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园的洗手间。

  这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室外洗手间,灯光通透,洗手台上还有香薰和绿植,隐约散发着幽幽的清淡香气。

  大家都在外面看演出,此时没什么人上厕所,洗手间只有阮季一个人。

  阮季洗完手,两手平铺在烘干机下面,等待烘干机的感应出风。

  他两只手掌翻来覆去,手腕不断转动,烘干机都没有反应,不见出热风。

  阮季有些奇怪,皱了皱眉,打算放弃了,他还得去盯着他们班的节目。

  千钧一发间,一道高大的人影闯了进来,带着扑面而来的酒气。

  阮季还没反应过来,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被那人猛地压在了洗手台上。

  那人欺身上来,侧了身子,在阮季耳边突出温热的气息,轻声说:“阮老师,你怎么这么绝情。包子轩很喜欢你,我也是……我对阮老师心驰神往,希望离阮老师近一些,你当我们的家庭教师好不好?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阮老师就赏我个脸吧,之后你还想当什么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接着就上手紧紧地抱住了阮季的腰,低垂着头,想去亲阮季领口前微微裸-露的脖颈。

  阮季完全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自从这个男人进来之后,短短几秒他的举动颠覆了阮季一直以来的认知。

  迷茫阶段过去,就在男人嘴唇即将要碰到阮季的脖颈前一秒,阮季脸色巨变,使出了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阮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言行中透露出来的下流意图。

  阮季心里顿时感受到了一阵极大的屈辱,霎时间转为怒火,他狠狠地抓起包绍的衣领,脸色通红地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不是女人!”

  包绍肆意地笑着,对阮季爆发的情绪罔若未闻,阮季的怒火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很熟练地、双手极快地握住阮季瘦白的手腕,紧紧攥住,语气轻佻,冒着一股邪气,开口:“可我也不喜欢女人啊,阮老师。”

  阮季愣神间,包绍又重新紧紧地抱住了他,笑意愈甚,喘着粗气,带着玩味的语气地说:“难道阮老师跟我不是一类人吗,绝佳的皮相,温柔的内里,阮老师,你真的太会勾人了……”

  阮季沉默了一秒。

  他突然合并起手肘,以爆发的力量奋力挣扎:“谁TM跟你一样?!”不断扭动身躯,想甩开包绍,可包绍像牛皮膏药一样一直甩不掉。

  包绍比他高大,醉酒后的男人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蛮力,死死地禁锢着阮季的腰,另外一只手不断掣肘着阮季。

  肢体纠缠间,包绍脸色越来越低沉,耐心渐渐丧失,他一手圈着阮季的腰,一手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白色包装的小盒子。

  无人注意的隐蔽阴影处,包绍单手打开了盒子。

  骤然,事态激变。

  一个人进来疾风般冲进来,奋力朝包绍脸上就是一拳,那拳风冲击力极大,一下就把牛皮膏药一样黏在阮季身上耍流氓的包绍挥到了洗手间的白色瓷砖墙壁上,白色盒子掉落在洗手间的瓷砖上。

  *

  十分钟前,鱼清舟像往常一样,不经意地下意识关注着小实习生,视线淡淡地跟着他忙碌的身影转,时不时动一下嘴,应付一下身边好友梁天的搭话。

  忽然,狭长的双眸微眯,鱼清舟观察到一处异常现象。

  人头攒动的众多游客间,有一个可疑的人,穿着考究,意气风发,正和周围朋友喝着香槟。

  可疑之处在于,不管是和周围人招呼调笑,还是仰头喝酒,他的视线都和鱼清舟一样,一直聚焦在阮季身上,而那目光,炽热且急切。

  鱼清舟眉头微蹙,心里有点不是那么对味。

  一会儿后,阮季有了离场的迹象,阮季先是把手上搭着的外套放到了另一个地方的置物架上,又调转方向,往文化园的小路去了。

  那个男人跟周围人说了句话,也跟着动了。而阮季往哪个方向走,那人也往哪个方向走,调转方向时也是一样的动向。最后跟着阮季的方向,去了小路。

  鱼清舟目光凝定。

  不是每个行动和阮季同方向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尾随者。而早早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关注着,之后又跟随着调转方向……

  这种人在名利场上他见的太多了,别是……

  和梁天交代了一句,鱼清舟带着浑身低低的威压,脚步极快地跟了上去。

  *

  “鱼清舟!”阮季看到冲进来的鱼清舟,惊呼道。

  鱼清舟把包绍掼到墙上后,单手慢条斯理地伸到自己喉结下方,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灵活地松了松黑色领带,再将微微挽起的衣袖挽的更高。

  小臂线条露出,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量。

  鱼清舟狭长的双眸,带极强的冷傲与凌厉。

  他淡淡一瞥,见包绍慌乱间撒开手,那个白色小盒子包装半开,被摔在洗手间的地面瓷砖上,里面的药片散了出来,被洗手间天花板上缀着的灯光一打,泛着点点星光。

  鱼清舟眉头紧紧蹙起。

  另一边,包绍奋力将慢慢滑下的身躯支起来,忍受着疼痛一声不吭,不想暴露出软弱,眼神渐渐阴沉,像只开始蓄力的猎豹,也撸起了袖子。

  阮季深吸了一口气,有了帮手,他顿时有了信心。

  TMD,两个人还制裁不了这个傻X了?!

