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说好的死对头呢【完结】>第87章 蝴蝶

  一夜过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有时是在场馆内藕断丝连的眼神,有时是检修时状似无意的肢体接触,有时是两人痴痴放空后又猛然转头的无措。

  这种微妙很难察觉,但如果有人对蒲荣和谢阳洲稍加注意,便也不难看出两人之间的异常。

  更加明显的是——众人都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谢阳洲比赛的状态一天好过一天,好似有什么喜事似的。

  就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谢阳洲真的取得了分站赛机甲单人项目的冠军。

  欢呼与快门镜头不断,他手捧鲜花接受着媒体的采访。

  他其实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蒲荣那边。目光所及,谢阳洲看到,喧闹的人群之中,蒲荣格格不入,静默得像一块山石。

  他的神情淡淡的,像是全然处在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但细细看过去,又会发现他的思绪是飘远的,追忆着什么似的。

  蒲荣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中。

  一股又酸又涩的复杂滋味在谢阳洲心头炸裂开来,他想,蒲荣本该站在他身边的——和他一起在领奖台上,鲜花、掌声、欢呼、奖杯,本该是他们一同拥有的。

  数千万个选择的分支中,有无数个假定的未来。会不会在哪一条世界线中,他和蒲荣就在领奖台上沐浴鲜花与掌声,成为双人机甲竞技的值得写入史书的一笔?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蒲荣现在在想什么?在后悔吗?在难过吗?会不会想到那数千万个时间节点分支中假定的未来?

  谢阳洲握着奖杯的手紧了紧,明明是夺冠的时刻,它却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种名为遗憾的情绪席卷。目光触及蒲荣的时候,这种情绪则更为激烈。

  他明白,三年前的事情终究还是在两人之年埋下了一颗雷。

  谢阳洲不可谓不气、不可谓不恨,但却不敢穷追不舍地过问,生怕稍有差池他就会连现在尚且拥有的一切也尽数失去。

  可他也清楚,这颗雷埋在这里终究是个隐患,只要不去处理,就终有一天会蹦出来,把他和蒲荣炸得体无完肤。

  H国分站赛已然告一段落,众人都调整好状态,继续投入到训练之中,预备着迎接下一站的赛事。

  谢阳洲他们也到了该回江省的总部的时候,几个社会俱乐部的入选人员也会和他们一起回去集训。

  而蒲荣,去不去江省则取决于他愿不愿意作为随行的机械师。

  对其他人来说这似乎无足轻重,但谢阳洲却明白,现在已经是他能抓住的最后的机会了。

  他正在去当地体育总局更新人员信息的路上,一面出神地想着,该怎么找个机会和蒲荣谈谈,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果断一点……

  他正思考着,来不及与对面的行人错开,于是肩膀便狠狠的撞了一下。

  谢阳洲即刻回头道歉。

  只是看清楚来人之后,嘴里的“不好意思”只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嘴里。

  “这位……朋友,还真是巧啊,前些日子还见过不是。”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当日酒局上把蒲荣送来的“朋友”,其实眼神已然有些非善意的打量掺在里面。

  男人穿了一身很笔挺的正装,头上打了发蜡,手里提着公文包,脸上也比那天多了一副眼镜,俨然一副精英派头。

  谢阳洲变得有些难堪,他出来得急,甚至连驾驶服都没换下来,只匆匆在外面套了件外套,显得不伦不类的,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人家一截。

  对面的男人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如渠。”说完,他又主动向谢阳洲伸出一只手来。

  谢阳洲便回握住,很公式化地笑了一下,“你好你好,我叫谢阳洲。”

  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以仅有两人彼此可见的范围碰撞着,隐隐擦出了一些来源于本性的、带点竞争欲的火花。

  两个人介绍完自己以后,便没了话说。谢阳洲说:“我还有急事要办,想必林先生工作也十分繁忙,我就不多闲聊了,告辞。”

  林如渠却定住步子没走,“我今天倒是挺清闲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谢阳洲恍然想起来,这个点非特殊情况,打工人已经都下班了。

  但林如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跟他聊聊的意思?可他难道不应该跟他一样,巴不得赶紧走掉,省得两个人都尴尬吗?

  林如渠见状,主动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我们聊聊吧,聊聊关于小蒲的事情。”

  谢阳洲一听他那副与蒲荣十分相熟的语气,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三年前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如渠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谢阳洲已经在心里翻了几十个白眼:他怎么连这都知道?这三年他不在蒲荣身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人到底跟蒲荣什么关系?

  林如渠又话锋一转道:“虽然我是知道的,但我并不能透露给你太多。”

  谢阳洲仅有的素质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当场卸了笑脸把林如渠痛骂一顿:不能透露那还聊什么聊?

  于是他直接说:“不好意思,我还挺忙的,不奉陪了。”

  林如渠又叫住他:“真的不打算听听吗?”

  于是谢阳洲又停住了步子。他果然还是无法拒绝,毕竟哪怕林如渠能向他透露一句,那也比现在他这样两眼一抹黑要强。“你等得及的话,等我办完事出来……”

  于是几分钟后,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面对面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

  谢阳洲过来之前,都已经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好几遍:无论这个人等一会说什么做什么,凡是让他生气了或者是不舒服了,一律视作挑拨离间,半个字都不能信。

  他和蒲荣的矛盾是要内部解决的,怎么能让个外人牵着鼻子走,且听且辨吧。

  谢阳洲平常根本不喝咖啡,瞎点了杯浓缩。尝了一口之后,面前的咖啡就成了摆设,谢阳洲一滴未动,开始加奶加糖,拿勺子在里面轻轻地搅动。

  林如渠开门见山,对谢阳洲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如渠,是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官。”

  谢阳洲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心里哼哼了一声,干嘛?炫耀自己有编制?他还有国家队的编制呢……

  下一句话却让谢阳洲不得不竖起耳朵认真听进去了几分,“三年前,我曾担任过一个案子的公诉人,蒲荣正是那个案子的受害者之一。”

  谢阳洲的手松开,勺子倒下碰到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再开口时,谢阳洲的底气已经不太足。他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蒲荣的病,跟这个案子有关?”

  林如渠点了点头,谢阳洲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回荡开来。

  他想无论喝多少次,自己始终不能适应这个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内心重新归于平静。他问林如渠,“蒲荣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林如渠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很轻描淡写地把谢阳洲的疑问挡回去。“准确来说,他身上是“伤”而非“病”。你当时不是在医院吗?医生做出的诊断,你应当都听到了。”

  谢阳洲:“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点,第一,当年一声不响离开,绝对不是出于蒲荣的主观意愿;第二,蒲荣的伤病远比你想象得要严重,他再也开不了机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