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淮第一次对他问了这种问题。
商绮岸没想到在他心情复杂、持续阴郁的一瞬, 会听见这句话。
这里只有他们，所以江淮问的，只有自己。
“……”
商绮岸穿白色睡衣, 黑色卷曲的发因为湿润落在额前, 肆意又凌乱，因为沾湿了水的长睫浓如墨画，昳丽又神秘。
偏生修长的指骨衬得他眉眼多了一丝力量和掌控欲, 可不经意的一眼、偶尔慵懒的嗓音, 却又带着一丝风一样的温柔。
说不清为什么会被他吸引，但江淮是真的想知道问题答案。
商绮岸道：“当然。”
接着, 江淮依旧是性冷淡的声音，“我也觉得商先生很好看。”
“……”
商绮岸顿了顿, 侧眸看他, 墨色眼瞳在阳光下折射出微醺的光晕, 薄薄的唇掀起一个弧度。
这感觉令人很错乱又欣慰, 像看见一位冷冰冰的独行侠切换到了情话模式。
商绮岸却道：“详细说说？”
江淮：“......”
江淮酝酿的勇气值掉到了0，阵亡。
两个小朋友大概一起待了两个钟，才依依不舍地在门口分别。
江照雪什么时候被妈妈接走的，商绮岸和江淮都完全没注意到。
商绮岸并不平静——他是被刚刚那句话彻底拿捏了。
本以为会对同性关系有一丝排斥的江淮，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反感和好友有过度的暧昧关系。
甚至，他这几天也能感觉到江淮在慢慢尝试新的相处方式，以前看起来生人勿近, 但最近也会变幻画风。
他知道, 也许江淮并不是真的排斥他, 只是个比较慢热的人, 熟了就好了。
无论怎样, 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但这还是没法让商绮岸完全确认, 他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起初他是说出似是而非的话，‘喜欢上了朋友’；
他甚至还会像刚刚一样问一句出其不意的问题，尽管画风清奇，但却更加令人心动了。
直男之间的确也会这么调侃，但这句放在江淮身上多少有点违和了？
他对别的朋友也会说这种话么。
又或者，他的那句‘喜欢上朋友’指的是谁？
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商绮岸极少注意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江淮却在一出场就攫住了他的目光。
晚餐时，他和江淮相对而坐，商容坐在他的旁边，商绮岸一直留意着江淮，微拧眉，通过他的表情来确认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淮还是一如既往的神情冷静，淡定非常。
商绮岸蓦地又想起了参加访谈那天，江淮下台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喜欢上朋友了怎么办。”
朋友？
如果代指的不是大学中的同学。
有没有可能在说他。
商绮岸有点破功，盯着他冷冰冰的脸，甚至很想直接和他摊牌，再反复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又过了几天，到了新年。
令江淮意外的是，商家的枝叶虽很庞大，但到了除夕夜却并不需要拜访族谱上的每一位。
但作为一个未来家族产业的继承人，商绮岸还是带着江淮去见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不止是要对外扮演恩爱情侣，还要在父母、亲人、不熟的朋友间完美地扮演好这种关系。
就在他们踏进商家祖宅的一刻，江淮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
第一天回门，祖宅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排的佣人和女仆，这阵仗着实很大。
不过，有意思的不是夸张的佣人数目，也不是壕破天际的各种收藏品、豪车，而是时不时借着拜访商老先生之名，观察继承人感情状况的各路名媛们。
她们当然也不相信一直以来未婚、0绯闻的商公子会突然结婚，总归是想不明白，这里面多少有点突然了，与其被动地接受现实不如来观察一下。
至于为什么江淮的追求者们不会这么高调，其实还是因为两人所处的环境不同。
毕竟两人的身份不一样，商绮岸面对的追求者是在二代的圈子里混、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而江淮，身边的人际关系偏单纯，不至于打已婚人士的主意。
