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番话点醒了秦海，他全程酝酿着心情，最终在几人分别时喊住了林思妙。
卢雅惠有些意外，和在场几人来回对视，八卦之心渐浓，连忙摆摆手，“好好好，那你们谈，我们几个等着。”
这个陌生城市夜里灯火通明，来往车辆行驶，鸣笛与人声嘈杂，夏季黏腻的晚风难以带来舒适，他们就此坐在一张长椅上。
“是什么事啊？”林思妙眨眨眼，语气有些期待，“怎么突然……”
“白球太活泼了，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秦海语气非常冰冷，“我昨天给它洗澡的时候想起之前捡的那只狸花猫。”
“狸花猫？”林思妙眉间讶异，转而皱眉，“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你知道它是什么颜色吗？”秦海扭头瞥了一眼她的脸，“你知道它是黑的，你以前跟遥遥提过。”
林思妙眼神里闪过慌张，她张嘴还想解释什么，可是被秦海打断。
“遥遥告诉我的时候，我已经查了很久了，因为我曾经疑惑你为什么知道我哥家。”秦海沉声笃定，“还有，邱泽天根本没找你要过钱。”
“我不是，我是问了……”
“他没找你要过钱。”
林思妙脸有些红，“是，他是没要过……”
秦海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道：“思妙，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插手那件事了吗。”
林思妙眉间轻蹙，“那时候不是说，你、你对这件事释怀了吗。”
怪异的氛围，好似一场对峙。
喧闹的城市霎那间异常安静，连草坪摇曳的窸窣声都格外清晰，甚至刺耳。月光荡漾，无星的天空却将城市渲染照亮，银白的碎片散落在秦海原本就清冷的脸庞。
他似乎成了全天下最冷酷无情的男人。
“你帮我收集资料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既然那个人已经不来找你了，你怎么还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我可以理解你为正义……”秦海深呼吸，冷脸诘问：“正义会默许他杀我的猫吗！”
“我没有！”林思妙脸色唰白站起来，焦灼激动，“我阻止了！可是你的猫咬了他，拦不住，我拦不住……”
“邱泽天来找你那几次，明明是给你送钱，你怎么能那样诬陷别人？他爸欠债都还不上，他还愿意拿钱给你！”秦海站起来沉声道：“你甚至还跟那个人是朋友，却骗我他对你动手动脚！”
“我们不是朋友！”
秦海冷笑，“我知道，你们是生意伙伴。”
林思妙咬唇，羞愤的低头坐下，忍不住哽咽，“我是被逼的……我没有参加这些事……”
“那是因为邱泽天给你全揽下了！”
“我没有求他！”
“可他是你哥！他把你当妹妹！”
林思妙嘴唇嗫嚅，保持沉默。
“你跟我做了这么久朋友，两年了，你一直提心吊胆吧。”秦海神情自若坐下，“邱泽天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起码他收手后敢承担责任和后果，你呢？你居然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
“我没有参与那些事……”
“你把信息和联系方式给别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是帮凶是什么？”秦海咬牙，“你总是满嘴谎言。我一直在等你坦白，而你一直都……想着别的。”
“那是因为我……”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喜欢。”
秦海侧过脸，连正眼都不愿意给她。林思妙面如死灰，微仰着头审视这个她崇拜、依恋、爱慕快三年的男人，为什么，她不理解到底为什么。
“你们高高在上什么都缺……”林思妙情不自禁抽泣，“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在文学社永远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可是你突然找我，对我那么好……结果全是为了套我的话……我是埋怨你，他带我去你家只是为了想问清楚，结果你的猫，咬人……”
秦海胸口起伏，愤恨不已，仍然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怎样才叫平易近人，这是我的性格，没有看不起你们任何人。”
“我以前看过……南雁……”林思妙擦眼泪吸鼻子，“我当时是有很多恶积压在心里，因为我爸妈不管我……丢我一个人在乡下。我看了那篇文章，那些赤裸的恨意和戾气，我并没觉得主人公坏，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不知道你……”
因为南雁不是秦海写的。
林思妙没想过他原来是如此正直，勇敢、干脆的人。甚至连文章里的贫穷都是装的。她觉得失望，结果还被秦海“欺骗”了感情，才会那样莽撞去找人一起去质问秦海。
人没找到，被窜出来的黑猫咬了一口。
