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融!”
裴世正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严融,没错的。
他以为婚姻关系终止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见到严融。
没想到还会在家里看到爱人,
他眼圈倏地红了,
紧紧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看一眼就会少一眼。
对于他来说,确实是这样。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有时间去纠缠、去控制。
时间对于他来说,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
裴世正失神间,严融已经抬头看着他,“为什么吃止疼药?”
“阿融,你在关心我。”
裴世正激动的眼眸颤抖:“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别误会。”
严融错开视线,掩盖住这一刻的心虚。
“抛开我们之间的恩怨不提,你是行之的父亲,如果你身体出问题,行之还要分神来照顾你。年轻时我们没有尽到照顾儿子的责任,老年也不要成为儿子的拖累。”
严融把药瓶塞进裴世正手中,转身往房间走。
“阿融……”
裴世正往前走了一步,眼眸紧紧凝视着他的背影。
嘴唇抖了几下,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我们的婚姻,你有没有过一点留恋?”
严融脚步蓦地顿住,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沉得厉害:“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把裴世正所有的希望砸了个粉碎,
能够想到的,
但凡严融有丁点留恋,他们的婚姻也不至于走到尽头。
他不该有期待的,不该的。
裴世正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他捏紧手里的药瓶,低着头走进卧室。
严融没有动,
直到裴世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慢慢挪动脚步进入客房。
房间里没有开灯,
黑暗掩盖住严融眼底不想让人窥探到的情绪,
他站在落地窗前,
脑中有杂乱的声音不停响起。
“你是不是后悔和裴世正离婚了?
“我们的婚姻,你有没有过一点留恋?”
……
严融烦躁的捏紧手指,
为什么都觉得他会不舍、会留恋?
这二十七年来的婚姻,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
现在他已经解脱了,不是吗?
*
裴行之没想过要举家出游,他只想和江持过二人世界。
提出去温泉山庄,也是为了躲开两位父亲。
没想到阔阔嘴比较快,听到只言片语就开始散播谣言。
原本两个人的出行,到最后变成很多人。
保姆车宽敞舒适,
江持上车就靠在裴行之肩膀上开始睡觉。
昨天他赶通告到凌晨三天,来不及休息回来就开始整理行李。
现在困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裴行之拉过薄毯盖在他身上,
低头吻他的额头,轻声说:“睡吧!到地方和你说。”
江持闭着眼睛,把薄毯拉高。
在薄毯撑住的窝里,他噘了噘嘴:“亲亲!”
裴行之低头,
在单独的空间里吻他的唇。
严融弯腰上车,一眼就看到车后座低着头的儿子。
薄毯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具体细节,他也知道儿子和儿媳妇在玩亲亲。
现在的年轻人,真挺会的。
严融笑而不语,装作没看到,上车后坐在前面。
阔阔原本想要跟着裴老夫人坐另一辆车,
看到严融后立刻改变主意:“太奶奶,我要和二爷爷坐一辆车。”
“去吧!”
裴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兰姨的搀扶下坐进车内。
“阿兰,快一点。”
裴老夫人看到兰姨上车后,直接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开车。”
“老夫人,先生还没上车。”
兰姨话音落下的同时,司机已经将车开走。
她清楚的看到裴世正想拉车门,但没成功。
轿车就这样与他擦身而过。
裴世正疑惑的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拉车门的姿势。
裴老夫人朝窗外看了一眼:“别管他!让他坐行之那辆车。”
兰姨明白老太太是想给裴世正和严融制造机会,她没再说什么。
裴世正只能坐上保姆车,
阔阔坐在前面的安全座椅上,严融在他后面,探着头和他说话。
裴行之和江持坐在最后,两人和连体婴一样。
裴世正不能做电灯泡,
只能找另外的位置。
他视线落在严融身边的座椅上,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坐过去。
但车里就这么大的地方,
除了阔阔身边的位置,只有严融身边。
裴世正想挨着严融,又怕会惹他反感。
迟疑间,
严融已经把外套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裴世正呼吸一滞,
垂着眼睛挪动位置,坐在阔阔身边。
阔阔挥动着小手:“大爷爷!”
裴世正笑了笑:“大爷爷坐阔阔身边可以吗?”
