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小红家, 还是那个到处堆满垃圾、散发着臭味的小院。
小红对此习以为常，她推开生锈的铁门，朝空荡荡的院子喊了声“我回来了。”说着回头冲林束笑了笑道：
“老师, 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似乎不想林束进去，就此打道回学校，林束看出她的意思, 但并不打算照办。
他低头看了小红一眼，客气地问：“是你请我进去，还是我自己进去？”
小红：“……”
林束说完等了会儿, 见小红没有前路领路的意思, 便绕过她, 自己往里走去。
“哥哥，这个地方好臭啊。”小风筝说道，也不急着出来了, “我闻到了死人的味道。”她顿了顿，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补充了句。
“很多很多。”
林束脚步微顿。
他站在门口象征性敲了两下，没人来开门，老太太很可能出门去接自己孙女了。
林束扭头看向身后的小红, 示意她拿钥匙开门。
小红一边慢吞吞掏钥匙开门, 一边小声嘟囔，“家里人都不在，跑到家里来做什么，昨天不是才刚家访过吗？”
如果换成未来老师在这里, 小红很可能就直接拒绝他进自己家门了, 但现在是林束让她开门, 她便不敢拒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论是玩家还是副本里的NPC，似乎都有点害怕不敢得罪林束。
屋门打开，这一次林束随小红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窗子似乎都被封了起来，外面的光线无法照进来，屋子里又阴冷又昏暗。
小红很懂待客之道地请林束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至于俞非，进屋后找了个角落靠着，没有发出声音，毫无存在感。
小红回到家，花蝴蝶一样转来转去，忙碌个不停。
外面天色渐渐黑下来，已经到了傍晚，小红的奶奶还没有回来。
期间，小红给林束添了好几次水，问了七八次林束要不要回学校，每次林束都摇头说再坐会儿。
这一坐，便到了夜晚。
老太太依旧没回来，小红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还客气地问林束要不要吃，被拒绝后似乎松了口气。
家里再也找不出什么事情可做后，小红终于消停下来，坐在林束身边，陪他一起等自己奶奶。只是等了没多久，便哈欠连天，一副睁不眼的困倦模样。
角落里，一直安静的俞非站了起来，或许是休息够了的缘故，此时的俞非脸色看起来要正常些了，没之前那样疲倦苍白。
“天色已晚，你确定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林束坐着没动，单手支着下巴，撑在桌边小憩了会儿，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他扭头望向旁边小鸡啄米似的小红，“看来你奶奶不会回来了，家里没大人，老师不放心你一个孩子单独在家。”
不走心地给出个看似合情的理由，果然小红没法拒绝，又或者是已经困得失去思考能力。
小姑娘对着林束胡乱地点点头，起身闭着眼往自己房间走。
房门打开，一股腐烂的气味飘散出来。
“哥哥，好浓的怨恨，好深的绝望啊。”随着小风筝的话，一颗白色糖果出现在林束手里。
“这是我第一次凝聚出白色糖果，白糖与黑糖是更难凝聚的糖果……哥哥，我的力量变强了。”小风筝欣喜地说道。
白色糖果？只有用最浓郁最黑暗的绝望与怨恨才能制做出来，而且还得是活人，尤其是玩家爆发出来的情绪才更容易制做。
可是现在——
林束若有所思望向那个房间，腐烂的气味浓郁到刺鼻，那是一种尸体腐烂埋在垃圾堆里散发出来的气味。
林束来了两次都没见到小红的父母，再结合以往放学都是小红奶奶去学校接自己孙女，林束不由有了一些猜测。
跟在小红身后走进房间，走到门口时脚步忽地一顿。
哪怕对里面的情形有过猜测，但当林束真的看见时，还是忍不住眉心微蹙。
房间里很暗，唯一的窗户被死死封住——但也足够林束看清房里的情形。
这哪里像一个小姑娘的房间，更像一个被黑色黏液与诡异植物填满的花房。
原本的床堆满黑色泥土，还在往外渗出不明黏液。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此时将自己埋在泥土里，只露出一颗头，末了还用小手拍拍自己身上的黑泥，像是在拍被子一样。
她的身体似乎也与床上的泥土融合在了一起，吸收着土里的养分。
在床的两头，各有一株诡异的植物，血管一样的根茎插.入土里，又从墙壁穿透而出，在房间里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织。
顶端长着一朵奇大而又丑陋的花，花盘是一张丑陋的人脸，双眼紧闭，似乎陷在某种痛苦中无法醒来。
两条根茎像胳膊一样抱住床上的小姑娘，林束仔细看去，瞳孔微凝——根茎的末端插进小姑娘身体，表面鼓胀颤动，似乎在不停地输送什么东西到小姑娘体内。
更加浓郁、令人恶心的臭味弥满整个房间。
小姑娘睫毛颤抖不已，明明看起来很痛苦，却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张稚嫩雪白的脸蛋，似乎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变得更加漂亮，趋近完美。
“我要睡觉了，晚安，爸爸，晚安，妈妈。”
呢喃着说完这句话，小姑娘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在小红闭上眼睛的刹那，原本还算安静的两株花突然疯狂扭动起来，花盘上的人脸睁开双眼，泛白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两张人脸同时盯着床上睡着的小红，腥红的枝条狂乱挥舞，花盘疯狂扭动，张开嘴巴露出带血的牙齿，似乎想撕咬床上的小女孩。
