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说好的死对头呢【完结】>第8章 人道主义关怀

  谢阳洲都打算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去挨个儿敲门了,他宁愿自己是想多了,蒲荣根本就不在这里。

  但他还是十分慌乱,挨个儿敲着门问:“蒲荣?”以至于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有点超出了对情敌的“人道主义关怀”。

  敲到第三个门的时候,他终于听到隔间里传来蒲荣虚弱的声音:“别叫了,我在这……”

  “你怎么了?”

  “没怎么。”然而他的声音听起来根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话刚说完,谢阳洲就听见隔间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接着是冲水声。

  “你快开门。”谢阳洲敲敲隔间的门。

  “我不开……自己待一会就好了。”蒲荣吐完,有气无力地拒绝谢阳洲。“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不用管我,先走就行了。”

  “我可真乐意管你。”谢阳洲咬牙切齿,哐哐又敲了几下门。“你犟什么犟,赶紧打开,要不然我接着喊,反正丢脸的不光是我。”

  隔间里沉默了很久,接着,谢阳洲便听见门闩响动的声音,隔间吱吱悠悠地开了。

  “你吃坏东西了?不应该啊,大家都吃的一样的东西……那是中暑了?”

  蒲荣有气无力地跪倒在马桶边上,几近虚脱。他别过脸,似乎格外不想让谢阳洲看到自己不堪一击的样子。

  回答谢阳洲的是又一阵剧烈的呕吐,只是刚才的时间里蒲荣好像已经吐光了胃里的所有东西,现在只能吐酸水出来了。

  谢阳洲拍着他的背,问他:“站得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看见蒲荣尝试动了动,然后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竟然从蒲荣的表情里觉出了几分屈辱和羞耻。“行了,别逞强了,谁还每个生病长灾的时候,有什么没好意思的。”

  他无奈地把扶着蒲荣在马桶盖上坐好,蹲下身去借力把蒲荣背起来。蒲荣犹豫了一下,一脸耻辱地双手环过谢阳洲的脖子,在他背上趴好。

  谢阳洲迅速地背着蒲荣,穿过整座自助餐厅,来到马路边。大太阳底下,蒲荣浑身发汗,但谢阳洲知道那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商业区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很多,谢阳洲很快就拦下来一辆。他放下蒲荣,把他架进出租车。“师傅,去中心医院,麻烦稍快点。”

  出租车疾驰而去。

  在城市公路的限速范围之内,出租车司机的车速已经飙到了最大码。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免不了受路况影响,每一次催促前车的喇叭、每一道路口的红绿灯,都让谢阳洲心急如焚。

  十分钟过后,谢阳洲匆匆结了车费,背着蒲荣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进去之后,又是让谢阳洲心梗的一幕,正是周末,挂号的几个窗口排的满满都是人。

  谢阳洲把蒲荣放在墙边的一排椅子上,拿着蒲荣的终端去排队挂号。扫视周围一圈,见有几台自助挂号的机器,而且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用,谢阳洲便大喜过望地走过去。

  终于挂好了号,谢阳洲正要蹲下身再把蒲荣背起来,就感觉蒲荣从身后拍了拍他,“我走得动了。”

  谢阳洲知道他是人多的地方不好意思了,多半是在逞强,但还是没有逆着他的意思来,只把蒲荣拉起来,朝着电梯那边去。

  消化内科的诊室外,谢阳洲和蒲荣一起坐在外面,看着头顶上的电子光屏,等着广播里叫号。

  一下子从刚才着急忙慌的状态里闲下来,谢阳洲才觉出几分尴尬来。从一开始,无论是自己对蒲荣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有点太过于友善了。

  他觉得有点不自在,看了看身旁的蒲荣,本来想嘴硬地找补几句表示他不改鲜明的情敌立场,但是看见蒲荣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样子,他到嘴边上的话就吞了回去。

  他见过很多表情的蒲荣,嘲讽的、愤怒的、淡漠的、傲然不可一世的,唯独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他怔愣了一下,莫名有些慌张地别过了脸,然后他便听到,身侧的蒲荣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呼。

  他心里一紧,不住地看向头顶的大屏——还有三个就叫到蒲荣了。

  他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蒲荣——他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几乎要蜷成一只虾米。两只手紧紧地拄在腹部,试图减轻些许的疼痛。

  可能是真的疼狠了,他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胃里的东西已经吐空了,时不时干呕几下,只能带来眼角不断的生理性泪水。

  谢阳洲怔愣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朝着蒲荣的腹部伸出了手……

  “请039号到第四诊室就诊,请039号到第四诊室就诊……”

  广播里叫号的声音把谢阳洲一下子拉了回来,他拍了拍蒲荣,示意他该去诊室了。等蒲荣站起来,他掺着蒲荣的手虚虚地拢着,不自觉地比刚才轻了许多。

  ……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的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啪输入着信息。

