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刹那间,乔柳柳反握住了盛樱然的手,她的眼眸中写满了急切和难过。

  “柳柳, 你可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因为这对找到幕后的人很关键。”

  乔柳柳贴近盛樱然的耳边, “我……我曾经是钟筱蓉的笔友。”

  照这样说的话,那陆惟青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

  盛樱然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确定是那个时钟的钟, 竹字头的筱, 莲蓉的蓉吗?”

  乔柳柳很肯定地点头, 她说话的声音想要放大,却听起来更加沙哑,“和你,是一个,大学。”

  或者是笔友会上的照片认错人了, 不然寄去亚洲的信怎么可能到了纽约?然后让乔柳柳收到并成功成为笔友。

  “那柳柳……如果这个幕后的人与钟筱蓉有关,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乔柳柳懊恼地把头发理到耳后, 声音有些哽咽发颤, “因为钟筱蓉,当时自.杀, 我没有,阻止反而间接, 刺激到了她。”

  尽管很努力去尝试, 但还是无法将句子通顺地说下来。

  盛樱然眼神复杂地看向陆惟青, “这应该就是他对柳柳很怀恨在心的原因。”

  陆惟青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 “不是应该,是确定。”

  “樱然,当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这件事情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乔柳柳忍着喉咙的疼痛感,硬是将最后一句话连续起来。

  盛樱然轻轻将乔柳柳的发丝理到后面,神情温柔且坚决,“它关乎我们所有人,我虽然不太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确定的是和我也有关系。”

  病床上的乔柳柳听到这句话开始变得着急,她看向陆惟青,由于太过焦急嗓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意识到的意思的陆惟青站起身,他的视线扫过乔柳柳落到了盛樱然身上,“我阻止不了她去做任何事情,但我可以永远站在她身边,保证她的人生安全。”

  在这时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乔柳柳下意识躺平在床上,接着立马把眼睛闭起来。

  推着小车的护士慢慢走了进来,“病人该换药了,请各位亲属到门外等候。”

  临走前盛樱然低头在乔柳柳旁边耳语道:“柳柳,过几天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乔柳柳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往医院外面走的时候,盛樱然感觉从刚才到现在都少了方宇,“今天怎么没见方医生?”

  陆惟青点开手机里的短信给她看,“在今天凌晨时他接到了医院发的消息,被安排出去学习一段时间。”

  两人刚出医院,司机就连忙将车子停到了他们面前。

  “上车,先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我过会还要去处理些私事。”

  陆惟青也没继续追问的意思,“那好,今晚我会乘上去芬兰的飞机,等下了飞机我再打电话给你。”

  盛樱然莞尔一笑,“嗯,好。”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感觉有危险的时候……”

  “陆先生不必担心,自从上次绑架事件之后,凡事我都会放聪明点儿的。”

  陆惟青眼底一片柔色,“既然盛小姐都这么说了,我就暂时放心了。”

  “你弯一下腰,靠过来点儿,我告诉你个悄悄话。”

  陆惟青照做,脸上写着好奇,“什么悄悄话?”

  盛樱然先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后,脚尖微微踮起,一个吻落在了陆惟青的左脸颊上。

  突如其来的吻使陆惟青大脑瞬间空白了几秒,耳廓上渐浮现出粉红色。

  他举起右手假装轻咳了一声,目光看着远处,“右边可以再来一下吗?我比较喜欢对称。”

  盛樱然没想到陆惟青竟会不好意思,她把手往口袋一插,笑着说道:“另一边以后再说。”

  *

  在半个小时前,盛樱然接到了李校长发来的短信,说蒋思禾没来上学,可能被她的父亲关在了家里。

  按理说盛樱然不该插手女孩的家事,但奈何李校长年纪太大,受不了过强的刺激,并且也没有老师愿意上门去把人领出来。

  听李校长说,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去进行讲解劝说的老师都被蒋思禾的爸爸驱赶了出来,有的人甚至还被泼了一身凉水。

  小区位于北安市的老城区,周围的建筑也都是早之前的风格。

  盛樱然站在一栋楼下,脱落的墙皮旁边是泛橘红的的铁锈水渍,整体感觉破败不堪。

  她走上有些生锈的铁楼梯,知啦知啦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

  在经过一处门口时盛樱然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定这就是蒋思禾的家,接着她敲了敲门。

