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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方鸣能来陪着叶惟，叶惟觉得很好，可也做好了柏方鸣什么时候离开的准备，就像上一次那样。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柏方鸣好像突然间就闲下来了，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手头没有任何工作需要处理，这几天也没有电话打过来找他。关溪只找叶惟问了一次，确认柏方鸣在叶惟这边之后就没再说其他的什么。
柏方鸣偶尔也会画画，但更多的时候，他就窝在窗边的沙发上看叶惟买的那些书，一本又一本，看完的就放在另一边，这几天过去，地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摞。
起初几天，虽然叶惟会早点回酒店找柏方鸣，但白天总是忙着排练，还要抽出空沟通演唱会的各项事宜和逛书店，往往要等到晚上，才能静下来与柏方鸣相处那么一小段时间。
他意识到柏方鸣不太对劲是三天前。
那天设备故障，叶惟比以往提早了三小时回去，回去的路上照例给柏方鸣带了份饭。
回到房间时，叶惟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柏方鸣，只看到了一份昨天就放在小桌上，仍旧原封未动的饭菜。
叶惟之前也问过好几次柏方鸣有没有按时吃饭，柏方鸣总是回答他放心，然后就轻飘飘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了。
叶惟看着那一份尚未开封的饭菜，有那么几分钟，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柏方鸣每次是怎么把“放心”这两个字说得这么坦然的？
又或者，也许柏方鸣更适合他原来的生活环境，如果是关溪，会比自己更早察觉吧。
“滴”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柏方鸣推门而入。
他看到叶惟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用很平常的语气和叶惟打招呼，“今天这么早？”
“设备临时故障，维修需要很久，我就先回来了。”叶惟把手上刚打包带回来的晚饭藏到身后，退后几步，以免被柏方鸣发现。
“关溪来了，我就先回了我房间，”柏方鸣面色坦然地拎起桌上装着饭菜的塑料袋，“这个，我忘记带走了。”
“你等等！”叶惟放下自己手中的晚饭，向前跨几步，按住了柏方鸣的手。他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几乎被柏方鸣这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你昨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反应有些大了，”柏方鸣还是这么说，“你放心地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骗我的吗？”
“没骗你。”
确实没骗他，柏方鸣钻了个空子，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叶惟的问题。
叶惟想跟柏方鸣吵架，但是又想起关溪之前叮嘱过他别让柏方鸣情绪起伏太大，于是生生地忍住了。
叶惟没再说什么，只跟着柏方鸣去了他的房间。
关溪果然在，戴着鸭舌帽，低着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手游。房门打开，关溪闻声抬头，眼神落在叶惟身上，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叶老师好。”
“他来看我，顺便给我带点东西，过会就走了。”柏方鸣把刚刚从叶惟房间取来的饭盒放在一边，然后蹲下，继续从地上摊开着的行李箱往外拿东西。
几套较厚的换洗衣服，好几包零食，最新几期的时尚杂志，三盒分装好的各色药片，无线耳机，蒸汽眼罩，笔记本电脑，设计集，手绘板，还有一台游戏机。
柏方鸣拿着拿着就皱起眉头，“带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我用不上这么多，我这边放不下。”
“嘉哥让我尽量多带点东西过来，天气变凉了，衣服肯定得留着，”关溪还在打着游戏，头也没抬，“那不然这样，柏哥你看看什么东西暂时用不上的，我先帮你背点回去。”
“电脑和游戏机带回去，板子也拿走，药我有，”柏方鸣采取了关溪的提议，拉开柜子查看，“我这边还有点看完的书和其他东西，你都一起带回去吧。”
“你哪来的药！”关溪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跳下来，“你可别骗我，我帮你看看，别什么都让我带回去啊！”
关溪凑在柏方鸣身边，不时小声地与柏方鸣争论着每样物品的作用。
叶惟站了一会，觉得这里并不太需要自己，借口说要回去冲澡，离开了柏方鸣的房间。
柏方鸣抬头看了眼叶惟离去的背影，很快又低下头去，加快了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