尽管江淮因为这一出也名声大噪，但身价很高的商绮岸吸引的人群更加复杂。
一位外貌和手腕都相当令人叹服，甚至还没有任何绯闻的人——这在豪门的一群混子里显得相当‘出淤泥而不染’，自然而然会吸引到数不清的爱慕者，还在念书的时候，商绮岸的名字和照片就已经传遍了全网。
得知商公子有了同性伴侣，大部分人在了解两人的情况之后是很支持的，但仍然有一小部分群体对此并不相信，甚至会分析商公子的生辰八字，表示商先生找到真爱的年龄并不是在这个时间，所以他们是假的……总之，算命先生的一句话，甚至都可以作为‘江淮不是真爱’的论据支撑。
于是，坚信着算命先生的话和两人结婚时间对不上、所以商先生会二婚的名媛们表示这一对情侣还有待观察，毕竟谁都知道商老一开始有多着急自己儿子的不婚状态，弄不好这一对是被逼婚的！
总之，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让怀有这种想法、也一直很希望能有联姻的名媛们跟着父母带着各种礼物前来拜访。
商绮岸看着父亲收到的礼物也未有什么反应。
而江淮知道壕的世界多疯狂，他也没想过，结婚之后会收到这么多的拜访和礼物，简直都不知往哪里放……
这导致他和商绮岸在祖宅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自然醒，早上去拜访父母，而且因为有着相当严厉的规定，不允许在家谈工作，两人几乎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睡到自然醒、见客人。
不过，大抵是因为在他的父母家，江淮会在拜访完叔叔阿姨之后，有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因为自从之前在家和他那次带点暧昧的互动之后，两人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微妙感。
特别是江淮，事后反思，他当时问商绮岸那句甚至没经过大脑，一冲动就问出来了。
虽然问的时候他觉得非常有趣，但调侃过后，他其实比商绮岸更后悔，更羞耻。
由于太上头了，江淮每每在越线的边缘时都很兴奋——但他没有换位思考过商绮岸的心思。
虽然和从前目睹自己室友之间的种种调戏相比，江淮并不觉得自己对商绮岸的那句问很过分，但回想起来，商绮岸在他那句话之后神情有几分微妙，而那句话也的确很暧昧。
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感，江淮也觉得应该暂时冷却一下，先停下这些行为。
当然，两人这段时间减少了联系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在年后各自开始忙碌不同的事情了。
在接吻出圈图流传开之后，新年结束，各个综艺节目组开工之后，商绮岸和江淮就成了每天都被各种综艺邀请的人物，江淮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综艺导演就已纷纷通过私人渠道联系上他、诚心地邀请参与节目。
除了之前的亲子真人秀之外，还有密室逃脱、剧本杀、荒岛求生、双人访谈和各种眼花缭乱的综艺……除此以外竟然还有恋综。
收到各种综艺邀请信的时候，江淮看着片酬陷入沉思，不过商公子肯定不缺这么点，所以他还是无所谓的。
这些综艺里，最让江淮大跌眼镜的是恋综，参与的都是男生——世界背景不同，这里同性可婚，因此这恋综是bl向的。
当然，尽管被恋综邀请了，江淮和商绮岸都不约而同地婉拒了。
后来才知道，在这件事之前也经常有节目组导演邀请商绮岸出席，但他一直不爱参与，只零星筛选过一两个只需要坐在评委席打分的综艺露面。
最后，江淮只挑了一个频率一周一次的综艺《密室逃脱》参与，别的都婉拒了。
商绮岸则和从前一样，选了一个只用坐在评委席露脸、偶尔点评的综艺。
“……嗯？这节目是智力类的，”江淮看他最后筛选下来的邀请函，惊奇道：“所以其实只是坐在评委席、刷脸吗。”
“嗯，”商绮岸回答的理所应当，笑道，“不过我从前也有加入过类似的IQ俱乐部，还是了解这类游戏规则的，可惜后来太忙了，基本没再参与过了。”
“这种俱乐部有什么好处？”江淮纯粹不解，他的时间只会用在对自己有用的事，比如做项目、选课题写论文，都是他会投入精力的。他的兴趣面很窄，只会选一样热爱的事情，再一直深入地钻研下去，所以江淮会经常性地被商绮岸的兴趣面之广惊讶到。
商绮岸却道：“不一定要有好处，有趣就好了。”
江淮：“……”
也是。