腥臭的涎液滴落在小姑娘脸上，她依旧睡得很香，没有醒来。
嘴巴快撕咬到小姑娘的头时忽然顿住，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一样，无法再近前分毫。
被两朵花忽略的林束站在门口看得很清楚，阻止花朵撕咬小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血管似的根茎不仅为小红输送着什么物质，同时也保护着她，使她不受到伤害。
原来这就是小红变漂亮的秘密。
林束看到了真相，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他大步走进房间，随手在门口拿了把铁锹便往床尾铲去。
一铲子下去，翻开黑色泥土，渗出腥红血液，不小心铲断一根植物根茎，凄厉的惨叫在房间响起，更多腥臭的血液汩汩流出，浸湿泥土。
在林束动手时，那些枝条与根茎都改变了目标，伴随吱吱吱的尖叫，纷纷朝他涌来，想阻止他继续挖下去。
林束随手抓住一根枝条，稍一用力将其扯断，黑血挥洒，顿时嚎叫声更加刺耳。
俞非上前，抬手将所有根茎枝条攥在一起——他看起来站都站不稳，仿佛随时会跌倒，却轻轻松松将那些发疯的枝条抓在手里，无论怎么疯狂扭动都挣脱不开。
咳了一声，俞非开口对林束低声说道：“小心些，这家父母身体异化成了中转站，将周边所有污秽和肮脏都输送进这个孩子身体里，是个巨大的污染源。”
说到这儿，向床上熟睡的小女孩投去一眼，目光淡淡，“以丑陋阴暗浇灌出来的美丽是畸形的，在未盛开之际便已凋零。”
小女孩的容颜变得愈发明艳夺目，仿佛神明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任何形容词都无法描摹其美。
然而，在那样完美的容颜下，却隐隐透着一股不详气息。
林束听到俞非的话顿了顿，下一刻用力一铲，铲出带血的黑泥，露出腐烂的尸体。
床尾的花植仿佛被掐住命脉一样，凄厉地尖叫起来，它的根须都植在那具腐烂的尸体里，被林束一铲子下去铲断大半。
发黑腥臭的血泉水般涌出，还在往小红身体输送“养分”的根茎顿时瘪下去，痛苦地不断抽动。
有的被拔出小红身体，带出血淋淋的皮肉组织。
小红在睡梦中疼得皱起眉头，冷汗淋淋，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痛呼，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林束一不做二不休，挖完床尾挖床头，将两具高度腐败的尸体翻出来。开在尸体上的花朵瞬间枯败下来，干瘪的根茎与枝条有气无力地抽动着。
花盘上的两张人脸渐渐恢复神智，他们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记起自己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由怨毒地咒骂起来。
“赔钱货，生你养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当初生下来时就该捂死在尿桶里。”
“你个没良心的，还指望你长大了嫁个好人家孝敬父母，却没想到全是孽啊，小小年纪就会吸父母的血了。”
“小贱人，养你这么大哪里亏待了你，敢这样对老子！”
“哎哟，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你就不能懂事点，体谅我一下吗？”
诅咒越来越刻薄恶毒，两人无视房里的林束与俞非，只盯着床上的小姑娘骂，那刻骨怨恨的模样，好像床上躺着的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仇人一样。
随着两人每骂一句，小红身体里便会流出一些黑色液体，慢慢地流淌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小红的身体变得丑陋恶臭不已，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的脸蛋却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圣洁。
开在脏污中的美丽花朵，吸收一切污秽与阴暗的东西，成为滋补壮大自己的养分。
——这样开出来的花，到底是美丽还是丑陋？
“唤醒她，不能让她沉沦在黑暗中异变。”俞非攥着两朵花的根茎没放，用力将其一扯，将扎在尸体上的根须全部拔出。
惨嚎声在房间里响彻不绝，床上的小红身体已经异变成一座黑色的垃圾山，完美无瑕的脸被拱在最顶上。
垃圾散发的臭味越重，脸上的笑容越发满足。
林束踩着腥臭的黑水与腐烂的残渣垃圾往爬上，这座蠕动的垃圾肉山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不停阻止林束往上爬，还想将林束吞进去淹没在垃圾堆里。
这不是考验实力，而是考验一个人的忍耐力——实在太臭太恶心了，林束避开要吞没自己的“嘴巴”，又被滑下来两次后，心里难得浮现一点火气。
“哥哥，放我出来，让我来帮你。”小风筝在水晶球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她不忍心看着自己干净漂亮的哥哥在垃圾堆里爬上爬下，再次想要出来。
林束顿了顿，这一次没再拒绝，将小风筝放了出来。
小风筝一出来，小小的身体便落在垃圾山顶端，正对着那张美丽到极致的脸蛋。
看到这张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漂亮脸蛋，小风筝怔愣片刻，很快回过神来，偏着脑袋打量漂亮脸蛋上的表情，语气疑惑。
“明明你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呢？”
