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穿进自己的黑历史文之后>第68章 [VIP] 第六十八章

庄迟开始写那本小说的时候年纪很小, 还只是个初中生。

关于她为什么会想要写小说的理由也很简单,正处于对什么都兴致勃勃的年纪,那时又正是优秀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井喷的时期, 网络也渐渐融入生活,小庄迟受到影响, 开始尝试去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这本小说只写在笔记本上, 没有发到网络上, 甚至连文名都没有。文笔拙劣, 内容幼稚,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是庄迟坚持把它写完了, 在许多个夜晚偷偷摸摸地拿出笔记本, 很认真地一笔一笔写到结尾。

其实现在想起来也是本很怪的小说。庄迟那时才刚刚从网络上了解到ABO,一知半解的, 却着迷于这个与现实生活中的性别分歧颇大的世界观,她笔下安排围在她的女主角身边的Alpha们男女参半, 也没有什么深思,似乎就只是想要平等一些, 但如今想来在一本小说里安排不同性别的追求者其实是相当罕见的, 也不知是因为那时的庄迟严格践行着ABO世界观、还是因为她天生就对这方面认识的模糊。

那时网络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着, 出自某个很有名的小说家之口:随着书越写越长, 笔下的角色就会慢慢活过来, 角色自己选择并推动剧情自然向应有的方向发展, 作者只是顺其自然地把它写出来。庄迟觉得听起来很酷,她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她给她的女主角也就是顾溪眠尽可能地安排了很多看起来非常优质的Alpha, 但没有定下官配,她觉得或许等她写到一半的时候就能看出顾溪眠喜欢的是谁了, 到时候再“扶正”也不迟,但她越写却越是觉得……

觉得没有人配得上顾溪眠。

乱想什么。庄迟想。赶紧关注眼下的状况才是正经的。

她现在仍站在原本内容是“皮格马利翁”的那副油画前,凝视着画中的那个本子。她曾经和这个本子相处过许多时日,对它的每个折痕都熟悉,如今突然看到,一下子被勾起许多回忆来。

但空荡荡的场馆却提醒着庄迟,现在不是该陷入回忆的时候。圣诞舞会选到希腊神话里皮格马利翁的主题,邻市的希腊文化艺术展,再到展览上唯一的一副关于皮格马利翁的油画这些事项如同联成若隐若现的道路,将她一路指引至此。

……那就是说,果然关键就在这个笔记本上吧。庄迟想。但是它在画里啊,还是合着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又不能把它从画里拿出来……

“……”

庄迟沉默了半晌,鬼使神差地靠到画前,抬起手去。

她小心地触到画面上笔记本的边缘处,传来的触感并非属于画的,而是如同真的抚摸着一个本子的边缘,能感受到指尖下存在着层层纸张。

……真的假的。庄迟不禁咋舌。看来在这个空间里是不讲常识的吗……哎,搞什么,她的小说里可没有奇幻要素啊。

但事到如今,现在要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看起来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庄迟深吸一口气,慢慢翻开笔记本。

触碰到画中的笔记本并看着它如期翻开是件很奇妙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庄迟怀疑自己是不是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可触屏的电子屏幕,但下一秒就被笔记本上的内容吸引了视线。

是手写的字迹,看起来很工整,但仍难掩稚气,是当初庄迟的字迹。

但第一页的内容却并非她的小说第一章 ,而是只在正中写着一个标题:《皮格马利翁》。

庄迟眉头一皱,慢慢翻过第二页。

还真的和标题一样,后面几页都是在讲皮格马利翁的故事,是很官方的内容,和她之前在希腊神话里看到过的差不多。庄迟粗粗浏览过去,心下生疑,她能确定自己从未在这个笔记本上写过关于皮格马利翁的故事,耐心翻到结尾,终于看到一句故事之外的话。

【皮格马利翁和伽拉缇受到神的赐福,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原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就像你们一样。】

“……”

庄迟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她微微蹙起眉,即使这个本子没有写的很明白,但她也能猜到这句话是在说她。她试图往后翻,却惊觉翻不到下一页了,纸张像是黏在一起一样难以拨弄。

庄迟不知所措地犹豫了半晌,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样子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一定像是个傻子,但最终还是迟疑着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一点吗?”

天可怜见,她现在竟然在和一个画里的笔记本说话,还是在和它打商量。庄迟心道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也是想不出其他办法,她又不能往油画上写字而且这书已经把这一页占的满满当当,也完全没给她留出下笔的地方。不知道这个笔记本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和她交流,听起来真是荒唐……

她胡乱想着这些,却突然感觉手上一松,书页被顺畅地翻过去。

【好的。】

……还真的能交流。庄迟张口结舌。而且……该怎么说、感觉这个本子脾气还挺好的?这是答应她可以说的直接一点了?

【提问:】

庄迟看着铅黑色的字迹在本子上渐渐显现出来,该说是如她所愿吗、问的非常直接。

【您也像皮格马利翁爱着伽拉缇一样,爱着顾溪眠吗?】

字迹停在这里,没有继续往下写,大约是在等着庄迟的回答。

而庄迟看着这样远超出她想象的问题,错愕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她脑中有些混乱,接着问道,“还有,你……你是这个世界的神之类的吗?是你让我穿到这个世界来的?”

