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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海……”
秦时齐轻微咳嗽，方才偷偷嘀咕念了一声，可惜屏幕里的弟弟入迷了，并没听见，他便含情脉脉注视着。
这是一个早寒的冬天。
夜间11点41分，秦海的电话放在书桌旁，视频通话时间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分钟。他刚弄完手头的工作，深深舒了口气，放下资料与附件，伸了个懒腰。
抬起头，他怔愣望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雪绒毛细软，打在玻璃上没有丝毫声音，七零八落、辗转飞舞、迎风摇曳。
房间的灯是暖色，昏黄的光线使这样的夜晚格外温馨浪漫，他被裹狭在寒冷的夜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秦海太久没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哥。”
“弄完了？给我研究研究，别弄错了……”秦时齐盯着屏幕，语气温柔开起玩笑道：“你别把我们家给赔了，不然要去扫大街了。”
“下雪了。”
“真的？真的吗！”秦时齐雀跃到从床板上蹦起来，冲寝室舍友们大喊：“老子县城他妈下雪了！我靠，这逼长沙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啊！小海，你现在拍点雪过来，我给他们几个傻逼看看。”
“明天你们不是都回来了吗。”
“我炫耀一下，快点。”
“嗯好，你等等。”秦海挂了电话，慢吞吞地走到别墅门口，推开，外面寒气逼人。他怼着天空录视频，密密麻麻却细软的雪腻子像棉絮球，被风刮得悠悠飘然，他把摄像头再对准院里的大树。发过去后觉得意犹未尽，便把熟睡中的白球了出来。
秦海寒假放得比秦时齐早，于是这两天独守着这套房子，异地两天的他们好像分别了八百年，电话都能打到凌晨。
白球睡眼朦胧，发现下雪立马在院里跳蹦，活动筋骨，撒欢打滚，他全程笑意盎然录着，雪花朵朵落在他的肩头、发梢。白球抖动身体，竖起尾巴，冲秦海喵喵叫。
终于熬到冬天了。秦海木然直起腰，深吸一口寒气，仰面感受着雪粒，转身怅然若失打量这栋陪伴自己长大的小别墅，心里涌起一阵阵忧伤与惆怅。
转眼间长大成人，可爷爷奶奶都走了。
他如同雕塑，屹立在世界一隅，身躯给风雪浸染，无不体现哀伤与黯然。
白球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他脚边，跳起来用爪子勾秦海厚实的大衣，它仰望自己高大挺拔俊秀的主人，雪白尾巴竖起老高，秦海终于笑了，捞起它跟孩子一般。
想起正事，秦海单手拿手机，台阶上刚刚积落了薄薄一层雪，他捡起小木棍一笔一画的写下：
我爱你 秦时齐
秦海嘴角上扬，想象了一下秦时齐窘迫的表情，心情有所转变，所以毫不犹豫将几个视频发过去，亲了口白球脑袋，咚咚地往屋里走。
秦时齐躺床上，没来得及看就把所有个视频一股脑地发在寝室群里和好兄弟群里。
他翻看着门口、院里、白球，最后看到那句“我爱你”直接坐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热，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给秦海发了句信息。
发完他再躺下闭上眼睛，心里暖意和爱意杂糅在一起，满足之情无法言喻。
“齐哥，群里的视频是你女朋友发的吗？”他床上舍友激动伸出脑袋，“你当初还骗我们是弟弟！妈妈呀，字写这么好看，手那么白那么嫩！长什么样啊？”
秦时齐皱眉，反应过来立马把群里视频撤回，好在他们几个都睡着了，就张邵夜猫子发了三个点，顺手打了个无语。
“还好是邵邵……”秦时齐叹口气，点开秦海刚刚发的视频，端详着他漂亮白皙的指节，聆听视频里细微的呼吸声，心里是一阵一阵难受。
他特别想秦海，想到有些想哭。
脑子里主动闪过无数与秦海在一起的画面，秦时齐慢慢坐起来，抬手机看了一眼好友群，心里似乎有个想法，大胆的想法。
秦海垂眸紧盯他哥发来的“我也爱你”，心里暖暖的，零点刚到，秦时齐又发来一句“生日快乐傻弟弟”。他笑意兜不住，刚刚伤感的情绪逐渐消散，抱起白球放腿上，轻挠它的下巴。
观赏了一番窗外的风景，秦海神差鬼使又拿出了秦时齐当年写给张邵的“情书”。完毕后，他将信折起来，再度一丝不苟地叠好，夹在自己常阅读的诗集《恶之花》里。
他知道秦时齐嘴里的不懂事、幼稚都是安慰他的假话，秦时齐就是爱过别人。虽然自己内心仍丝丝触动，但更多的是释怀。他哥是有血有肉的人，没喜欢上自己前有他的生活、圈子、朋友、爱人。他们互不相干的曾经都在各种失意里挣扎疼痛过，各种娱乐中疯狂潇洒过。
南墙每个人都要撞，撞过，回头就好。
他希望余生都跟这个人在一起，这份爱来的深沉而且猛烈，秦海似乎无法想象与秦时齐分手自己会怎么办。
再跳一次榕乡湖；或者又大病一场；也许会远走他乡不愿回来。
