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到达目的地后, 两个人顺着人流走出了站口，在吆喝卖烤肠的小贩摊前盛樱然多看了一眼。
接着陆惟青就走过去打开手机扫码，“请帮我用袋子装两根烤肠。”
盛樱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摆在面前的烤肠, “陆惟青……”
“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了你很想吃。”
“咱俩这是甩跟踪呢，买烤肠, 会不会过于悠闲了？”盛樱然虽然嘴上说着不情愿, 但吃烤肠的动作倒是很诚实。
陆惟青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接着又将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哪怕是世界末日到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心些, 哪怕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你这是从最近看的言情小说中学的吗？”
“最近我又重新阅读了一遍《了不起的盖茨比》, 其中有句话感触很深。”
这勾起了盛樱然的好奇心，“什么话？”
陆惟青的目光越过她落到了后面，“等一下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开始干正经事情了。”
还没等到盛樱然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再一次被拉紧, 快速的步伐加上嘈杂热闹的人群, 让她犹如置身于电影剧情之中那般魔幻刺激。
过往的行人都思索着各自内心的事情, 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特别, 每走过一次小的交叉路口，盛樱然都会希望人群可以把跟踪的人挤散开。
大概绕了一圈半, 拐了四五个巷子口，陆惟青才确定将那人甩掉。
盛樱然背贴着墙面, 小心翼翼地顺着墙角探出一点视线, “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吗？你这样把他甩得这么干净, 后面该怎么办？”
陆惟青打开手机锁屏，微弱的白光照亮了他大半张脸, “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
“那他那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就不会那么紧跟着我们了。”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陆惟青息屏手机，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都来了，要去逛逛集市吗？”
“安全吗？”
“安全。”
此时此刻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两个字，盛樱然肯定是不信的，但从陆惟青口中说出她就相信。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依赖你了。”
陆惟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挺好的，我喜欢你依赖我。”
两人漫步经过江边桥，不远处传来古乐器的合奏之声，悦耳动听且令人心情平静如水。
差不多快走到桥的正中央，盛樱然停下了脚步，她在江面上看到了一艘小船。
“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有船在江上行驶？”
“或许是想在江面赏夜景。”
盛樱然趴在栏杆上，仔细观察起了船的行动细节，“以船的移动速度和视野范围来看，赏景这个可能性很小。”
“也不一定是真的赏景，盛小姐没听说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盛樱然一时语塞，就在这短短半小时里，陆惟青已经让她领会了两次。
“还是陆先生博学多识，小女子今日算是领教了。”说完盛樱然还抱拳示意了一下。
“看样子盛小姐现在的状态也没有刚才的紧张。”
“你在我身边就感觉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不是想知道那句让我感触很深的话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陆惟青看着江边上的波光粼粼，神情像是涂上了月辉，隐晦夹杂着明亮，“书中的那句话是，如果你打算爱一个，你要想清楚，你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的自由灵魂，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盛樱然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人们总是可以把爱情说得很高雅和冠冕堂皇。”
“因为人对自己期待的事物都会有幻想和美化，那是心所追求的东西。”
“我在一年前的今天还在追求设计行业的新人翘楚。”盛樱然的目光从江面慢慢转换到了街边，“而一年后的今天，我在寻思着……画糖人！”
而旁边的陆惟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繁华热闹的街边，有个支着木质摊子的白发老人，不少小孩子都围观在那里想看个稀奇。
