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束想说自己不怕, 但此时怪物大军已轰降隆来到脚下。
这一次，林束没等自己彻底失控，他主动站起来, 黑色羽翼在身后徐徐展开。
飘浮在半空的林束，望着底下的怪物群，神色平淡，无喜无悲。
这些原本暴躁的怪物, 在进入陵寝看到林束后，一个个变得安静下来，它们抬头仰望着半空的林束, 像是注视着自己的神明。
林束有些恍惚, 眼前画面似乎出现重叠。
他曾经也这样, 以俯瞰的视角将所有匍匐于地的怪物纳入视野，这些长相丑陋可怕的怪物，在他面前一个个乖得跟小孩子似的。
哪怕他要扭断它们的脖子, 也没有任何反抗。
手掌穿透心脏，热血喷洒在脸上，让怔愣的林束回神。
体内狂爆的杀意控制不住，但现在林束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清楚地看着自己轻松杀掉一只只臣服于他的怪物。
没有惨嚎, 没有逃跑。
怪物像是排着队上前来给林束杀似的。
在被林束杀死的瞬间，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丝毫恐惧——非要形容的话，像是一个孩子用孺慕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母亲。
林束的动作慢下来，身体里好像有两个意识在进行拉扯。
之前那次杀戮他处在完全失控状态, 毫无意识, 可是这一次, 他意识是清醒的, 甚至可以说是他主动开启了杀戮。
怪物而已，天然与玩家处在对立面，一路走来，他杀的还少吗？
手掌再次穿透一只怪物心脏，绿色的血溅到脸上时，林束自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身形顿住，视线一直没离开他的戚越飞快掠来。
而随着戚越的出现，原本乖乖躺平任林束杀的怪物，忽然一个个变得无比狂暴，对着戚越展开攻击。
林束此时无暇顾及戚越，因为他能感觉到，这次杀戮不仅没能缓解他的病，反而好像更严重了。
身后翅膀消散，林束往后倒下。
戚越飞过来接住他。
“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更严重了？”戚越皱眉，微微喘息着，剩下的那些怪物被他在短短时间内全部杀掉，身上也沾了不少怪物血。
林束没像第一次那样吐血不停，却觉得异常疲惫，灵魂似乎要抽离躯壳，使不上半点力气。
“我不知道。”林束也很茫然。
他这次进副本莫名其妙就成了魔王，还得了个动不动就吐血的毛病，怎么想都很奇怪。
此刻的陵寝内尸横遍地，满是血腥气，戚越正要抱着林束离开。
“等一下。”
林束叫住戚越，指着前面一处坍塌的洞道：“去那看看。”
之前巨蛇追击玩家，后来又有林束与戚越绞杀怪物群，陵寝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前面的那堵墙破开个大口子，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别有洞天。
戚越抱着林束上前，抬脚猛地一踹，将洞口踹得更开，足够一人通过。
穿过墙，里面是一条暗道，林束脑海中的地图仿佛玩游戏开地图一样，原本黑漆漆的地方只有亲自探查过才会逐渐点亮。
此刻林束脑海中的城堡地图，就有一处亮了起来。
两人来到一个暗室，里面积满灰尘，看得出很久无人光顾，像是一个用来秘密祭祀的地方。
除了一个简陋祭坛样的东西，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瓶瓶罐罐，便没有其他什么了。
拿着手电筒探查一翻，林束在墙上看到些壁画。
“走近看看。”
林束窝在戚越怀里，抬手拍拍他的胳膊，戚越垂眸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虽然年深日久，但石壁上的画颇为清晰，林束一路看下来，眉头不自觉蹙起。
壁画很简单，讲述了一名神祇堕落到陨灭的故事。
而神的堕落，似乎是从祂降临人间，以凡人身份生活过一段日子后开始的。
神从一个人类小女孩手中接过饼子，与小女孩走过很多地方，祂渐渐有了人类的感情。
然后，神病了。
沾染红尘，对人类生出向往的神，得了红尘病。
祂越来越虚弱，无法返回神国，最终陨落在人间。
林束与戚越默然看着壁画，久久不语。
“……是不是，有些眼熟？”林束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
戚越脸色凝重，他收紧抱住林束的手臂，垂了垂眼眸，开口时，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只是一个传说故事而已。”
“传说吗？”
戚越没再说话，抱着林束离开了暗室。
他们回到城堡晚上睡觉的地方，遇到那几名逃走的玩家，原本累瘫在地上的玩家见到两人出现，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站了起来，警惕地望向两人。
小风筝和卡弦看到被戚越抱在怀里的林束，顿时跑了过来。
“哥哥，你怎么了？”小风筝担忧地问。
卡弦歪头打量一翻林束，“咔咔咔”转头望向那群玩家。
玩家在它诡异的注视下，只觉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主人，要玩他们吗？”卡弦一指玩家，语出惊人，玩家们顿时齐齐抖了抖，用惊恐的目光在卡弦与林束身上来回打转。
林束：“……”
林束他明白卡弦的意思——如果病发时杀怪物不再有用的话，那就拿玩家开刀。
虽然没有接受卡弦的提议，但不知怎的，林束却有一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林束看向那几名玩家，白发少年向葵在安全区时见过，林束对他有印象。
几名玩家显得很忐忑，他们有的听过林束，但没见过，至于戚越，则听都没听过。
这也不奇怪，安全区虽然地方不大，但每个区之间其实很少走动，大家或许认识同区的玩家，但对于另一个区的玩家，就可能完全陌生了。
