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惟青到达二楼, 寒风凛冽穿过破碎老旧的玻璃,上面要比楼下明亮些,他寻找了一圈, 终于在一条大铁管子后看到了盛樱然。
她坐在一把木椅上,手脚被麻绳绑着, 黑色的胶带封着口, 乱糟糟的头发耷拉在脸前,身上本来干净的衣服也被染成了一片一片的灰黑色。
盛樱然抬起眼皮, 眼前的人让她有些热泪盈眶,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在黑夜里见到了月亮。
“有没有哪里受伤?”
陆惟青轻轻揭开了粘在她嘴上的胶带, 然后又将手和腿一并解绑, 由于被绑的时间太长手腕上都被勒的有些发青紫。
“我没事。”
陆惟青握着她的肩膀,机警地巡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那个人呢?”
盛樱然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把我绑到这里后就消失了踪影。”
在不远处的铁箱子上, 盛樱然的手机在上面放置着, 她走过去拿起装进了口袋里, 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还是快点儿离开这里比较好。”
两个刚准备下二楼, 浓烈的烟熏味直冲而上,呛得人直咳嗽。
陆惟青意识到了严重性, 转身拉着盛樱然往后退,“不好, 他放火了。”
盛樱然往后退了几步, 掏出手机拨开了号码, “那我现在就打消防电话。”
显而易见的是面具人想要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喂!我们现在在郊区的一家废弃化工厂里,具体位置……”盛樱然突然间顿住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清楚具体在哪儿。
陆惟青拉着她的胳膊往二楼宽阔的地方走,“南外郊的最大十字路口处右拐,有家旧的册育工厂。”
盛樱然将他说的话对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对方表示消防队马上就会到。
两人退避到离楼梯口很远的地方,滚滚浓烟依旧顺着楼梯往上曼延,
“靠后点儿。”说完陆惟青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盛樱然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后拿起铁棍将半破碎的玻璃敲碎。
呼呼的冷风声贯彻在耳边,可没一会儿风声就变得平息。
“这叫什么,天要亡我。”盛樱然走到窗边朝楼下望了望,墙壁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支撑的点,换句话来说目前的情势处于进退两难,要不摔死,要不烧死。
陆惟青靠着墙坐到地上,脸上没有生死之际的紧张害怕,只有和平常一样的从容淡定。
“你说我们如果死在这里了……算不算殉情?”
盛樱然愣了一下,转即笑了笑,她也靠着墙坐下,“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所以你也不会。”
陆惟青咳了两声,笑着说道:“小迷信。”
没过多久二楼的温度骤然升高,浓烟朝角落里的两人袭来,陆惟青拉起盛樱然跑到窗户口。
“都快死了,咱俩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儿太放松了?”
盛樱然知道就算他们两个人避免了浓烟窒息,也避免不了火烧高温。
陆惟青看了眼时间,又朝窗外望了望,“信我,盛樱然,你会没事的。”
很少见他露出这种神色,和之前不同,此时害怕担心都写在了脸上。
盛樱然莞尔一笑,“不,陆惟青,我比较信神,所以我们都平安无事的。”
脸上已经被烟熏的发花,明亮的眼睛如同初见时那般抓住了陆惟青的心。
*
消防车的声音赶到时二楼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陆惟青,消防车到了!”
盛樱然开心地转过头朝陆惟青喊着,
然而他并没有想象的高兴,因为大火离的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们烧为灰烬。
陆惟青指着离窗户最近的水泥台上,朝盛樱然紧张地大喊道:“快!盛樱然,站到那边的台子上。”
火舌席卷地很快,没一会儿就跑到了脚下,但台子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从楼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盛樱然的身影,消防员们迅速投入救援行动。
神经紧绷着,盛樱然感觉自己掉进了布满荆棘网的深渊,她的脖子仿佛被扼住,沉重地让人喘不上气。
“陆惟青,你怎么办?”
陆惟青将外套脱下扔给盛樱然,示意她护住露出的皮肤,“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医院,滴滴的仪器声在安静的病房中格外响亮,盛樱然缓缓睁开眼,白色的房顶映入眼帘。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输液的管子牵动着玻璃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护士推着小车子,准备过来帮她换药。
盛樱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起身,扯下呼吸面罩,声音沙哑地询问道:“还有一个人,他在哪儿?”