“当然可以。”
阔阔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晃了晃。
这是阔阔表达友好的方式,
裴世正被治愈了,心酸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谢谢阔阔。”
裴世正轻声说,
如果没有小孙孙收留,他就真的没地方坐了。
温泉山庄距离京都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阔阔坐车特别规矩,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随便乱动。
反倒是裴行之,一路上亲了江持无数次。
把人亲醒以后再揉在怀中哄睡,等江持呼吸平稳后再用唇舌搅乱他的呼吸。
一张薄毯盖着,他当着两位父亲的面肆无忌惮。
江持迷迷糊糊,
睡到半路才发现车上不只是有裴行之和他,还要两位父亲和自家小奶团子。
虽然坐在最后,谁也不会没事就回头看一眼。
但江持还是红着脸,用薄毯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说什么都不让裴行之再碰他。
严融听到后面的声音,眼神里弥漫出笑意。
世间再没什么比两情相悦更美好。
这个季节的温泉山庄很美,
绿意盎然,鸟语花香。
随处可见的绿色,如同倒翻的墨水瓶,晕出大片的葳蕤。
严融和阔阔手牵手,
虽然年龄相差好几十岁,但沟通起来没有任何代沟。
裴行之搂着江持的腰,时不时低头和他说几句话。
偶尔唇瓣会擦过江持的面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留下一个吻。
江持红着脸躲开,想跑但又被拉回来。
裴世正一个人走在后面,看着前方的家人,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这一路,
他想了很多。
想到第一次见严融时的怦然心动,想到他们糟糕的婚姻,想到这些年鸡飞狗跳的生活。
一直以来的坚持似乎是错的。
真正爱一个人,不是霸占而是成全。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
裴老夫人来的很快,坐在休息区里喝茶。
严融和阔阔与她汇合后,等着裴行之和江持领房卡。
温泉山庄是裴行之一个朋友开的,特意给他留的房间。
前台小姐恭敬的递上房卡:“裴先生您好!三间美景大床房,两间套房。这是房卡,有什么需要可以打前台服务电话,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谢谢!”
裴行之接过房卡。
分配房间的时候,严融才意识到他要和裴世正睡一间房。
他迟疑着问:“行之,能多开一间房吗?”
裴行之在心底做好分配后,发现他忽视了一个问题。
他父亲和爸爸现在处在分居状态。
一间房确实不合适。
“我去问问。”
裴行之来到前台,但前台小姐说现在是旺季,房间全部订出去。
哪怕朋友打电话过来也无能为力。
裴行之无功而返:“没有多余的房间。”
严融表情僵了一下,
他盘算片刻,发现和谁挤一间房都不合适。
“那……没事了。”
他接过房卡,
一家人来旅游的机会不会再有,不该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严融不想扫兴,
抬步朝着房间走去。
裴世正跟在他身后,
进门以后轻声说:“阿融,今晚我睡沙发。”
大床房只有一张床,
严融没有拒绝。
从行李袋里拿出衣服,换好后离开房间。
等他走后,
裴世正拿出口袋里的止疼药,吞服了几片。
他仰面躺在沙发上,急促的呼吸着。
疼痛越来越剧烈,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止疼片好像不起作用了。
怎么连带着心里也这么疼呢?
被疼痛折磨的几乎一夜未眠,
他歪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严融找到阔阔,陪他在山庄里玩耍。
山庄有很多儿童设施,
阔阔踩在沙坑里,两只小脚丫沾满砂砾。
他看到严融后撒开小短腿跑过来,
沙子绊脚,
他扑倒在沙坑里,沙子沾了满脸。
严融笑的直不起腰:“我家小孙孙成小沙猴了。”
阔阔爬起来,
两只手去揉眼睛,但手上沾满沙粒,一下子揉进眼睛里,疼的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严融飞快的跑过去,俯身将他抱起来,带着他去清洗眼睛。
阔阔身上的沙子沾在他身上,
严融把他送回到江持身边后,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
推开门,
他看到歪在沙发上的男人。
结婚二十七年,
这应该是第一次,严融正眼看了裴世正。
这一眼看过去,
他发现裴世正身影那么单薄,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高大挺拔,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
严融走过去,
站在沙发旁边盯着他看。
看到他手里握着一个药瓶,是昨晚掉在地上的那一个。
裴世正又在吃止疼药。
严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抬手推了推睡着的男人,沉着脸问:“裴世正,你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要吃止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