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拒绝得可真彻底，苏折寒哭笑不得地认输，似乎是完全自暴自弃了，他迅速开的下一个话题堪比在自己伤口上撒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路徐也没想到苏折寒的话题转变得那样快，但还是认真想了一想：“有文化的。”
老子可他妈太有文化了。苏折寒心说。
“只要有文化？”
路徐“嗯”了声，眼底也溢上期待：“有文化、然后愿意跟我，就很好了。”
“要求真低。”苏折寒报复性吐槽，路徐也没大在意，两人在车上断断续续聊了一路，到工厂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雨水扬起的尘土气味夹杂着草腥气，似乎春天要来了。
这时候快十二点，工厂门口本该连夜宵小摊都没了，但此刻却十分亮堂，出租车缓缓停下，苏折寒和路徐下车，忽然一道强光从前方射来。
苏折寒下意识低下头，这大概是汽车的远光灯，停在工厂门口却还缺德地不关灯。
“哟，我寻思谁呢！小路徐啊，都有钱打出租了！”一道磁得稀碎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听着挺虚。
出租车驶离，苏折寒偏了偏视线，才发现工厂门口不只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还有四辆摩托车，一群打扮机车风的年轻男女松松垮垮站在车边。
这破地方还有这种脑残炸街族，挺新鲜的，苏折寒想。
朝路徐走来的人三角脸、眼球比常人凸，胡子拉碴，一身深怕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名牌的大logo打扮，年纪估计不到二十七八，就是这黑眼圈和虚浮的步子让人觉着时日不多。
路徐在看到这人的瞬间浑身的劲儿都绷紧了，他甚至往前挪了两步，下意识挡在了苏折寒身前。
“小路徐这么晚去哪儿啦？一个多月没见你瘦了诶！”那人站定在路徐一步开外，讲话和步子都冲得不行，凸起的眼睛不停瞄着路徐身后的苏折寒。
“这谁啊路徐？”那人打量着苏折寒，从上看到下，大概是看出来苏折寒不太像厂里打工的，语气稍稍收敛。
“不关你的事。”路徐声音很紧，他转头看向苏折寒：“你先回去。”
苏折寒挑眉，无所谓道：“我跟你一起。”
“也是厂里嗒？”那人明显又嚣张起来，打量苏折寒的视线也变得不客气：“工人还是办公楼上班的？这个月刚入职啊？没见过你么？”
苏折寒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要和这种傻逼打交道。
在这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猜出这人是谁了。
王朋易跟他说过，副厂长的儿子一直看路徐不顺眼、陶钰也提到过，说副厂长的儿子是厂里的采购经理，但整天正事不干，经常来找下面人的麻烦。
“霍伦，是吧？”苏折寒淡声问，不过良好家教下和他人初次见面时应有的浅笑没在脸上出现。
“哟，你知道我啊？”霍伦笑呵呵道，此刻他对苏折寒的兴趣明显大于了路徐，甚至打算绕过路徐去和苏折寒说话，但路徐几乎亦步亦趋挡在苏折寒前面。
“他是我线上的工人，有什么事找我。”路徐像一头小狼一样，眉目森然而用力地盯着霍伦。
“有你什么事儿啊！”霍伦不耐烦地甩手，直直朝路徐身上砸去，看似是想把他推开，但那力度冲撞到身上绝对要疼一阵。
苏折寒眼疾手快把路徐拉开，自己也迅速后退一步，不让霍伦碰到他们任何一人，主要是看着挺脏。
苏折寒似乎根本看不到快一米八的霍伦，把浑身僵硬紧绷、防备值拉到最高的路徐护在身旁。
“好帅啊！”后面有两个骑机车的女生起哄喊道：“帅哥我们一起骑车呗？我可以带你兜风~~~”
“没见过男的啊，真他妈花痴！”
霍伦见自己带出来的妹对这高个子男人发*献媚甚是不爽，他拧着眉瞪着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两人：“几点了才回工厂？真把宿舍当家了是吧？大半夜的厂里丢东西你们负责么？”
苏折寒没忍住离谱地笑了，这回笑意在脸上停留了挺久，他的成长过程中家庭和他自己都为他筛选出了最好的环境和伙伴，对于生物的多样性这方面还是有欠缺。
苏折寒一笑霍伦的表情更加可怖了：“你他妈笑我？”
“没笑你。”苏折寒说得诚恳：“笑我见识浅薄。”
说着苏折寒带着路徐走到那堆烧钱又烧包的摩托车前，朝其中一个眼缘还不错的女生道：“今晚结束就别玩这车了。”