  等了五六分钟也没人来开门,她又敲了两下。

  隔壁的房门被人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老人。

  “小姑娘,你找这家人啊。”

  盛樱然指了一下对面的门,“这是蒋思禾家吧。”

  老人弓着腰,两只手背在身后,“是,这家有个小孩儿就叫蒋思禾,但我劝你别等了,我今早见她父亲出门了,还把门反锁了好几下,现在应该是没人的。”

  盛樱然思索了一下,“那您见蒋思禾出门吗?”

  “哟!这可没见着。”

  没出门的话,蒋思禾就很有可能还在家里。

  “好,谢谢您。”

  老人愁容满面,“你是她的老师吧,思禾这孩子挺可怜的,希望你能好好和她爸爸谈一下。”

  “嗯,我会的。”

  后来盛樱然在门口又等了十分钟,再一次敲了敲门,良久之后,里面响起了咚的声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边拍门边大喊道:“思禾!蒋思禾!你在里面吗?”

  话完又一声咚,盛樱然害怕发生危险的事情直接打电话报了警,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她绕到了这栋楼的背面,从下往上数起了楼层,最终视线停留在了蒋思禾家的窗户上。

  和平常的窗户不同,蒋思禾家的窗户上粘上了报纸,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盛樱然下意识啧了一声,那种无能为力感让她的心不断下沉,胸口也闷得喘不匀气息。

  *

  警察很快便赶了过来,几人把门破开,屋子里阴暗的很,外面明明是白天,可屋里几乎没什么光亮。

  盛樱然推开每个房间的门,“思禾。”

  在一间卧室里,衣柜里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她急忙地想要拉开柜门,却发现上面扣着把锁,警察将耳朵贴到柜子上,确认了里面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最后用把锁用蛮力破开。

  当打开柜门时,只见蒋思禾双手双脚被绳子束缚,嘴巴里也被塞上了布。

  盛樱然蹲下身子,伸手把绑她的麻绳解开,“思禾,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蒋思禾的眼泪不停地流,额头也因为一直在柜门上磕碰发出声响,而变得淤青发紫。

  那样黑的柜子里,她当时得有多么无助绝望。

  盛樱然抱着蒋思禾,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思禾,没事了,我在呢。”

  女孩的头埋在盛樱然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一片,“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好想永远离开这里,怎么办樱然姐姐,我感觉好伤心啊,眼泪控制不住。”

  警察仔细寻找了每个房间,整个家里除了面前这个小女孩外,没有一个人,“这屋子的大人呢?你知道是谁把你绑到柜子里的吗?”

  “是我爸。”

  她说出口的这句话,像是被剥夺了魂魄般的毫无生机。

  接受警察询问时,蒋思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中没有了任何神采。

  “你父亲呢?”

  “去上班了。”

  “为什么把你锁在这里?”

  “因为他想让我去挣钱,不想让我去上学。”

  “你父亲这种行为是违反法律的。”

  蒋思禾抬眼看向询问自己的警察,语气平淡如水,“那你们……能把他抓走吗?”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

  盛樱然轻声细语地说道:“思禾,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可以先……”

  “不!我冷静不下来,我受不了了,他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他凭什么夺取我的自由!就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吗!如果真的因为是这样,我就活该活的这么难受吗?我也还没成年,我也是一个孩子,我也想要崭新的衣服和父母的夸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现在生不如死!”

  那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撕心裂肺的绝望,在场的所有人都缄默不言。

  一字一句像万根银针扎在蒋思禾的心上,疼得她不断地滴血,她想哭想说话表达,但有双无形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盛樱然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女孩的眼泪,“思禾,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你的父亲从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加上不让你接受义务教育,这都是错的,而你在这个世界上出生,一点儿错都没有。”

  “那种压迫……它就像是想把我活生生折磨死,樱然姐姐,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谓的换位思考也不能完全感受到当事人的全部情绪。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也没有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有人能成为灯塔上的光亮,它照不到全部的大海,但也能增加些许方向。”

  粘在窗户上的报纸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个小角,有束微弱的阳光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