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穿进自己的黑历史文之后>第93章 [VIP] 第九十三章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紧紧抱住。

脑中最先冒出的想法是这个。顾溪眠恍惚地眨眼, 被抱的好紧,她又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一下子险些要向后倒过去, 好在抱着她的人及时发现不对,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紧紧圈在怀里。

过往的十五年人生里都没有和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家庭关系尽管和谐, 但也不会从身体接触这方面去展示, 更别提其他人, 顾溪眠本就对他人的警惕心很高,回想起来, 一下子连和谁正儿八经地牵过手的记忆都没有, 如今却唐突被抱住了。

还是被一团光抱住的。顾溪眠模糊地想。好超自然的情况,只是从轮廓和亲身感觉上来看, 掩在光下的毫无疑问是个人。

过往小小的一团光什么都看不出来,顾溪眠总忍不住会把Z看成是某种小动物一样对待, 如今这人一下子身量暴涨不说,还变得能碰到她了, 顾溪眠想着原来Z和她一样是个人, 从感觉上来看似乎要比她高挑一些, 是个身躯修长柔韧的女孩子, 只是此时周身都紧紧绷着, 像是尚未安下心来的惊弓之鸟一般, 颤抖的很厉害。

或许是因为这样,本该不习惯与人这样过近接触的顾溪眠在下意识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想要推开她时,莫名地迟疑着没有立刻动作。

“顾溪眠、你别做傻事, 我知道你不舒服你很难受,但是……顾溪眠……”

耳边传来的声音和身体一样颤着, 慌张又无措的,几乎能听出哽咽来,让顾溪眠在热潮中也挣出几分清醒。她钝钝地回想起刚才的事,意识到Z指的“傻事”是什么,她想要向Z解释她不是想自杀,只是想把腺体毁掉而已,却先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声音,泣血一般的痛意毫不掩饰地传来:“对不起、对不起……顾溪眠,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不好,对不起……”

方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她不在这里,如果刚才顾溪眠没有给她开门,那就只剩下顾溪眠自己一个人去拿起刀像这样糟糕的想象不断在脑中铺展开来,庄迟连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快意识不到,她只觉得后怕,只觉得痛苦。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受病痛的折磨本就是这世上最诛心的事,无能为力,无计可施更何况眼下顾溪眠的痛苦完完全全是她庄迟一手造成的,连想要向神佛叩拜祈祷顾溪眠的平安都失去资格。

铺天盖地的罪恶感没有出路,顷刻间就几乎要把庄迟压垮下去,她止不住酸涩,终于还是落下泪来。眼泪除了宣泄情绪之外半点用都没有,庄迟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但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她也觉得自己没出息,真正在受罪的人都还没有哭呢,庄迟想,怎么却是她在人家肩膀上哭的不成样子。

而顾溪眠在这时慢慢抬起手来,不太确定地轻轻放到她后背的位置,略显生疏地拍了拍。

“……你怎么哭了,”顾溪眠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无力中又带着些困惑,“又为什么要说是你不好?”

庄迟脑中茫茫的一片,耳边过近的声音让她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紧紧抱着顾溪眠,先冒出的想法是她这样子对十五岁的顾溪眠真是好失礼,她手足无措地松开顾溪眠的腰,心里又有个角落在担心完全放了手的话顾溪眠会不会还有去捡美工刀的想法,于是手上还是虚虚举着,人也没有退的太远,只从顾溪眠的肩膀上抬起头,失神地看过去。

眼前被泪水晕的一片朦胧,连顾溪眠的脸都变的模糊,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庄迟只记得顾溪眠刚才问她的话,心头各种各样的情绪满的要溢出来,悉数梗在喉头,被纷乱的情绪全部占据的脑中已经失去任何要掩饰的想法,她颤抖着张开嘴打算坦白自己的原罪,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

“因为是我害你分化成S级Omega的,”庄迟这样说着,在这种时候竟感到平静,“……这个世界是本小说。顾溪眠,我就是作者。你是我笔下的女主角。是我把你设定成S级Omega的。”

隔着未干的泪也能看出顾溪眠面上凝起的惊诧,庄迟心头五味杂陈,她在这时明白过来十八岁的顾溪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小说,又为什么在舞会时会说想要见一次作者。而这话一出口就已经没有再停下来的必要,庄迟深深地吸气,喉头的酸涩又涌上来,将她后面的话搅得支离破碎:“……对不起,但是我那时候、我不是想要你难过的,我不知道S级Omega会这样辛苦,我……”

“……如果我能替你受苦就好了。”

解释的话说再多也没有用,心底的想法翻过几番,最后说出口的却也只是这样一句苍白的话。庄迟知道这话听起来多么容易被理解成是虚情假意,是面对着既定事实时一句无关痛痒的关心,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说的有多真心。做错事的人是她又不是顾溪眠,她早就恨不能亲身代顾溪眠受过,不管是笔记本还是哪一个神明,只要它说它能实现这个愿望,庄迟会毫不犹豫地去求,要怎么样都可以。