笔记本安静了一会儿,旋即出现新的字迹:【首先回答第二个问题:不确定。每个人对于“神”的定义不同,如果您指的是全知全能,那么我给出的答案是否定。如果您指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展,那么我给出的答案是肯定。】

【其次是第三个问题:肯定。从源头上来看,是我将您带到了这里。】

【最后,关于第一个问题。】

黑色字迹停了半晌,后面的字出现的速度很慢,像是一字一顿的:【我询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根据您的回答,我将对您的去或留做出我的倾向判断。】

“……”这个笔记本不仅脾气不错,性格也很老实,简直是有问必答。庄迟被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所冲击,注意力却还是先落到最后一句话上,忍不住问道,“去留……是说什么?”

这次的回答来的很快,纸面上的字迹显出种一板一眼的无机质:【是指您是将继续留在这里,亦或是离开这个世界。】

【补充:我现在的主张是希望您离开这里。】

……多么诚实的笔记本,这是能当着她的面说的事吗。庄迟想。而且刚才不是说了是它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吗?怎么现在又想让她走了?

【理由:最初将身为创作者的您带到这里时,是因为我有希望您去做的事,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您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受到一定的威胁。】

“威胁?”庄迟困惑地皱起眉,“为什么?我又不会去做什么坏事”

【当一个人被枪指着,他不会因为那把枪还没有扣下扳机而感到安心。】笔记本顿了一下,续道,【而我判断,您现在对这个世界的威胁度远大于一把指着人的枪。】

【在我做进一步的解释之前,我希望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您也像皮格马利翁爱着伽拉缇一样,爱着顾溪眠吗?】

它看起来很执着,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个问题,庄迟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句话上,没有做声。

……爱?庄迟想。像皮格马利翁爱着伽拉缇一样……也就是恋爱的情感的意思吧。

她过去没有深入去想过这个问题。即使她很清楚,如果她是皮格马利翁、那么她的伽拉缇只会是顾溪眠,但庄迟依然不曾往这个角度考虑过,仿佛下意识避开这个选项。

如果将“爱”这个词弱化一层,变成“喜欢”,那么庄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当然是喜欢顾溪眠的。早在她脑中还只有顾溪眠的雏形开始,庄迟就喜欢她的女主角,她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毫不吝啬用天花乱坠的美好词汇去形容,将她能想到的所有优点通通给过去,堆砌出一个在她眼中无比完美的顾溪眠。

而现在庄迟真正遇到了顾溪眠,说实话,和她原本想象中书里的女主角并不完全一致更加生动,更加优秀,更加闪闪发光。

顾溪眠完全是她喜欢的样子。庄迟对这点毫无疑问。

那么爱呢?

好重的词。庄迟想。

她对顾溪眠的感情已经混着够多东西了。最初是发觉自己幼稚的创作给眼前活生生的人带来了困扰而想要尽力对顾溪眠更好一点,后来又因交际渐渐变多而成为说得上话的朋友,再之后得知顾溪眠竟然知道这里是本书、她出于某种不好的预感而瞒下自己的身份,怀揣着秘密与顾溪眠相处,微妙又愧疚。

庄迟没有去爱过一个人。但她想到这里,脑中首先冒出的念头却是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又如何去爱她呢。

思绪像是突然被丢进石子的湖,波纹破碎而不成形地荡开。庄迟感到混乱,她觉得自己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去思考这个看起来很神通广大的笔记本想要的是哪个答案,然后投其所好地说出来。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思考转向那个方向,她难以自已地去想她是否爱顾溪眠这个问题,脑中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比如顾溪眠应该早就厌烦于Alpha的追求了,再比如她是顾溪眠在关于世界秘密之上的唯一“同伴”,她怎么能辜负顾溪眠的信任去生出这种想法,归根到底

……怎么样才算是爱?腺体已经自顾自地疼了好一阵子,庄迟头昏脑涨地想,是一种本能吗?是一种欲望吗?是Alpha和Omega在天性上的互相吸引吗?她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愿望是希望顾溪眠过得好,想要顾溪眠不需要每天戴着会让她觉得难受的信息素抑制环,想要顾溪眠不会碰到不合理的剧情和会伤害到她的事这算是一种爱吗?

【很抱歉,提问暂时中止。】

而就在此时,庄迟看到安静了许久的笔记本上出现新的字迹:【我没有想到这对您来说是需要很长时间去考虑的问题。而且】

它断在这里,庄迟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她又在画框里看到了皮格马利翁的画像重新浮现出来,周遭的人声也渐渐恢复,由远及近的层层响起。

在笔记本完全消失之前,庄迟看到了它最后的话。

【而且,您的女主角正在呼唤您。】

【请您回应她的呼唤,但不要向她提起我。】

“庄迟?”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庄迟下意识一颤,转过头去时撞进顾溪眠的眼睛里,看多少次都是赏心悦目的漂亮,此时盛着不加掩饰的关切,眸光细碎如点星,里面映着她的影子。

“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顾溪眠略显担忧地皱起眉,“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吧?还勉强自己跟着安臣他们到这里来……你的腺体本来就需要多休息才行,不然还是提前回酒店休息吧?我陪你一起。”

庄迟怔怔看着她,顾溪眠的声音柔和好听,分明应该是已经听惯了的,如今庄迟在体感上不过和她分开短短十分钟,再听到却让她忍不住一颤,耳廓微微地烫。

她最终垂下眼去,喉咙感到干涩,勉强以正常的语气挤出话来:“……没事,只是觉得这幅画很好看,就一下子有点走神。”

而庄迟的腺体还在疼,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