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只剩最后一个副本了, 所以只要通关最后一个副本，我们就能回家了吗？”
一名玩家用梦呓般的语气说道，周围玩家脸上也都一副梦幻般的表情。
中心大厅洁白的地板上染了不少血污, 尸体倒在角落，却无人理会，所以人的注意力都在骤然崩塌五个副本的屏幕上。
也有人疑惑，“好好的, 怎么就突然崩掉了五个？”
“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打通关，突然之间被解决掉五个……谁能做到？难道是当年那些人回归了吗？”
这话一出, 人群骤然起了阵骚动。
“那些人？”林束喃喃重复一句, 陶觉知以为他好奇, 便低声解释道。
“就是安全区建立时期的那些玩家，只有他们成功打通过高阶副本。只是后来那些人死的死，疯的疯, 后来干脆全都消失了。据说，他们可能一直穿梭于不同高阶副本之间，没有来过安全区。”
陶觉知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佩服地感慨道：“能一直停留在副本世界而保持清醒, 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旁边不知谁插了一句,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还是人？”
陶觉知被堵得一滞，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就在这时, 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少年音, 玩家们似乎都认得这个声音, “嗡嗡”的议论声渐渐消停下来。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未来的样子！”
林束顺着声音望去，人群向两边分散，露出一个白发少年来。他看起来比林束还小两岁，大概才刚上高中，但满头白发，脸上也毫无血色，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玩家们对这名白发少年的话显得很重视，听到他的话，全都安静下来，有人皱了皱眉，语气凝重地询问：
“你看到了什么？”
白发少年却没看任何人，死死盯着虚空某一点，视线毫无焦距，瞳孔微微颤动，神情慌乱而震惊。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旁边的人看他这副样子都快急死了，“到底看到了什么，你快说呀！”
知道林束刚来不了解情况，陶觉知善解人意时说道：
“他叫向葵，天赋技能是预知。很多玩家在进副本前会找他进行占卜，如果他开口祝福的话，一般都会活着回来；如果他看着你一句话不说，那最好不要进副本，否则必死无疑。”
“预知是有代价的，他那头白发就是。所以能改变人生死的预言他一般不会说出来，而是通过讨巧的方式传达，就看玩家自己能不能悟了。”
林束脑海中响起小风筝的声音。
“哥哥，那个白头发小哥哥好害怕啊，我感觉他快要被吓死了。”
林束望着那名白发少年，也觉得他吓得不轻，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场景。
可既然能来到安全区，便代表至少是高阶玩家——成长为高阶，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没见过？
显然和林束同样疑惑的玩家不少，他们见向葵半天不回答，一直陷在自己情绪中神经质地叨叨着什么，甚至还有些失控迹象，顿时有些不耐烦。
一名壮汉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拎小鸡一样拎起白发少年。
“喂，小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向葵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动，对上大汉视线，大汉被他的眼神看得手微微一抖，险些将人摔下来。
“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快说！”再问出口时，声音莫名发虚。
“我看到了……希望。”向葵一字一顿开口，声音带着好像很久没说话似的沙哑，他直勾勾盯着大汉，将大汉看得浑身发毛，不自觉把人放下，还后退一大步。
“希望……那、那不是好事吗？”
向葵没有理会，自顾说下去。
“我看到，玩家攻占怪物之乡，杀死所有怪物，副本世界崩塌，玩家回归现实……”
随着向葵的诉说，有些玩家脸上慢慢露出轻松笑容，仿佛也看到了那样美好的未来。
不同副本世界时间流速都不一样，他们穿梭不同副本，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虽然外表一直保持着刚被拉入异空间时的样子，可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不堪重负。
如今能看到回家的希望，没人会不高兴。
“然后，梦醒了。”
向葵梦呓般道，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他这副模样，让其他玩家看得毛骨悚然。
“什么梦醒了？你是说通关所有副本，回归现实世界，只是玩家们做的一场梦？”
向葵呆怔的目光望向说话之人，慢慢扬起嘴角，一字一字地道：“祂的梦，醒了。”
下一刻，空气凝固起来，人们连呼吸都停掉了。
林束脊背窜上股寒意，他意识到向葵的话是什么意思，猛地盯着他看。
短暂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更强烈的喧闹声。
到了高阶玩家，已经对诡变的本质有些了解，他们不像低阶或中阶时那样，还会单纯以为，全球诡变会是一场人类进化的馈赠。
——即便这是一场馈赠，也是标了价的，而价格，人类无法承担。
