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贺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整得云里雾里，喝进嘴里的咖啡都不知该不该吞。
就……挺突然的。
尤其是在其他人嘴里听到关于这个人的问题。
贺川沉吟片刻，问：“此话怎讲？”
白柠顺势回答：“很久之前，我在医院见过你，那个时候，让我强行打招呼的女士……是你的母亲吧？”
啊，原来是那次啊。
时到今日，贺川想起来也是无比尴尬：“没错，就是她。”
白柠微微敛神。
贺川以为她打算秋后算账，于是先行解释道：“这个我承认我母亲是有问题的，她这人吧，从小被娇生惯养大，养出了一身坏脾气，后来结婚又太早，嫁进贺家后便高枕无忧了。”
“你想啊，她又没工作，那些贵妇身上有的毛病她一个不落，”贺川越说越觉得江如意的性格简直是千疮百孔，“而且还极具掌控欲，一点不顺心就喜欢瞎折腾……”
贺川说到这，终于说不下去了，只得长叹一口气，诚恳道：“我为她那次的行为向你道歉。”
白柠怔了怔，旋即摇头：“不，我主要不是想说这个。”
“那？”
“因为我考虑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白柠直勾勾地看向他，“如果我要跟贺时舟发展长期关系，那以后一定会见家长。”
贺川闻言，眼皮直接瞪出了三褶。
她才几岁？怎么就想这么远了？
反观自己，十几岁那会儿活像个棒槌，只知道花天酒地，完全没有考虑过一点儿接地气的事。
贺川感叹了三秒，迅速调整好状态，冲白柠宽慰道：“其实不用这么悲观，我老爸相对开明那么一丢丢……你可以考虑曲线救国。”
白柠没说话，只是端着那杯热可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少女此时此刻过于安静，反而让贺川有点不自在。
“呃……相信我。”贺川心说怎么回事儿，只要一碰上跟弟弟有关的人事物他就会慌了神，“我妈的难度系数更高。”
可以说是单枪不入。
“可是。”白柠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又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碰撞出一声脆响。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侧脸线条干净清瘦，收得利落，虽然柔和，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川哥你知道吗？”白柠忽然坐直身体，“我不想逃避。”
贺川愣了愣。
“我知道你们的母亲根本不会认可我，或者说看不起我。”白柠淡淡道，“但我并不想逃避。”
“什么意思？”贺川大受震撼，“你要跟她硬碰硬吗？”
难道是传说中经典的打一架，谁打服就听谁的？？？
这恐怕不太好吧，江如意再拉垮也是长辈啊，再说了……
贺川不由得感叹道：“白柠，你细胳膊细腿的，能行吗？”
白柠却听得一脸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
贺川伸手捂住半张脸，立马封锁住自己离谱的脑洞，摆了摆手：“没事，别理我，我脑子有坑，你继续。”
“我这个人比较犟吧。”白柠勾唇笑了笑，笑意很浅，不及眼底，也有点像自嘲，“如果有人看不起我，我基本会选择漠视，因为大多数人跟我没有交集，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但——”白柠抬眼看向他，眸子里萦绕着某些情绪，很深很沉，像某种正在交织形成的漩涡，“她不一样，她跟我爱的人有所牵绊，为了不让这段关系太过牵强，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比如？”贺川蹙眉，根本不知道使用什么方法才能搞定江如意。
她势利而又现实，对出身贫寒的家庭不屑一顾，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眼里只有更高的地方，哪还懂得向下看。
“比如让自己变得有价值。”白柠说。
贺川无声地复述了一遍，好似从里边儿抽取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你是说……”
“我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和家庭，那些是既定的常量。”白柠双手交握，心也变得沉静下来，“但我本人是变量，我可以不断修正自己的价值。”
“我现在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没有任何筹码跟她进行博弈。”白柠平静道，“但我可以不断精进，不断武装自己，直到我的价值高于她的偏见。”
贺川听得动容，心头激荡起层层波澜。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就好像前面明明是个死胡同，大多数人都会掉头离去，但她不一样，她要去找强而有劲的武器，试图将一切的障碍都清除干净。
“那你……”贺川被白柠挑起了兴趣，他很欣赏这种硬骨头，“准备怎么做呢？”
怎么做？
白柠看向他，狡黠地弯了弯眼：“这个，也需要听取你的建议。”
贺川愣神：“我能帮忙？”
“可以。”白柠的眼睛很亮，“我眼下不知道选择什么学校和专业，因为我没方向，而你，能为我定下来。”
贺川一听这话，只觉白柠给了他一个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任务，当即求生欲拉满：“你说这话，真的不会引起时舟的误会？”
那家伙可是纯正的醋坛子，什么种类的醋都可以吸收得干干净净。
“他还真没办法帮我。”白柠摊手。
贺川：“？”
“要想侧面压制住你们的母亲，那我所做的价值肯定得有利于贺家。”白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未来几年，贺家的核心岗位需要哪方面的人才呢？我可以为此而准备。”
“你这是……”贺川睁大眼，惊讶到了极点，“要成为我们公司的人，用这样的方式让她闭嘴吗？”
“还不太准确。”白柠歪了歪头，笑得放肆，“应该说，要成为你们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多么狂妄。
又多么自信。
贺氏可是各路神仙挤破脑袋都想挤进来的大企业啊，本来门槛就高，要是还想在里面出人头地，那必须得有真本事！
要是其他人说这话，贺川只会嗤之以鼻，但听白柠这么说，贺川竟觉得有些欣赏。
大概是因为这小女孩有一股子人格魅力吧。
…
“我明白了。”贺川把思路捋了捋，“难怪你说要我给你选专业和学校。”