女孩愣了下，但帅哥的态度冷静而温和，让她不由肃然起敬：“啊？为什么啊？”
苏折寒把目光放到那看着价值不菲的摩托车上：“避震和刹车片要出问题。”
女孩一愣，她惊讶又兴奋地看着苏折寒，这车是她四年前买的，最近确实到换零件的时候了：“嗯，我过两天就去换零件了，谢谢你提醒啊。”
苏折寒本不想管了，但思忖两秒还是开口：“换了用处不大，该出问题还得出，趁早别骑。”
或许是苏折寒的态度实在是专业可靠，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吗？”
此时霍伦已经跟到了这边，满脸都是被无视的愤怒：“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苏折寒看了眼停放在一边的黑色摩托车：“这你的吧？”
霍伦点头：“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苏折寒朝他勾唇：“建议你最近多开开。”
霍伦没反应过来，苏折寒便没再和他废话，带着路徐进了工厂，压根不管霍伦几秒后的无能咆哮。
终于走到工厂深处安静的道路上，路徐的防备与警惕渐渐放下，苏折寒松开他：“还好吗？”
路徐张开苍白的嘴唇重重呼吸两口，半晌才愤愤出声：“他回来了又要不太平了。”
像是在回应苏折寒，又像在自言自语。
“他很针对你？”
路徐点头：“你别跟他对上，他是副厂长的儿子，你就算是关系户也没他的关系硬，别跟这傻逼硬碰硬，避着就行。”
苏折寒还是第一次听到路徐骂人，他不清楚路徐和这人有多大的仇，但十分赞同“傻逼”这个称呼。
“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生的车要出问题？”路徐从刚刚开始就挺好奇的。
“她那车早停产了，原厂的避震和刹车片已经淘汰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替换零件大部分是三无加工厂出来的问题零件、剩下的就是另一款车用的，重装了更容易出问题。”
苏折寒随口道：“摩托车都这样，零件乱用不稀奇，不过她玩炸街，滥竽充数的零件经不起造。”
路徐看苏折寒的眼神倏然带上崇拜和惊艳：“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折寒确实是没想到这些边角料的小知识能让18岁小线长对自己刮目相看：“想知道？还是想学？”
路徐脸上向往，语气又有点不好意思：“都想的。”
“那你每天去卖酒我也没时间教你啊。”苏折寒故作困惑。
“我每周只去三次。”路徐朝苏折寒郑重地比了个三：“剩下的时间我可以自由支配~”
银白的月光照得路徐清莹秀澈，他眼中含光地注视着苏折寒，被这样看着谁也不忍心拒绝。
“行。”苏折寒目光幽邃沉静，嘴上却还是不服输埋汰人：“谁让我喜欢你呢，是吧？”
“......”路徐缩了缩脑袋，眼神也晃着：“其实......”
苏折寒盯着他，自动做扩写，笑道：“其实什么？其实你也可以跟我试试？”
路徐摇头摇得毫不犹豫，但下一秒立刻分享了刚刚想到的方案：“其实你要是对庄含柔有好感，我可以试试帮你把她从向洲那边撬过来。”
神情一本正经，语气稳当妥帖得似乎只要苏折寒一点头，他立马就去撬厂花。
“妈的...”苏折寒还是说了脏话，被18岁小孩气到想笑：“只要不是你，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弄过来是吧？”
路徐真他妈肯定地朝他点了头。
“回去睡吧，乖。”苏折寒无可奈何道。
路徐迟疑两秒，看苏折寒好像对自己的提议确实没什么兴趣才“嗯”了声。
两人走到工人宿舍和干部宿舍的岔路口，路徐忽然又停住脚步：“等等...”
苏折寒转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那我之后再去找你...可以上楼了吧？”路徐眼巴巴看着苏折寒，战战兢兢的小模样似乎正无声控诉着傍晚苏折寒把他拦在楼下的混蛋行为。
苏折寒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朝他扔过去，路徐下意识接住，那是他房间的备用钥匙。
“都是你的了，楼下保安也会打点好，想上课把人带着就行。”苏折寒声音清磁微哑，眼神有些许疲倦，却分外柔和。
路徐站在月光下愣了愣，而后朝他勾起唇，笑得乖巧清浅：“好，那...晚安。”
“晚安，小路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