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说好的死对头呢【完结】>第82章 没什么好解释的

  许是因为不再参加高强度的训练,蒲荣显得比三年前瘦弱了很多,显得没有之前那么健气。如果说曾经的他无论从那个方面都让人看不到Beta的影子,那么现在终于可以窥见一二。

  他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根纤细却又坚韧的苇,遇到强风时就默默弯腰低头,却从不会被轻易折断。

  三年前习惯扎成一个小揪揪的头发现在更长了,只能取出一半在脑后挽出一个髻来,剩下的就随意散落在脖子里,显得柔软可亲。

  或许是因为过长的刘海将他的眸子遮住了些,他的表情始终显得淡淡的,从上面看不出对谢阳洲的态度。可能是实在受不了这磨人的静默,见谢阳洲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蒲荣公事公办地问:“你的机甲,哪里出了问题?”

  那语气,活似谢阳洲就是他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谢阳洲的喉头哽了又哽,把眼眶没出息的酸意压下去之后,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问蒲荣:“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蒲荣不理睬,默默地背过身去,开始从工具箱里取出仪器检查机甲的机身状态。肩胛骨随着动作一起一伏,在薄薄的衣服下面撑起两个分明的棱角。“没什么好解释的。”

  谢阳洲眼底颇为隐蔽地闪过一丝痛惜,嘴上问出来的话却是刻毒又讽刺,丝毫不留情面。“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就是你当时跟我说的出国深造?你是厌倦了天之骄子的生活,想来修几天机甲体验体验凡人的世界?”

  蒲荣开始着手收起工具箱,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谢阳洲,选择什么职业这是我的自由,机械师也是默默支撑每一场机甲比赛的重要角色,我不觉得这是你嘴里说的什么‘凡人的生活’。都是成年人了,别无理取闹。”

  说话间,蒲荣已经收好了工具,提着箱子转身。“我检查过了,你的机甲一切状态良好,不需要任何修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那我呢?”几乎是下意识的,谢阳洲在瞬间就拉住了蒲荣垂在身侧的空手,“我算什么?你选择了你想要的自由,所以就不留情面地把我一个人抛下是吗?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见到你,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联系我是吗?”

  他攥着蒲荣的腕骨,指尖处意味不明地使了些力气摁了几下。于是蒲荣的身体,随着他用力的这几下,轻颤。

  蒲荣说出来的话带刺,他略带嘲讽地反问谢阳洲:“三年了,你就这么放不下我?”

  谢阳洲沉默着,只是攥着蒲荣手腕的那只手愈加紧了,手心的温度夸张地让蒲荣感到了一丝不真实的灼痛感。正当他以为谢阳洲会就此被他激怒、甩手忿忿而去的时候,他却听见谢阳洲道:“对,我放不下你,这三年里我就没有一刻放下的时候。”

  一句话轻飘飘落下,却把蒲荣心里高高筑起的的城墙砸得片甲不留了。

  “三年啊蒲荣,我联系不上你,一直留着原来的号码等你来联系我。可你倒是断的干净,轻飘飘就把我放下了,一次都没找过我。”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就那么不值一提是吗?”谢阳洲转到蒲荣面前,强行面对面、锲而不舍地追问他。

  蒲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耳边开始嗡鸣,头也一阵一阵地痛起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走的时候那么轻描淡写,三年里连屈尊联系我一下都不肯。在你心里,我们当时一起打比赛的情分都是假的、都那么一文不值是吗?”

  “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蒲荣的脸也白得像纸,整个人更加摇摇欲坠。

  谢阳洲看到蒲荣的样子,单薄得像一张纸,瓷器似的令人唯恐一碰就碎。

  他神色变了变,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攫住,忽然就明白过来一件令他万念俱灰的事情:蒲荣在抗拒他的接触。甚至于被他碰一下、就要恶心到这般田地。

  他几乎是有些无措地放开了拉着蒲荣的手,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该是何等的失魂落魄。

  蒲荣抽身走出了场馆,偌大的场馆之中,只剩谢阳洲一人的身影。

  ……

  回到住处的时候,蒲荣几乎要晕得走不成路。

  正如当时医生说的,不可逆的精神海损伤始终伴随着他,恶心、眩晕、暂时性失明等症状时不时来访,而他并不知道这些不良反应将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频次爆发。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症状在他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候格外容易出现。

  回到住处,他颤抖着手从桌上的药瓶里倒了两粒胶囊,急匆匆喝了口水就要往嘴里送,接了一杯水撒了得有半杯。

  他昏了头,忘了自己现在依旧不怎么会吃药片和胶囊,胶囊咽到嗓子里又反上来。于是他只能一边干呕,一边把胶囊的外壳打开,直接把里面的小颗粒送服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蒲荣给自己灌了几口水,抹了一把眼角干呕出来的眼泪,眼泪却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蜷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眼泪滚珠似的落。然后他拿出终端,打开了那个三年里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日夜、捱过了每一次症状发作的视频。

  终端还是从前那个,用了三年以后,显然已经变得有些老旧。而那个放在他的秘密相册里、标着星号的视频,封面赫然是孤老山灿红的日出。

  那年寒假他跋涉几百公里,从江省跑到宁省,和谢阳洲去孤老山看了一次日出。天不亮,他和谢阳洲起来,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衣,目睹着天边逐渐晕开一丝鸡血般的红。

  他拿起终端,记录下了这一刻。太阳逐渐升起后,谢阳洲出现在他的镜头中,冲着镜头招手。蒲荣笑骂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你滚一边去别捣乱。”

  镜头忽然黑了,一阵天旋地转,终端被抢到了谢阳洲的手里。画面再次亮起时,出现的就是他和谢阳洲两个人的脸。“难得出来一次,拍个视频留念一下咯,谁知道下次有这种机会都什么时候了。”

  一片嬉闹声。

  视频播放完,房间里再度归于沉寂。

  如果把相册再往下翻翻,那便不难发现,里面收集了谢阳洲进入国家队以来每一场有官方录像的比赛。分门别类,跨越了三年的时光,被静静地安置在终端里。

  蒲荣出神地想,和谢阳洲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当初不是和他搭档,谢阳洲大可以在单人赛事上一路飞升,最终成为体坛上的一颗新星。

  但事实却是:两人搭档以后都不得不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放弃自己练习过千万遍的单人机甲,转而走向一个全然陌生的赛场。

  这也就罢了,毕竟他和谢阳洲都适应下来了。

  然而因为三年前他的离开,谢阳洲寻找新搭档未果,又不得不多花半年的时间重新回到单人赛领域。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在机甲竞技界几乎是人家尽皆知的事情。

  也因此,谢阳洲错过了三年前的全球联赛,错过了自己进入国家队以后第一次大放光彩的机会。

  前途无限的年轻人,因为一次机会的错失,接下来的三年里几乎都是在冷板凳上坐过来的。

  一个人能从事机甲竞技的“花期”短之又短,根本不可能拿出三年去挥霍耗费。然而就是因为他,谢阳洲生生错过了这黄金时期的三年。

  每每思及此,蒲荣都要被懊悔淹没到窒息:本不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