毕竟像几个异变严重的区，每天都有玩家死去，也每天都有玩家发生异变，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记住谁是件完全没必要的事。
玩家在林束的打量中忐忑不安，眼前两名玩家虽然没见过，但强大的气场让他们知道，即便同为高阶，这两人也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尤其林束，虽然看着是名战损少年，但开局抽到魔王身份，一看就不简单。
紧张气氛下，有人“咕嘟”吞咽口水发出好大一声。
“那个——”一名扎着小揪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颤巍巍举起手，等林束与戚越的视线齐齐望过来时，他的身子很明显地抖了抖。
“我、我知道怎么治好魔王的病。”
青年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他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看着林束坚持把话说完道：“我的主线任务是治好魔王的病，第一个阶段任务是给魔王找药……”
他话没说完，玩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啊，我的任务也是治好魔王的病。”
“我的也是。”
“这么说来我们的主线任务都是一样的了？”
“可为什么我没有下一步指示？”
……
乱七八糟的讨论中，戚越一个眼神扫过去，顿时所有玩家都闭上嘴巴。
“去哪里找药？”戚越问那个青年，青年玩家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只觉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丝毫不敢隐瞒。
“葬灵涧。”说着立马补充一句，“但我不知道这个葬灵涧在哪里，我连城堡都出不去。”
戚越神色微顿，迟疑了下，询问地看向怀里的林束。
若论对这个副本地图的熟悉，没人比得过林束。
林束闭眼感知一翻，大致确定了方向，睁眼看向戚越点了点头。
“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去葬灵涧。”戚越拍板决定，玩家们有异议也不敢提，何况治好魔王的病本来也是他们的任务。
一夜无事。
大家整装待发，卡弦本来也要跟着去，但林束让它留在城堡。
休息一晚后，几名玩家的状态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看起来一个个跟磕了药似的。
而林束经过一夜休息，虽然还是感觉很虚弱，但至少能够自己走了。
小风筝跟在林束身边，偷偷瞄了眼其他几名玩家，压低声音说道：“哥哥，他们都很害怕，看到你时最怕，为什么呀？”
林束扫了眼身后的玩家，所有人都隔着他一段距离，似乎不敢靠近。
恐怕是自己魔王的身份让他们怀疑了。
他在安全区的时间虽然短，但也了解到一些东西。
玩家进入副本世界后，大多是没有身份的，即便有身份，也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像这个副本的魔王，可以称得上是位面之子了，这种身份按理来说一般不会被玩家占据。
出了城堡，外面是一片泛着黑气的森林。
林束还没什么，几名玩家却有些承受不住，他们不知道，原来魔王城堡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出了城堡，精神值咔咔往下掉。
林束看眼小风筝，小风筝意会，掏出几颗黄色糖果分给几人。
“小妹妹，谢谢你啊，姐姐不吃糖。”一名女玩家不好意思拿个孩子的糖吃，想要拒绝——主要是那糖果的颜色，让她看着有种诡异的感觉。
“姐姐，你这样子会走不出这片森林的，我不想看到姐姐变成怪物。”
女玩家听了顿时颇为感动，她知道，能活到现在，别看是个小女孩，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女玩家接过糖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另外几名玩家都好奇看过来。
女玩家倏地瞪大眼，“……！！”
她又体验了一遍刚进副本时的恐惧心情，要不是已经被锻炼出来了，刚才很可能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姐姐，怎么样？”小风筝抬头一脸纯真可爱地问她。
女玩家咽了咽口水，小女孩甜美的笑脸在她眼中突然变得有些可怕，“还、还行……”
小风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姐姐就不会马上变成怪物了。”
也就不会拖累哥哥了。
弄明白小风筝的糖果能有效抵抗异化，维持住精神值不掉，那几名玩家顿时也顾不上矜持，抢着剥开糖纸往嘴里扔。
然后齐齐顿住：“……”
嗯，忽略掉那种诡异的恐惧降临的感觉，其实效果还真不错。
排排坐，分完果果后，一行人正式踏入黑雾森林。
出发前林束交待了句，“森林里怪物众多，不要乱走，也不要随意挑衅。”
一个光头大汉闻言嗤笑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再说了，有怪物才好，杀多点怪物，结算时评分才会高。”
顿时，另外几名玩家用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向他。
光头大汉恼羞成怒，“看什么，他拿到魔王身份又怎么样？运气好罢了。”
向葵摇了摇头，啧啧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见没人站自己一边，全跑去跪舔林束，光头大汉更气，重重冷哼一声率先走进森林。
结果没过两分钟，鬼哭狼嚎地跑了回来。
一边跑，一边喊：有怪物！有怪物！”
其他玩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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