  阮季舔着后牙槽,怒气冲冲地了冲上去。

  阮季压着声音,眸色阴沉,说完“以后离我远点,我TM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之后,就发着狠一拳一拳地挥向包绍。

  鱼清舟视线从白色小盒子上移开,看向阮季。

  他微微眯眸,有种睥睨之感,看着小实习生暴走般去揍已然落了下风的包绍,打算让他先出出气。

  阮季趁包绍还没恢复过来,狠狠给了他两拳之后,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触碰到了阮季背后的衣领,阮季脖颈后面有一股冰凉的触感。

  他听到鱼清舟不疾不徐的嗓音,如凉水浸过,低沉地说:“你别管,让我来。”

  阮季“哦”了一声,很听话地让开。

  下一刻,鱼清舟大步上前,手搭在了包绍的肩上。他的力道很重,包绍立马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剧烈疼痛。

  包绍双眼赤红,真要伸手反击:“你-他-妈不想活——”

  话音未落,鱼清舟双眸一眯,手指微微收拢,手背的青筋下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那力道大到几乎能徒手捏碎包绍的肩骨。包绍脸色剧烈扭曲,痛苦的叫声还在喉咙里,还没冲出喉咙——

  鱼清舟双手极快地擒住包绍的一只胳膊,然后快速转身,躬身,低头,把包绍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搭。

  “嘭!!”一个过肩摔,包绍已经被四脚朝天地摔倒了微微湿润的地板上,空气中迸发出一阵“噶次”骨骼松动的响声。

  肩膀骨骼、背部、后脑勺震荡的剧痛一起袭来,包绍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肩膀无力地嘶吼:“啊——啊——”

  阮季在一旁已经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想支起手掌给鱼清舟鼓鼓掌。

  西装暴徒,鱼清舟好他妈帅。

  鱼清舟冷漠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冰冷的视线瞥了在地上痛苦纠缠的包绍最后一眼,弯腰,拾起另一边的地上那个小白盒子。

  鱼清舟将那个小白盒子里的药片一点点地收了起来,然后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阮季看着鱼清舟的动作,视线落在小白药盒上,有些凝滞。

  接着,鱼清舟伸出修长宽大的手,手指抓住阮季的胳膊,收拢,力道有点儿大。

  鱼清舟看向阮季:“我们走,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被鱼清舟抓住胳膊,阮季感觉他抓自己有点紧,可能是刚揍过人没控制好力道。

  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包绍,转回视线,阮季对鱼清舟颔首:“好。”

  *

  室外的艺术节活动现场。

  梁天和鱼洛正看着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梁天看着台上的经典剧目,龇牙咧嘴嫌弃道:“怎么还演白雪公主啊,我们那一代搞活动演话剧就必不可少要演白雪公主,怎么现在还在演,没点新意,你哥搞的这个艺术节真是,每年都这么敷衍……”

  鱼洛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节目上,他全程横着手机屏幕打游戏,闻言敷衍搭话:“经典呗,经典永不过时。哎哟卧-槽,这人怎么送人头啊!”

  梁天百无聊赖地看着节目,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亮了起来。

  “哎,这是不是故事新编啊,好像改新剧情了诶!那个白雪公主怎么回事……”

  鱼洛继续和手机缠斗,两只大拇指飞速移动,他抽出一点精力来回答:“没有吧,我哥说就是原版剧情啊。靠靠靠我们中塔要掉了,这傻-逼队友!”

  梁天的有了兴致,认真地看了起来。

  然而,随着台上的演员的气氛变化,以及观众小范围内的窃窃私语,梁天的眼神渐渐变了。

  梁天突然拍了拍鱼洛,急促地跟鱼洛说:“快,快给你哥打电话,我手机在车里。”

  鱼洛还在沉迷游戏,嘴里嚷嚷着:“等等,什么事啊,我们快赢了,中塔快被拆了……”

  梁天一把将鱼洛的手机抢过去,鱼洛眼睁睁看着自己正在进行中的游戏被打断,睁大了眼睛想骂娘,就看见梁天脸上令人恐怖的震慑眼神。

  下一秒,梁天就翻出通讯录,找到名字,给鱼清舟拨了过去。

  台上。

  穿着白雪公主淡黄色裙子,圆衣领、夸张的深蓝色大泡泡袖的包子轩站在一个高台上。

  低垂着头,额前头发遮住了眼睛,阴影下滋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可怕情绪。

  演员们、游客和观众们全场都沉默了,等他说话。

  包子轩顿了顿,抬起了头,然后用中文说:

  “我既不纯洁,也不善良,我只是想让阮老师当我的“继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