白柠轻轻点头，端起有点凉了的可乐喝了一口。
这才是熟悉的味道。
“未来几年，我们的风控部门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贺川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细心为她解释，“现在各种产业的市场都处于瞬息万变之中，如果我们要精准投资，降低试错成本，那就需要风控部门的分析师做出全面而精准的报告。”
“行。”白柠立马接过话，“有推荐吗？风控专业的大学？”
贺川侧眸看她。
“先说一下。”白柠强调道，“我不能选第一梯队的大学。”
贺川若有所思道：“第一梯队有几所？”
白柠：“只有A大。”
贺川：“……”
贺川摆手：“A大牛的是理工科专业，他们金融不是很能打。”
贺川说完，立马冲白柠求证：“对了，你们这种靠竞赛申请学校的，就不用参加高考了吧？”
白柠点头：“不用，我们只需要通过接下来的初审，面试和终审。”
贺川闻言，还挺稀奇这玩意儿，毕竟他以前是中规中矩参加了高考才出的国：“你们这个跟硬考进去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如果是硬考，就是分班的那种模式，之后还要根据绩点决定是否保研。”白柠说，“申请的话，相当于在面试环节就已经在分配导师了，如果过了，就直接进入研究生学习的那种导师制模式，以后直升硕博，除非自己主动放弃。”
贺川：“……”
白柠总结道：“总之一句话，起点和资源不太一样吧。”
贺川：“……嗯，确实。”
这他妈就是世界的参差！
“所以，我应该去哪所学校呢？”白柠问道，“川哥你有思路吗？”
贺川冲他笑了一下：“你等下我。”
下一秒，他又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把近几年风控部门相关人员的学历信息给我调过来。”
…
经过筛选，贺川跟白柠敲定了学校和专业。
B大的金融专业，研究方向是风险评估，这所学校还跟国外的老牌学校有联合培养的计划，也就是说资源更为广泛，师资更为雄厚。
“谢谢川哥。”临走前，白柠还冲贺川鞠了一躬，“这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没事。”贺川打趣道，“要是真想道谢，到时候不如抽空一起吃个饭。”
白柠应了下来。
不过她比较懂事，知道把这种来之不易的机会礼让给有需要的人。
于是当她一出贺氏的总部，就立马给宋翊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小女孩，迷路了吗？”另一头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打电话是想让我来接你？”
白柠无视他的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个请川哥吃饭的机会，你要吗？”
对方沉默了三秒，立马从心，斩钉截铁道：“要。”
白柠满意地翘起嘴角，看向悬在天边的朝阳。
暖黄的光倾泻而下，唤醒了城市的繁华，周围车水马龙，商铺也相继吆喝着开门，顷刻间，一切都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接下来……
她只需要好好跟贺时舟沟通就行。
只要摆正立场，再厘清道理和缘由，相信对方一定会理解。
这样，他们就不会成为彼此的阻碍。
…
正如白柠所预料的那般，沟通的过程很顺利，贺时舟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也对她的选择表示支持。
两人将学校和专业一经敲定，就开始大量查阅起了资料，包括历年面试的真题，以及导师的相关信息。
等到开学，其他学生都在玩命刷题，准备各种诊断和适应考试，而他俩，基本都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
时间一晃，就到了阳春三月，天气转暖，距离高考又近了一步，教室正前方悬挂的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少个数。
看得莘莘学子是一个胆战心惊。
…
“明天——”唐绮蹬着高跟鞋从教室外面走进来。
她才说两个字，就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回头一看，就见平时疏于打扮的唐绮竟然踩上了高跟鞋，穿起了包臀裙，职业的可以。
刘禹率先代表全体成员表达惊讶：“绮姐！你这是准备去走秀？？？”
“别乱带节奏！”唐绮话锋一转，劈头盖脸冲刘禹怼去，“我看你都要高考了还在那东跑西跑，也不怕把脑子里记的东西给跑没了！”
刘禹：“……”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唐老师！”这个时候，曾斯文缓缓举起手，一脸严肃，表情如同随时准备就义。
唐绮一见，冲他抬了抬下巴:“曾斯文，来吧，你想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唐老师，你冤枉了刘禹。”曾斯文站得笔直，像是誓死捍卫原则的战士。
刘禹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曾斯文。
难道……
这货准备帮他说话？
正当他准备酝酿一波情绪时，就听得曾斯文说出了后半句——
“刘禹的脑子从来就没有储存过知识，又怎么会忘呢？”
刘禹：“……”
我他妈谢谢你。
唐绮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插科打诨，毕竟一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奇葩，而且又是中二的年纪，所以难免会出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
不过她心态挺稳，一个眼神杀过去，所有人都立马回归原位，噤若寒蝉。
“行，看来都安静下来了。”唐绮一板一眼地说，“刚才开了行政会，明天我们将进行百日誓师大会。”
“别兴奋——”唐绮看到底下一群人双眼放光，立马拍桌，“我看有些人只要不上课就开心上了天！别忘了，你们就三个月时间了！还东想西想啥！！”
她硬生生摁下众人的情绪，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正在这时，贺时舟跟白柠刚好走到教室门口，恰好听见唐绮说——
“学校安排明天的大会由贺时舟跟白柠代表全体同学发言。”
白柠：“？？”
贺时舟：“？？？”
什么玩意儿？
怎么又要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