现存的六个高阶副本世界，突然崩塌了五个，这一变故在安全区引起震动，玩家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反而没注意到多了林束这么个新人。
陶觉知是专门负责接引新人的，因为一般刚来到安全区的玩家，都是从高危副本中拼杀出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处在一种很糟糕的水平，需要慢慢调解，之后才能继续做任务。
——要是处理不当，刚来安全区便异化失控而死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看了眼走在身边的林束，陶觉知再次在心里嘀咕，这种比老玩家还平静的新晋高阶，他以前是真没见过。
“前面就是范老的住所，你自己进去就好。”陶觉知领着林束来到一栋木屋前，古朴的材质，跟安全区钢铁金属的整体构造格格不入。
“范老是安全区刚建立时就在的老人，他能够有效缓解玩家身上的异化症状，即便你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但他能看出你的精神问题，帮你调解。”
是的，陶觉知认为林束只是外表看起来很正常而已，精神值一定也处在一个很危险的数字，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有很大后患。
扫了眼自己满值的精神力，林束并没有解释什么，他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不太好，木头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
“你来了。”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声音，全身笼罩在阴影里，从林束的角度望过去，只看到一个人裹在黑色斗篷里，怕光似地缩成一团。
“我等你很久了。”
老人的第二句话让林束感到意外，他似乎认识自己，还在等自己，可林束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老者。
老人盘坐在地上，稍微挪动了下身体，他抬头向林束看来，露出斗篷下一张苍老枯瘦的脸。
林束微微蹙眉。
玩家身上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而年老体弱者很难在危险的副本世界活下去，可眼前的老人血肉枯竭，都老得走不动了，却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
仿佛知道林束心中在想什么，范老朝他露出个和蔼笑容，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
“那个躲起来的小丫头，也出来看看吧，这里虽然比不上外面的世界，但也比藏在一个小珠子里面强。”
这下林束是真惊讶了，老人竟然能发现水晶球里的小风筝。
小晶球里的小风筝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哥哥，这个老爷爷能看到我吗？”
应该不能看到，而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感知到小风筝的存在。
林束将小风筝放出来，此时的小风筝虽然只有中阶，但情况却跟普通玩家不太一样。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异变是丧尸化的话，那么现在的小风筝则相当于半人半尸——她有着普通玩家的特症，却不会再面临异变失控的危险。
甚至，她还能感受到怪物的情绪。
小风筝出来后，没有好奇地走来走去，而是安静乖巧地站在林束身后。
“你认识我？”林束看着范老问道。
范老盯着小风筝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有人告诉过我，当剩下的高阶副本出现异变时，代表我要等的那个人，已经来到。”范老看着林束，语气很平静，有种尘埃落定的疲倦感。
“你今天刚来，就崩了五个副本世界，所以我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你。”
林束：“你要等我，为什么？”
范老没问题，他掀开身上斗篷，林束这才发现原来他下半身已经完全异化，变成树根一样跟地板融合在一起。
怪不得他一直坐在地板上不挪动。
此时林束也已经适应屋子里的黑暗，能看清老人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
他从树洞里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盒子，放在地板上向林束推了推。
“这是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同时转达的还有一段话。”
“盒子里的东西，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戴上，一旦戴上就再也无法无头，这关乎所有人的命运。”
“而你的命运，始终掌控在你自己手里。”
说完这些话，老人迅速枯败下来，生命力急速流逝。
仿佛他早已走到生命尽头，坚持这么久，不过是为了等待林束的到来。
林束安静站立片刻，上前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材质不明的指环。
看到那枚指环，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摩挲着指环，有什么东西悄然苏醒。
身后的小风筝瑟瑟抖动，好像有无形的威压降临，压得她膝盖发软，想要匍匐在地。
……
不知名的远方，满身绷带的人偶停下跋涉的脚步，“咔咔咔”转动脖子，用空洞的声音说道：
“主人，你终于……再次醒来了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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