跟商绮岸和江淮相比，商洛安显得可怜许多。
偶尔有综艺邀请，他了解过后，才发现竟然是一档选秀女团的，和他弟弟那正儿八经的国民度很高的综艺不同，这档综艺听都没听过，多半是节目组知道他的爱好，想靠他拉点投资的。
甚至因为知道他和商绮岸的关系，别人对他的兴趣起初还很淡，可一聊起弟弟的趣事，都会一脸兴奋地问来问去，更有甚者会问他能否分享商绮岸或者江淮的联系方式，传达出强烈的合作意愿。
这年头，单单有钱根本没什么用，单单有外貌用处也不大，真正会让人吸引人的是人格魅力。
但商洛安也很无奈，因为没人不喜欢他弟弟和弟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也觉得虽然弟弟为人很不同，也安静，性情不太好琢磨，但却一直挺喜欢他的。
至于江淮，和他相似却又不同。
人格魅力有时候很难说是什么，除了长得帅、有钱之外，更多的大概是一种稳定又冷静的状态，自信、温柔、不会被外物影响自身的状态。不过也正是这些特质，会让人在一条路上走的更远，达成别人无法达成的成就……
和他们接触过后，商洛安也想感慨，没准连这些优点都是先天性的！
不然为什么一个妈生的，差距这么大？？
周六的下午，商洛安和大哥前去看望弟弟，商泽川一边打高尔夫，一边随口问他后面有什么工作安排。
商洛安想起这事就心碎，他本来创立了一个娱乐公司，经营范围包括文化艺术交流策划、赛事活动策划，注册资本2亿，但从创立的第一年就在亏损，起初亏损5000万，再往后亏损还在持续积累，亏损3亿、5亿、8亿，逐年累计，今年已经亏损了17亿。再往后如果还是救不起来就得宣布破产了，还可能会被限制消费。
商洛安觉得不提也罢，于是吐槽了另一件事——作为女团选秀的评委，居然还要有自我介绍。
导演问他：“您会歌唱或者舞蹈一类的吗？”
商洛安：“不会。”
导演又问：“那您会弹钢琴或者乐器一类的吗？”
商洛安：“呃……弹两只老虎的水平？”
导演又问：“或者相声？”
商洛安：“……离谱，怎么可能会。”
导演：“呃，好的。”
商洛安也很无语——为什么他一个女团评委要会这么多东西、还要会唱歌、跳舞、弹钢琴？？
知道弟弟是个兴趣很广泛的人，他不自讨没趣，于是问了个令他再度受打击的人，江淮。
江淮安静地点头：“会，不过我更喜欢乐器一类的，钢琴、小提琴、竖琴，都会一点，编曲以前熟一点，后面没玩了。”
商洛安：“……”
他深知他的‘会一点’和别人的‘会一点’可能不是一个概念。
——果然，当听见江淮玩起据说n年没碰了的钢琴时，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尼玛，这叫‘会一点’？
肖邦的作品系列里最高难度的他都弹这么6，还很多年没碰了？？
想起自己的处境，商洛安就丧了起来，自暴自弃地道：“我还是躺平吧。”
“你躺平？”商泽川瞄了一眼他脸上挂着的‘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比不过别人随便玩玩’的表情，道，“你以前也没努力过吧，不是一直在躺平吗？”
商洛安失笑道：“我弟和我是一个妈生的吗？我觉得我怎么和他一点也不像！”
其实更像个普通人的商洛安，已经算是富二代里风评尚可的，毕竟要是往下比的话，还有大把吸毒、赌博、甚至是以身犯险在刑法边缘蹦跶的人。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他弟弟太牛逼这一点上，他又回想了自己经历的一切，不由感觉，一定是一直以来的压力太大了——在牛逼老弟的对比下，他并没有发挥出他的实力！
商洛安道：“本来我还想着靠之前的娱乐公司起家呢，现在赔成狗了！以后找女朋友估计都找不到。”
作为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平平无奇的，商洛安现在发现连江淮都这么牛x，彻底计划躺平了。
商泽川见商洛安这幅沾花惹草的样子，还有一直以来风流成性的风评，直想吐槽：找不到女朋友难道不是因为花边新闻太多吗，正经人谁敢理你啊！
但看商洛安这么垂头丧脑的，商泽川还是安慰了一句：“没事的，至少那两位不会和你抢女朋友。”
商洛安：“……”
“反正我看他俩肯定是互相喜欢的，”商泽川点了点不远处正偏头微笑的两人，道，“你看，他俩一待在一起就自动把我们全都屏蔽了。”
商洛安看了一眼，姨母笑到直不起腰：“哈哈哈……我是真的想不到……”
商泽川看了他一眼，问：“想不到什么？”
商洛安：“他俩看起来这么牛x，为什么居然长了恋爱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