盛樱然的语气有些期盼但又有小的抗拒，“我已经很少能在街边看到画糖人的了。”
“走，去看看。”
两人下了江边桥，步行到了画糖人的摊位前，一眼看过去桌子上摆着泡沫板子，有五六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插.在上面。
盛樱然的眼睛里闪着亮光，“画的好好，请问老先生画这个多久了？”
老人将刚做好的小糖人插.到泡沫板上，脸上的笑容漾开，“那时间可长，得有三十五年了。”
盛樱然垂下眼眸，发丝在脸上投下几缕阴影，“我以前也想着学画糖人的，但家里的原因也就放弃了。”
老人的笑意减淡，低头又忙活起了手上的活儿，“正常，现在做这种手工的人越来越少了，小年轻们也都是随着潮流往前走。”
盛樱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陆惟青，“那老先生帮我们两个画个糖人吧。”
“好，可以，两位稍等一下啊。”
在老人行云流水的操作下，一对可爱的小人儿逐渐显现出来。
盛樱然小心地接过糖人，在暖色光亮的映衬下格外漂亮，画上个子有些娇小的盛樱然靠在陆惟青的肩头，神情还都是笑嘻嘻的，整体格外温馨浪漫。
在往外走的时候，陆惟青偏头看向身边的人，“没想到你之前的兴趣还挺广泛。”
“嗯，广泛着呢，我还想着去埃及考察调研几年呢，但兴趣再多也耐不住家里的阻挡啊~”说完悠悠地叹了口气，感慨一下当时的事情不能如自己所愿。
“去学习了解埃及文化？”
盛樱然拍完照后咬了口糖人，“我当时是想加入考古队。”
“那和现在差别还挺大的。”
“考古只是兴趣，你不用害怕。”
陆惟青轻微摇了下头，看向她笑着说道：“我不害怕，只是没想到你的兴趣广泛到可以跳出现在的圈子。”
“多有点儿兴趣是好的，因为各方面都了解一些的话，人就不会显得那么无知和空壳。”
*
冬季临走前带走了最后的寒风，盛樱然摁掉响起的闹钟后从床上坐起身，她每次睡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大脑里过遍今天要做的工作。
迷迷糊糊的思索中想起了昨天睡前她收到的消息，然后她打开手机后又重新看了一遍。
上面写着：
明天上午十点半在时光塔的顶层见面，我会告诉你关于当年事件的一些线索。——萧一舟
这人怎么忽然就给自己发这种消息，他难道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查当年的事情？
陆惟青等着屋里的人迟迟不出来，于是推门走了进去，“该吃早饭了。”
“陆惟青，你把我们调查当年的事情告诉萧一舟了吗？”
陆惟青一脸茫然，“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睡前他给我发消息，让我今天上午去时光塔。”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陆惟青。
陆惟青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眉眼微微下压，“在你被绑架时，萧一舟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盛樱然回忆起失踪的地点就上是萧一舟名下的酒吧，这使她不得不又将其联系在一起，“但在我是否参与调查的方面，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
洗手间里，盛樱然在刷牙洗脸，陆惟青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怀疑他有问题？”
盛樱然捧起水泼到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滴下，“他不是有问题，是有秘密。”
“要去吗？”
“去。”
“用我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盛樱然擦了擦脸，准备出去吃早饭，却被陆惟青拦在了洗手间里。
“陆先生的晨会不着急吗？”
他想了一下，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今天早上没有晨会。”
“所以在这里堵着门不让我过去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不放心你现在独自在外面。”
盛樱然眼睛微微一眯，“不放心？还是吃醋了？”
男人眼睛里增添了一抹笑意，将腰微微弯下，两人之间的气息暧昧非常，“我要是说吃醋了，我们能一块儿去吗？”
“陆惟青。”
“嗯？”
盛樱然垫脚看向不远处的钟表，“再有十分钟我就要赶不上工作室的早会了。”
陆惟青两条胳膊环在胸前，嘴角带着一丝揶揄，“你昨天晚上不是把今天上午的假请了吗？”
被这么一提，自己差点儿把请假的事情忘了，盛樱然上下打量了着陆惟青，黑色的短袖搭配着咖色的大短裤，整个人的状态悠然自得。
“堂堂恒正陆总洗手间堵人，不觉得很有失风范吗？”
“那得看堵的人是谁了，在家里洗手间堵自己的老婆，我不觉得有失风范。”
盛樱然后退了几步，扬起自己下巴，“好，咱俩就这么耗着，我反正是请假了。”
陆惟青慢慢朝她走近了几步，镜子里的两个人的距离挨得越来越小，“不用耗。”
“你干什么！等等……”
还没等盛樱然反应，肩膀就已经被两只大手死死扣住，她有点不敢直视陆惟青，眼睛左右开始乱瞟。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盛樱然紧闭着眼睛，头往后缩，“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刚才的那个表情，比我昨天晚上看见画糖人还要……丰富。”
