也就不想搬出来住了,自己的房子一直空闲着,只有放长假时会去看一两眼。

  现在有了薄荷糖这个小家伙,就搬出来吧,猫砂盆猫玩具这些东西宿舍太挤放不下,小奶猫养在宿舍被宿管阿姨发现了也会勒令禁止的。

  阮季准备打车回去,回宿舍稍微收拾一下东西,搬出来住。在那之前召集几个室友一起,去他的新家吃顿饭,以后也让他们常来玩。

  回去的这天,阮季和鱼洛道了别,也跟鱼清舟发了微信说自己回家了。

  “我回家啦,谢谢最近的借宿!”

  阮季这么发的消息。

  没过几秒,对方回过来了。

  “好。”

  阮季想了想,觉得自己又开始纠结。

  他想象不出鱼清舟现在的表情和神态。

  是冷淡的一声“好”、略感意外的一声“好” 、惋惜的一声“好”,还是平静的一声“好”呢?

  顿了一会儿,阮季手指轻点屏幕,抱着手机,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在处理什么严肃的公事。

  几秒后,躺在聊天框里的人的备注名字被改了。

  某个人的备注从“颜霸老板”被改成了“高明的小偷”。

  *

  阮季回了学校。

  出租车送到校门口,门卫不让进大门,阮季和司机道了声谢,下了车。

  他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运动包,右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走进了学校大门。

  走着走着,阮季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嘤咛声。

  是来自后背上黑色的背包的。

  阮季嘴角弯了一下,随即装出一副凶巴巴的语气,朝后吩咐道:“别嘤了,你可是偷渡客,不能让别人看见我把你带回宿舍,懂不懂事?”

  那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直至消失了,充分表现了对方的乖巧和听话。

  阮季低头,轻笑了一声。小家伙还挺听话,说啥是啥。

  不错,可以调教。

  灰蓝色猫包被套在黑色大运动包里面,只拉开了侧边的拉链,留出了缝隙作为通风的地方。

  不能让人看见小猫咪薄荷糖,否则就违反校规校纪了。

  快到冬天了,校园大道里的树木都掉光了,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枝丫,黑色的枝节在天空中不规则地伸展着,显得寂寥和冷清。

  下了雨,地面潮湿着,校园里的清洁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地面上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上去,会挤出许多水渍。

  深秋的风刮过,有一些寒冷穿透衣物渗透进骨子里了。

  阮季牵着行李箱,走在大道上,和迎面走来的几个眼熟的同学打了招呼。

  他慢慢地走着,小心翼翼地避开有水洼的地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溅起的水珠弄脏了裤脚。

  “唉……”阮季轻叹了一声。

  庸人自扰,小心翼翼不如顺其自然,才不会那么累,是这样的吗?

  阮季也就自暴自弃,顾不上会不会弄脏裤脚了,拢紧了渗风的外套,加快步伐径直向前走去。

  因为加速行走的原因,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阮季嘴里呼着热气,终于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下,刷开门禁,拎着行李箱上楼。

  楼道里传来行李箱拖动的声音,片刻后,某间男生宿舍被推开门。

  今天是周日,阮季的室友们正围坐一团,在宿舍里偷摸煮火锅吃,听到有人推开门,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娄超嘴里还含着一个滚烫的牛肉丸,跳脚地站起来,往后转身,骂骂咧咧道:“哪个傻叉这么不长眼门也不敲就……”

  “诶,老幺?!”娄超在看见阮季的那一刻,怒容迅速消失,转变成了惊喜。

  阮季站在门口,右手握着行李箱,一身寒气,穿着一件白色连帽夹克外套,眉眼弯起来,盛满了笑意,清秀白皙的面庞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看见室友们在偷偷煮火锅,恍然大悟,不再杵在门口,迅速进了屋,把门关上。

  室友吴浩、蒋蓝望了过来,看见是老幺阮季,也纷纷惊喜道:“来来来,老幺回来了,刚好我们吃火锅,快来吃,再晚一点丸子要被吃完了!这个底料真的很牛逼,香惨了!”

  葛舒则起身站了起来,走过来,伸手把阮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笑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呢,乐不思蜀了?上个班把人都拐跑了!”

  语气跟教训自己家在外面浪了很久都不回家的崽一样。

  阮季狠狠拍开了葛舒的手,理了理自己被他弄的凌乱的头发,仰起笑脸,跟他杠道:“我不是说了我是去团建吗,是正经事。舒哥你能不能别看不起我?!”

  接着脱去外套,放好行李箱,再把背上的包取下来。

  葛舒嘴里嚼着鸭肚一边插科打诨:“我怎么看不起你了,我是表达对你的关心,儿行千里父担忧……”

  娄超、吴浩、蒋蓝一个接一个接过了话茬:

  “什么团建,你那叫团建吗,你那纯属度假!怎么样,爽不爽?!”

  “绝壁爽爆了啊!公费旅游啊,说实话要不是我对教育不感兴趣,我都想去应聘你们公司了。”

  “得了吧你,人家都说了进入门槛高,就你那本科成绩,想进也进不了……”

  说着说着,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见了阮季的动作,之后就齐齐地凝滞了。

  阮季从他那个黑色大运动包里又掏出了一个小包,灰蓝色,有透明塑料外壳。

  他把包转了个个,几个室友们就都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一分钟后。

  “震惊,猛男宿舍竟然出现了这种东西!”有人打破了寂静,像是见鬼一般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