“关于你易感期会这样难受、连抑制剂都起不到作用也好,关于我贸然写下的那些剧情会给你带来的伤害也好……”庄迟颤声说着,四下寂静,她的声音轻轻,掷地有声,“……该是全都由我来负起责任的。”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庄迟突然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异样感,像是在湖心落下石子泛起涟漪一般,有某种变化在悄然地漾开,从她和顾溪眠有所接触的指尖开始,慢慢蔓延至胸口。

像有无声无息的野火在她的身体里燃起,顷刻间就烧的铺天盖地。骨头缝里都泛起难耐的麻痒,庄迟下意识深深吸气,却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抵抗溺水般的窒息感,好像这把火烧的她连氧气都不剩。而她对这样的感觉竟然并不陌生。

易感期。庄迟模糊地想。在自己曾经的那次易感期里,打过两针抑制剂还没见效、并且还没有得到顾溪眠的帮助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她当然并不会单纯将眼下的状况归咎为她的易感期凑巧在这种时候突然到了,庄迟脑中有某个念头闪过,她勉力抬眼看向眼前的人,为了避免显出异样而压住声音的抖,轻声问了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

“……”明显还对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感到混乱,但顾溪眠还是先迟疑着摇了摇头,不确定地说道,“好像突然没有那么……可能是这次热潮已经过了……”

怎么可能呢。顾溪眠这次热潮从到来到现在至多不过十分钟,哪有退的这样快的道理。

庄迟身体的状况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糟,头脑却挣出一分清醒,她回想着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在无聊时能在顾溪眠家里翻出她喜欢的书,在找不到东西砸无礼的Alpha时会出现整盒的粉笔,在想要拦下顾溪眠伤害自己的行为时突然变得能够触碰到她,然后是现在,在说了想要替顾溪眠受苦时好像还真的实现了。

她恍惚地眨眼,脑中像是有电光闪过,庄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事到如今却觉得相信一次也无妨,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仍未消化完方才那些信息量的顾溪眠。

“顾溪眠,”庄迟开口,尽可能地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她很努力地想,虔诚的像是在说出一个祈祷,“你未来会过得很好,很幸福,一生都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庄迟是想要说更多的,但她从方才开始就感受到体力的流失或许不是体力,毕竟她这个形态是不知道累的,而是某种更不好形容的东西……比如说存在感。

奇异的感觉混在热潮的不适感中一起涌上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对顾溪眠说出了这个世界是小说这件事还是怎么样,庄迟在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她只能抓紧时间,拼命地想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是该说的。

“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你会被这个世界爱着,”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耳边响起的杂音如同年久失修的留声机,有快要从高空向下坠落的预感传来,庄迟用力咬紧了唇,她想着十五岁到十八岁有足足三年的时间,而她已经无法停留,现在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用都无法验证,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硬是在止不住的颤抖中补上一句,“……另外,不管我有什么样的力量,现在我都把它转交给你。”

“按你的想法去改变世界吧,顾溪眠,”因巨大的异样感而导致生理性的泪水流下来,庄迟却笑起来,她看向顾溪眠,在模糊的视野里那张漂亮面孔也分外清晰,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顾溪眠的头,“我不在的时候,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认真地去想,去说。你的愿望、全都会”

意识在这时中断,是已经体验过第二次的感觉,仿佛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然后黑暗涌上来,将她吞噬进仿佛永无止境的坠落中。

*

这次再睁开眼的时候,是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的,周身不管哪里都很热,让庄迟恍惚中有自己仿佛身处易感期的错觉,但很快察觉到这份热度与易感期还是不同,是更为单纯的热,烧的她头脑昏沉好像是在发烧。

意识和眼前都还很朦胧,庄迟缓缓眨了眨眼,发觉自己好像正躺在一张床上。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渐渐涌上来,搅得她心头又闷闷地痛起来。庄迟拿不准现在又是什么状况,担心别是又穿到了更早的时间去,急着想起身确认情况,结果刚动了动头就因高烧而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缓过来就感觉床侧传来一点动静,旋即是更大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慌乱地站起身来,然后啪地按亮了床头的灯,明亮的白光照过来,庄迟下意识眯起眼。

“……庄迟……?”

眼睛还没有习惯光,但却在忍不住在听到唤声时用力睁开了,庄迟急着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略显刺眼的光里看到轮廓,然后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顾溪眠,看到十八岁的顾溪眠。她身上仍是圣诞舞会的礼服,只是原本华丽优雅的裙摆此时只逶迤地拖着,配上顾溪眠此刻面上那样像是想哭又想笑的神情,显得她像是个落跑的公主,狼狈又美丽。

庄迟定定看着她,像是要将顾溪眠的样子刻进眼里。

就知道是会害她担心的。庄迟想。

胸口堵着好多情绪,庄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她就只能对顾溪眠温和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落下眼泪。

“……你的愿望,全都会实现的。”庄迟轻Ⅰ声说,“对不起,当初没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