确实如柏方鸣所说，关溪呆了没多少时间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跟柏方鸣在走廊说了几句简短的话，叶惟能在自己房间清晰地听到柏方鸣是如何带着笑意应答。
他坐在柏方鸣平时靠窗的位置，侧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
不过柏方鸣并没有给叶惟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关溪的脚步刚刚远去，下一秒，叶惟的房门就被柏方鸣猛然推开了。
柏方鸣第一眼就准确地望向叶惟所在的位置，一边走近一边非常直接地问叶惟，“你不开心？”
“对。”叶惟承认得很爽快，既然柏方鸣都这么问了，那他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但是不用你管。”
夕阳仅剩的一点余晖洒进来，给叶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还是要管一下，不然可能更不开心了，”柏方过去蹲在他身旁，“怎么就生气了？你不喜欢关溪过来找我？那我以后不让他来了。”
“不是。”
“我今天没有给你发信息？我上午看书，后来关溪来了，忙起来没顾得上。”
“不是。”
“那……我想不到了。”柏方鸣戳戳他的手臂，提醒叶惟看自己，“你带了晚饭回来？”
“那个时候……”叶惟欲言又止地望着柏方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给关溪道歉？”
“你在乎这个？”柏方鸣没想到叶惟又提起这件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确实没有给叶惟解释过，只是他现在才意识到，叶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
“关溪是我之前在公司的助理，后来我停职，他也跟着我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准备把剧组的工作全权交给关溪，你那个角色的新服装，我还没有来得及做。”柏方鸣跟他解释，“是人总有点脾气，我不想有任何后顾之忧，也不想你在剧组跟其他人再闹矛盾。”
叶惟看了他一会，好像在消化柏方鸣所说的话。夕阳渐渐落下，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街边的路灯已经渐次亮起，柏方鸣等着叶惟的下一句话。
叶惟想，他总是顾虑那么多。
“我就是感觉，我是不是还没有达到你心里的那个标准？”
柏方鸣不太明白地问他，“什么标准？”
“能够万全地处理好所有事情，有一些事情还要你替我考虑。”叶惟闷闷地说，“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很好地照顾你。”
“叶惟，那是我的问题，”柏方鸣半站起身，双手撑在沙发的两侧，微微俯向叶惟，亲吻少年的脸颊，“我保证，你没有任何需要改正的地方。”
那就姑且，再信一回柏方鸣吧。
叶惟推掉了一切能推掉不能推掉的事务，连排练时间都减短了一半，剩下的时间都呆在酒店和柏方鸣一起。
手机被叶惟设置成免打扰，只接孟锦的电话。
柏方鸣的手机更不用说，他要联络的人暂时只有叶惟一个。现在叶惟每天都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他就几乎不怎么碰手机了，什么时候因为没电自动关机都没有办法及时注意到。
关溪带来的游戏机到底还是被留下了，叶惟搜罗了一圈卡带，带着柏方鸣废寝忘食地玩了一星期。
每一餐他都盯着柏方鸣吃下才作数。在叶惟面前，柏方鸣还是听劝的，多多少少总能吃点。渐渐地，叶惟就摸透了柏方鸣的口味。
虽然柏方鸣确实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挑剔得很，还一定要少油少盐才能勉强入口，但叶惟还是想办法，让每顿饭都尽量合乎柏方鸣的胃口。
三餐一规律，柏方鸣整个人都比原来精神了许多，叶惟表示很满意。
只是他还是睡得很少，叶惟觉得不能总是依赖药物入眠，柏方鸣虽然听叶惟的话，减少了剂量，但总也戒不掉。
叶惟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带柏方鸣去医院看看，每每都被柏方鸣拒绝了。叶惟只能每天都再三确认柏方鸣要吞下的药片，然后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和水吞下。
在柏方鸣不看书也不打游戏的时候，叶惟就和他躺在一起聊天。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聊剧组的趣事，聊演唱会的安排，聊新认识的各种人。
但心照不宣地，从不聊起以前。
他们一起看书，一起打游戏，一起在雨天躲在被窝里亲吻。
但也再没有相互提起过喜欢和爱。
过往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柏方鸣心里有尚未放下的东西，叶惟也还存着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们在时间的缝隙中拥抱，暂且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