“你知道为什么文学可以黑暗吗？”秦海哑声，“每个人都有恶，这并不丑陋。你对世界充斥埋怨和痛恨的时候，可以写文章发泄，而不是在生活中报复别人。”
“我是被逼的……”
“你主动找我假装帮忙的时候也是被逼的吗？你只是想要钱……”秦海失望到极致，“我一直等你自己坦白，你逃避。就算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你也别想从这些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要以为没人知道，就能把那些丑事掩埋。”
“为什么不去揭发我。”林思妙泣不成声，“就因为你、你这样的态度，我才会，误以为……你有点喜欢我。”
人陷入牢笼之中，眼界被黑色的绳索和铁栏遮盖。以为那些疼痛是上天用来折磨你、消耗你、打击你。你开始郁郁寡欢，开始愤懑不平，对人世间的一切充斥戾气。因为世界丑陋，所以你就应该与之同样吗？
他心里默默说着，却无法开口，沉默许久。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秦海垂目神情凝重，摇了摇头。
他是不愿意查这件事，但从来没有放弃过邱泽天跟那伙人的“生意”，至少结局是好的，钱与利的纷争早在大半年前结束。
暴力，买卖，少女。
这三个词缠绕着秦海的青春，他知道县城一半的人都是虚无主义。他们觉得世界上没有正义，没有对错，各个价值观不相冲突，他们在黑暗中失去了判断对错的能力，没黑没白，没对没错，所以县城崩溃了。
他们如同温水煮青蛙，善念沸腾消散。
秦海差点妥协，可是他好不甘。
查着查着结果牵扯出林思妙的立场，他悲愤，简直不敢相信，他一而再再二三的确认、调查，事实的真相却摆在这里。
她作为一个所谓的“好学生”，甚至如此“热爱”文学，用这些身份去做那些龌龊的事，秦海都觉得荒唐。
林思妙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其实很像邱泽天。他们都被自私弄得失去理智，连喜欢的情愫都是那样灰暗浑浊。
他睨了眼林思妙，意味深长地道：“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孩了，雨姐是特别的。”
“可她都死了！”林思妙忍无可忍喊道：“我不相信你喜欢一个死人！”
“情义是不会灭的。”秦海愠怒低吼：“你什么都不懂。”
林思妙气喘吁吁，双目赤红看着他，吸气抽咽小会儿，两行泪在月光底下水光艳艳，她瞪向秦海，半晌，怪异哼笑一声，“你说你喜欢她。”
秦海拧起眉头。
“你真正关心过她吗？你只是觉得她漂亮。”林思妙擦脸讽刺地说：“因为她漂亮，你得不到，你就一直装模作样说喜欢她……”
秦海攥紧拳头，“你知道什么。”
“她小时候被邻居强奸，是你爷爷给她打官司。所以她才心甘情愿把文章给你。”林思妙仇视望着他眼睛，“但凡你认真去问她的过去……因为你根本不喜欢她。你自私到谁都不喜欢，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爷爷以前住湖北港，我表哥就住那里，明年从南就会修一条大路过去，那里功德碑会刻你爷爷的名字。讽刺吗？我奶奶告诉我，你爷爷以前杀过人，他以前还贩-毒，那里的毒鬼都是你爷爷——”
秦海陡然揪起她胳膊，面色苍白阴翳到吓人，“你有证据吗，胡乱泼脏水。”
“你自己爷爷！你最了解！”林思妙仍然仰视着他的眼睛，“我以前喜欢你，连你的虚伪也喜欢。可是你讨厌我，你躲我跟躲苍蝇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秦海深呼吸一下，那只手差点抡起来砸在女人身上。
林思妙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刺痛，仰面怒视咬牙：“我现在觉得你恶心。”
啪——
“秦海！”刘杰早发现情况不对劲，眼疾手快冲上来拉开两人，“疯了！你准备干嘛！”
秦海一巴掌落空了。
卢雅惠瞪大眼睛，同样抱过林思妙擦泪安抚，痛骂：“秦海你他妈准备打女人！你是不是人啊！”
晚出来的林山钰和李路不明所以走上前，秦海双目赤红，头晕目眩，响起一阵耳鸣，他如厉鬼般的目光刺向他们，“你知道雨姐的事。”
那双眼睛扫视每一个人，从林山钰到李路到路遥，最后落在刘杰脸上，寒声，“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刘杰面色苍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癫狂戾气的秦海，“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卢雅惠懵圈状态，“发生什么事了！大家好好说啊！”
“秦海，你生气是因为你害怕。”林思妙泪水止不住，不顾一切当着所有人面说道：“你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你爷爷也不会有好下场！”
“别！秦海！！”
====================
# 释怀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