哪一种不是痛彻心扉？
秦海举高白球，望着它肥嘟嘟的脸盘，然后捧在怀里轻轻抚摸。自从白球做了绝育就越来越黏人，它永远慵懒地窝在秦海胸前，或者用湿漉漉乌溜溜大眼珠望向他，格外好奇还有丝深情。秦海低头亲了一口又一口白球的香腮，收紧手臂。
爷爷留给他很多东西，可是秦海不想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抵触什么。这栋房子不久后将出售，秦海委托江青武帮忙办理手续，这件事他跟陈云与秦华商量好了，钱将会捐给一中的图书馆。
赠楼的钱秦海目前拿不出来，毕竟他只拿到了秦家十分之三的财产。他以秦俊峰的名义去做善事，或许良心上能得到慰藉，不会为此烦恼和不安。
秦海收下了爷爷的一块旧金表和一辆年纪比他还大的车。秦时齐手腕上多出一块金表，曹琴萍看在眼里，专门问过这东西是秦海自愿给他的，还是秦时齐要来的。
秦时齐支吾，说这是秦海送给自己的，他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哎呀也对，你们感情好。”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没人会想到或者赞成他喜欢上秦时齐，可是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步了。根本回不了头。
如果他们温馨的房子有天被风雨撼动，无法在世俗里在为他们遮风挡雨，压抑的疼痛和诀别的恐惧，两个人无法再置身事外的时候，秦海想做秦时齐的家。
翌日清晨。
前阵子秦时齐的奔驰车放露天停车场，夜里突然刮起妖风，轰隆隆打雷劈断了学校里的树枝，倒霉透顶，刚巧压在他车上。
保险是买了，可秦时齐着急回周县给秦海过生日，秦海便大清早起床，不畏严寒条件开自己的宝马接他回家。
刚到小区门口，秦海就发现秦时齐鬼鬼祟祟坐在长椅上，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两手小心翼翼地弄，还在左顾右盼。
秦海高喊了一声，结果秦时齐一惊，他更加疑惑地下车，正百思不得其解，走近一下子就明白了——秦时齐藏着一小束精致、漂亮的玫瑰花。
秦海错愕不已，“你买给我的？”
“啊、啊，你不喜欢吗……”秦时齐涨红脸结巴卡壳，“我他妈也觉得太娘炮了……呃，路过花店的时候，那个女生拉生意喊住我，我想着……没买过花……”
秦海莞尔一笑，小心接过道：“喜欢。”
两人杵在寒冷的小区里，秦海不愿意太快动身出发，便坐在他身旁，两手捧着花，白皙的脸蛋逐渐红润起来，因为他看见上面有张蓝色卡片，一笔一画写着几个方方正正、可依旧很难看的大字。
——送给我最可爱的弟弟，小海。
秦时齐双手插兜，不好意思地将半张脸埋在羽绒服衣领里，露出两只清澈透着呆滞的眼睛，他刻意眺望远方，战术性咳了咳，假装不知道。
“哥……”秦海呼出热气，“谢谢你。”
“我们两个有什么谢不谢的！下午我们去基地吧。”秦时齐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他们都在，说要陪你过生日。”
上车之后两人黏腻了片刻，分开时，秦海温情脉脉、信任依赖的眼神令秦时齐柔情上头，不停抚摸他的脸，车内数不尽的情绪丝丝缕缕升腾。
秦时齐俯身轻啄他的脸颊，抚摸他的脊背，“小海，生日快乐。”
“晚上不是说过了吗。”
“当面肯定不一样啊。”
“你卡片上也写了。”
“亲口说不一样……”
秦海放下花束，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我第一次收到花呢，感觉有点奇怪，男孩子也能收这个吗。”
“谁他妈规定男孩不能收啊！”秦时齐咋咋唬唬，“有什么奇怪的！”
秦海勾过他脖子，“开玩笑的。我好高兴，这花多漂亮啊，精挑细选出来的吧。”
“哼，随便拿的……昨天睡在爷爷家里吗？”秦时齐审视一番秦海的脸，小声咕哝：“不会背着我哭鼻子吧。”
“你觉得我会吗？”
秦时齐转移话题，“真要把房子卖了吗？我感觉那屋很适合养老，咱们以后搬进去多好啊。”
“养老的地方多的是。”
秦时齐噤声，点头调侃：“确实。我们这年纪未免想太远了，起码还能玩个三十多年呢。”
“哥，你想去哪儿玩啊。”
“到处玩呗，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
秦海思索一下，柔声提议有时间两人去一趟三亚。这地方令秦时齐有些恍惚，联想起自己当年和张邵去游玩的承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仍然点头同意。
两人一言一语商量好，对未来充满期待与幻想。
不过在路上秦时齐表情古怪，秦海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仍然神神秘秘的不答，看着还格外紧张，秦海暗自发笑猜想，一定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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