  蒲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腹中的绞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疼得冷一阵热一阵。

  刚才在外面他就已经不可自抑地喊了一声疼,此刻是无论如何都下定决心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了。

  “小伙子,你乳糖不耐受这么严重,以后可得自己注意点。”

  蒲荣一愣,反反复复回忆之后,说:“我没喝牛奶呀……”

  医生似乎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推了推眼镜,说:“也不一定是牛奶。”

  然后蒲荣听到谢阳洲在旁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是那碗冰淇淋,奶油的。”

  蒲荣恍然。

  医生录好了信息,对两人说:“挂个点滴吧,再开个胃复安片回去吃几次。你直接去输液室等着,男朋友去交钱领药吧,直接刷终端就好。”

  “我们不是……”

  输液室里,护士把止血带扎在蒲荣手腕上啪啪啪地拍手背。蒲荣的血管偏细,长势又很刁钻,因而第一针扎下去并没能回血。

  护士把针往外抽离一段,但又没有离开皮肉,换了个角度又往里扎,如此反复几次,才有血液回到细细的软管里。

  蒲荣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士的操作,看着针头在自己皮肉里穿插,感觉这样才能放下心来。谢阳洲看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手背也幻痛起来。

  护士收好东西走了以后,两个人并排坐着,略微有些尴尬。

  蒲荣不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回来,唯独没想到找回来的人是谢阳洲。谢阳洲如果把他扔在那里不管,那还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可是现在谢阳洲在帮他跑前跑后地忙活。

  在谢阳洲面前倒下,实在是有点丢脸。他觉得自己一路真的是疼迷糊了,竟然真的任由谢阳洲一路把他背过来了。

  欠了谢阳洲好大一个人情,蒲荣心里想。

  或许是药物在渐渐起作用,也或许是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反而弱了下来,蒲荣觉得自己好了许多,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剩下三个人还被他们晾在展馆,不知他们的去向。

  思及此,他赶忙掏出终端,一只手有些艰难地给几人发消息报信。

  谢阳洲意识到蒲荣想做什么,于是对他说:“我给他们发过消息了。”想了想又问蒲荣,“你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爸或者你妈过来接你?”

  蒲荣的回答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他说:“不用,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阳洲还想说点什么,蒲荣补了一句:“叫了他们也不会来的。”

  谢阳洲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他摸了摸蒲荣有点冰凉的手腕,把点滴调慢了些。

  蒲荣有些不自在地问他:“你,你不走吗?”

  “啊……”谢阳洲挠了挠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输液室,“我看着护士还挺忙的,总得有个人给你看针吧。”

  他咳咳两声,正色道:“虽然我和你是有点私人恩怨,不过趁人之危的事,我是不会做出来的。”

  “哦……”蒲荣有点没话找话地跟他闲聊,“你挺会照顾病人的嘛,看着你还挺熟练的。”

  “嗯……有一年有段时间我妈经常生病,我天天陪床。”所以他记得自己的妈妈告诉过他,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比平常要渴望陪伴。

  他忍不住觉得,把蒲荣丢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地挂水,未免有点太可怜了——尽管蒲荣可能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情。

  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于是干笑了几声,尝试找回自己以前和蒲荣的相处状态。“哈,你今天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然后他看见,蒲荣低垂着眼睫,十分坦诚地说:“嗯,谢谢你,我会找机会还你这个人情的。”

  如此坦然,反而弄得谢阳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发觉是自己的终端在响,谢阳洲赶忙接起电话。“喂,妈——”

  输液室人很多,稍微有些吵闹,因此谢阳洲把通话的声音调得很大。这样一来,终端那头的话反而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旁边的蒲荣耳朵里。

  他发誓自己不是有意偷听,但他总没办法捂上自己的耳朵。一开始是很正常的聊天,谢阳洲和他的妈妈都操着家乡口音,闲谈着自己最近的情况。

  可是聊着聊着,两个人的对话就变了味。

  “我当初就说了不要让你选这个专业,你非不听,还能耐得偷偷改志愿!又烧钱,又没前途,你说说现在还这么紧这么累……”

  谢阳洲似乎对自己妈妈的看法习以为常,颇为无奈地说:“妈,我再累也是自己愿意的,您就别絮叨了。学费的事您也少操心,我假期多打几份工,再加上奖学金也够了。下学期我就能打正式比赛了,奖金也能把那些杂项填上……”

  “谢阳洲,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呀,你想想走机甲竞技这条路能吃几年青春饭?你以后怎么办?我告诉你,等你毕业了还是尽快地给我考编走体制内……”

  “妈!您看看那些打得好的赛手哪有过得差的?您就少操点心吧,我还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那你看看那些打出名头来的赛手有几个?能有几个?嗯?谢阳洲,你诚心要急死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