“这么不愿意和我亲热，那算了。”
陆惟青突然间把手松开，接着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盛樱然整个人懵在原地。
她走出洗手间，来回寻找陆惟青，“陆惟青，陆惟……”
咔嚓——
陆惟青进来房间，然后把门也关上。
仔细想想自己刚刚确实做的有些不对，盛樱然站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可过了几分钟里面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干脆直接扭开把手，门被开了一小条缝隙，因为窗帘拉着的缘故，房间里面暗得几乎没有光亮。
“陆惟青。”
门缝被渐渐开大，盛樱然慢慢地走了进去。
砰——
身后的门被人猛地关上，吓了她一大跳，瞬间怒气直冲向天灵盖。
正准备要转身时，一股力直接将她搂入怀中，冷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陆惟……”
昏暗的环境中，嘴唇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盛樱然身体情不自禁地微颤了一下，随着吻的渐渐深入，周围的世界仿佛彻底静止那般安静。
喘息停歇间，陆惟青的神情湮没在黑暗中，“今天非要去吗？”
“嗯。”
盛樱然在他的右脸颊轻啄了一下。
“这是上次落下的。”
陆惟青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泛着一丝沙哑，“我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你。”
那句话像是撬开了盛樱然心门上的锁，她的眼眸微微垂下，里面是浅浅的水波流转。
“其实这次可以换我走向你。”
许是氛围的恰到好处，亦或许是彼此的真心相待，两人深吻到了床边，又随着身体的倾斜又倒在了床上。
衣物轻轻滑落，细碎轻柔的吻从上到下布满了盛樱然的全身，接着两人就先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因为晋江不让写，请自行脑补）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十点钟，盛樱然从床上睁开眼偏头看向床头的闹钟。
“糟了！要迟到了！”
她奋力想坐起身子，奈何浑身酸痛的没有力气，挣扎了几分钟后她认命似的平躺在床上。
陆惟青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围着浴巾，发尾也还滴着水珠，“醒了。”
“你今天不上班吗？”
“和你一样，昨晚请了今天上午的假。”
说完之后陆惟青便走过来，摊开胳膊就要把她打横抱起。
盛樱然拽着被子的一角，紧张地看向面前的人，“你干嘛？”
“抱你去洗澡。”
她深吸了口气，举起胳膊摆了摆手，“等一下！我可以自己去。”
陆惟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收回手臂，掐着腰站在一旁看着。
脚刚一挨地，盛樱然就有点儿站不稳了。
她重新坐回床上，发愁地扶着额头，“陆惟青……约定的时间我快要迟到了。”
“没事，我送你过去。”
果然到头来还是上他计了。
*
时光塔是北安市比较有特点的建筑之一，不少人都会在这里约会和聚餐，在最顶层还可以观赏到城市的全景视野。
盛樱然在副驾驶上将镜子拉开，满意地摆弄着自己的复古公主发型。
“没想到陆先生还会编辫子。”
“这些只是我会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
“比如……化妆？”
陆惟青说话不过多自夸又底气十足，“化妆我有相关方面的了解，但从来没有没上手实践过，改天可以给你化个试一下。”
“陆先生好像是全能吧，我想请问一下还有什么是陆先生不会的吗？”
“我不是超人，也会有不懂的，或者做不到的事情。”
盛樱然补了下口红，思索起了他口中办不到的事情会是什么？结果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有哪件事情是他搞不定的。
“那么入神，想什么呢？”
“我在想目前还没有见过你有办不到的事情。”
陆惟青眉头微微上抬，眼底划过淡淡苦涩，“你被绑架着急却无能为力算是一次，我们在火场中逃不出去也是一次，但凡涉及到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乱了阵脚。”
盛樱然其实很想知道在上大学那会儿，陆惟青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以及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她内心的问题有很多，但照现在来看，这些都不是当下的最主要问题。
两人到达时光塔后乘坐电梯直升顶层，和原本规定的时间要晚了十分钟。
盛樱然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在靠窗户的那桌发现了萧一舟。
“抱歉，让萧副总久等了。”说着盛樱然落座在他的对面。
就算是多了个人，萧一舟神色一如往常般淡然，“我以为盛小姐会独自来赴约，没想到陆总也来了。”
而旁边的陆惟青挂断手中的电话，轻拍了两下盛樱然的肩膀，“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按陆惟青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急迫。