护士看向身后的墙,“他在隔壁的病房,不过伤势比你重些。”
盛樱然想起了当时自己被炸开的钢管差点儿击中,是陆惟青将自己护在了怀中。
当时他说了一句话,“在订婚的那刻,我以为我们就要走向圆满的大结局了。”
冲出病房是盛樱然下意识的举动,手背上的针眼正往外渗着血珠,背后是护士的呼喊声,她要见到陆惟青,而且现在就要。
推开隔壁病房的门时,方宇正站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病例单,听到了门这边的动静后他侧头看到了盛樱然。
“盛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盛樱然扶着门,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瘦弱的身型更加明显。
后面的护士也跟着她急匆匆赶了过来,“方医生,抱歉,我没照顾好盛小姐。”
方宇扬了扬下巴,“你先去忙吧,盛小姐这边我来照顾。”
“好。”
护士离开后方宇走过来把门关上,“他伤的不算重,只是还在昏迷状态。”
盛樱然缓慢迈着步子走过去,只见陆惟青戴着呼吸机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一幅画。
“他多久会醒?”
方宇将病例单放到桌子上,抬头看了眼吊瓶里的药液还有多少,“不确定,可能一天,可能一个星期,不过他醒来后估计暂时会说不了话。”
说不了话,盛樱然心口一紧,两只手攥着衣角,“为什么会说不了话了?”
“他的喉咙吸入了太多烟尘,损失到了声带,不过你也别担心,后面会慢慢恢复的。”
*
同样的陆惟青受伤住院的消息直逼商圈头条,前一秒还在发表道歉声明,后一秒就被报道住进了医院。
盛樱然也在后期接受了警方的调查,讲明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即使她十分不愿意去回忆当时,但如今乔柳柳下落不明,陆惟青昏迷不醒,绑架她的人也毫无消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最终得到解决的。
“樱然。”
她寻声看去,只见陆明山和凌惠提着大堆礼盒走进了病房。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哎呦,你这都受伤住院了,身为父母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
盛明山坐到床尾的小沙发上,气得把头朝窗户一偏,“哼!要不是你妈联系不上你,你是不是准备到了出院也不和我们说。”
看着那些盒盒罐罐的营养品,盛樱然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你们来就来,带这么多补品礼盒,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探望的是重病老人。”
凌惠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小声地问道:“陆惟青怎么样了?我见都上头条。”
“昏迷中还没醒。”
“我和你爸也商量过了,看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陆惟青也没有醒过来,那万一之后有个什么后遗症,反正你俩只是订婚又没领结婚证……”
凌惠的话还没说完盛樱然就大概猜出了她的意思,“妈,我是不会和陆惟青退婚的。”
“啧……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倔呢,跟你爸一个样儿!”
盛明山一言不发干坐在那里,没有一丝要帮着凌惠说话的意思。
“明山,你也说了句话。”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人我们看都看完了,走吧。”说完便站起身往门口走。
“唉!你这……”凌惠也随意嘱咐了几句,拿起包就去追。
这是盛明山少数没和她计较的一次,不论是出于父爱,认为自己的女儿有她想过的生活,还是出于利益,觉得陆惟青是难得的金龟婿,但盛樱然更加倾向于前者。
经过几天的治疗,她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后拨通了助理何沫的电话。
对面的人知道她要出院后激动地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樱然姐,你终于要回来了,寒木春华在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别提多难了。”
“我暂时还回不了工作室,不过可以线上办公,你把需要我处理的设计图和文件邮箱发我就行。”
“哦,好。”
“对了,这几天如果有人问我去哪里了……就说我去出差考察了。”
“了解。”
盛樱然挂断电话后,提着一大堆的补品礼盒走进了隔壁陆惟青的病房,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盛明山提议买的,看着是送给她的,实则送的是陆惟青。
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补品。
盛樱然也挺纳闷的,住了这么久院,她还没见过陆惟青的家人来过,其实不光住院没见过,连两人订婚时都没见过。
在她整理翻看那些送来的补品时,好像听到了病床的方向传来了声响,回头看去,陆惟青的左手已经微微抬起。
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应该是夏日夜晚炸开的烟火,那样的欣喜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