对面的人看出了她的心事，试着解释道：“我们两个人都不在公司，很可能是下面的人忙不过来。”
盛樱然也不拖泥带水，上来直接摆明了自己的目地，“萧副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服务生端来两杯果汁，快到中午的太阳此刻挂的正高，透过玻璃直直洒在桌面上。
“好，盛小姐应该是知道钟筱蓉的，可你确定钟筱蓉是自杀的吗？”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萧副总另知道其他的隐情？”
“据我所知，钟筱蓉没有患过所谓的阳光抑郁症，并且她还追求过陆惟青很长一段时间。”
盛樱然并不能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只能处于一种半信半疑的状态，“前者你有什么证据吗？”
萧一舟表现得很从容，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之后将目光投向窗外，“当然，那时候学校有个心理健康的调查小组，而我就是里面的成员之一，在统计数据的过程中我们采取了抽签调查的方式，里面就有钟筱蓉。”
“所以她的测试结果是无异常心理状态？”
“她只是没有阳光抑郁症，并不是无异常心理状态。”
“那她有别的心理疾病？”
萧一舟身体向后靠着，神情表现的自信坦然，“躁郁症，我想盛小姐应该是听说过的，全称是躁狂抑郁症，一般指的是双相情感障碍。”
“我只是听说过，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
“简单的来说就是钟筱蓉的行为语言更加贴合躁郁症，而非阳光抑郁症。”
这时候盛樱然想到了黄坤鹏查到的校园暴力，当时萧一舟是否参与了其中，一切的一切是刻意安排好的还是偶然间形成的？
迷雾层层叠叠掩盖在真相之上，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小块儿的拼图，只有将他们收集起来，并且对照正确的方向就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图案。
盛樱然觉得事情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她的眉毛皱起，语气带着些攻击性，“萧副总可以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吗？或者说你和钟筱蓉有什么关系？”
“盛小姐的这些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也是不太清楚。”
“那时候的校园暴力有你吗？”
萧一舟眉眼下浮现的戾气转瞬即逝，接着又摆出了那副礼貌待人的样子。
“盛小姐是从哪里听说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盛樱然眼看这里已经没有了自己想要的线索，拿着包站起身来，“萧副总，就这么说吧，你说的话我只是听听，如果说要全部相信的话，我还是很难做到。”
“不相信的话，盛小姐就当是我们之间的随意闲聊就好。”
“萧副总，再见。”
说罢，盛樱然拎起包便朝外走去，她走的很决然不带丝毫的犹豫，在听完萧一舟讲完这些话，再结合乔柳柳所说的，在钟筱蓉抑郁症这个点上也许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电梯里她大脑里的思绪不断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对劲，到了中间楼层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
程允放下手机抬头的瞬间和盛樱然对视上了，“好巧，姐姐又见面了。”
这也太巧合了吧，盛樱然一想到自己最后对他所发的话多少都有点儿小尴尬，毕竟两人也是相识一场。
她也不好说什么，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姐姐一个人来？”
“还有我家先生。”
程允看着电梯屏幕上显示的楼层，语气随意地搭上了她的话，“哦~和老公一起来的。”
“你来这里是？”
“我的导师在这里举办了一场聚会，过来参加意思意思，对于那种场合我一向都不太喜欢，不过今天能遇见你也算没白来。”
盛樱然扯了扯嘴角，她感觉得出来这人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老是这样也挺别扭的。
“程允，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改天我帮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我喜欢一见钟情的，介绍牵搭桥的都没兴趣。”
还一见钟情，果然年轻就喜欢这种不太靠谱的缘分机制，和自己当年有得一拼。
盛樱然视线笔直看着前方，但也会时不时瞟几眼他，“那你这得看缘分，缘分一到爱情就会来了。”
程允整理了一下卫衣后面的帽子，“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电梯降到底层，出来后她看见了站在门口打电话的陆惟青。
“你老公？”
盛樱然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
只见程允站在后面半挑眉，嘴角揶揄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