那张沉睡中的脸，随着身体异变程度加深，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却开心地扬起好看弧度。
小风筝伸手在脸蛋上空虚抓一把，摊开掌心，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所有的情绪都被压抑住了……可为什么，一个小孩子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呢？”她说着，剥开手上那颗白色糖果，塞进那张嘴巴里。
原本轻微蠕动颤抖的垃圾山，忽然中风一样疯狂抖动起来，小风筝直接被甩了下去。
林束站在下面接住她，与俞非一起退到房门外。
小风筝望着那具不断颤动抖落各种“垃圾”的肉山，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哥哥，她亲身尝到自己父母的绝望后，会不会就觉得开心些，然后醒过来？”
林束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整个房间几乎都被垃圾融合而成的身躯占据，先前枯萎的花朵根茎也变成垃圾被一起吸进去，只剩下两张苍老干瘪的脸。
他们已经叫嚣不出，只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垃圾山上的那张脸，眼底深处却分明隐藏着惧意。
睫毛微微颤动，有苏醒过来的迹象。不停抖动的垃圾山慢慢收缩，最终变回小女孩躯体的模样
——所有的肮脏与污秽全都消失不见，站在屋子中间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使一般的女孩。
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纯澈明净，不含丝毫杂质，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安静只有短暂一瞬间。
“为什么叫醒我？”
“为什么要放开他们？”
“为什么不让我把所有一切都毁掉？！”
一声比一声凄厉的质问，似在叩问苍天。
那双纯净美丽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视线被扭曲，一幅幅灰白画卷展开走马灯似地从眼前晃过。
小小女婴不被期待地出生，苦求儿子无果，不得不将赔钱的女儿抚养长大。
慢慢地女童长大，有着让人夸赞的样貌，父母仿佛看到新的希望，一心想将女儿培养得很优秀——却不是让女儿长大能更加自立，而是以期嫁得金龟婿。
为了“富养”女儿，将女儿送进最好的幼儿园，父母辛苦打工，没时间接送女儿上下课，只有没盼到孙子嫌弃孙女的奶奶每日骂骂咧咧地陪伴。
父母看重女儿的脸超过一切，因为那是钓金龟婿的最重要资本。
女儿病倒床上起不来，父母只关心脸有没有瘦，皮肤有没有变差，埋怨女儿不懂事，随便生病。甚至还在女儿那么小时便想在她脸上动刀。
在利欲熏心的父母眼里，女儿只是他们获取金钱的工具，前期的所有投资，都只是为了以后的收获。
为了那个唯一的目标，可以罔顾女儿的身心健康。
严格的要求，昼夜不停的怨责，一日重过一日背负的期望。
终于，小小的孩子崩溃了。
……
“现在这张脸，不好看吗？”小红轻抚自己的脸，喃喃低语。
美丽无比的脸上挂着两道血痕，看着诡异极了。而她的身体此时裂开一道道细缝，有黑色的液体渗出，泛着腥臭的气味。
“**说漂亮的花朵是需要浇灌出来的，而你们……就是最好的养分啊。”小红抬头望向那两张丑陋而熟悉的脸，缓缓露出笑容。
从她身上渗出的黑水，慢慢流淌到那两张脸边，像毒水一样腐蚀着两张脸，两张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两人正是小红的父母，他们将自己的女儿视做获取金钱的工具，最后却成为滋养女儿美丽的养料。
两人望着那张漂亮到诡异的脸，如果是以前的话恐怕早就高兴疯了，毕竟越是稀缺的美貌，价值越高。
可是现在，他们眼中只有恐惧与怨毒。
“你们……不开心吗？”小红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美丽无比的脸庞像碎掉的玻璃一样爬满细细的裂痕。
那两张脸上的恐惧愈深，虽然没有躯体，也能感觉到他们在瑟瑟发抖。
“他们现在很害怕……嗯，他们怕的是你。”小风筝开口道，她看着小红那张美丽而又恐怖的脸，微微蹙了蹙眉，觉得这个小妹妹有点可怜。
“是他们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既然说过，要付出一切供养你，那现在你所做的就是在帮他们实现愿望而已。”
林束淡淡看了眼一本正经哄人的小风筝，小风筝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林束：“……”
好吧，随便怎么说，高兴就好。
“大人有时候真的很不乖，需要孩子帮他们承担所有，你家里有三个不乖的大人，真是辛苦了。”
“所以，别难过了，用悲伤制做的糖果真的不好吃。”小风筝认真地看着小红说道。
小风筝对情绪的感知异常敏锐，一点点变化都能捕捉到。
此时感受到小红压抑的情绪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长期压抑的情绪汹涌而出，一颗深蓝色的糖果在掌心慢慢凝聚成型。
小红的实力在这个副本属于最高级别，几乎跟诡主一样强大。只是她到现在并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又或者，被莫名压制住了，无法完全施展。
小风筝的天赋能力是收集他人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以此凝聚出各种效用不同的彩色糖果。实力越强的目标，其情绪越来收集。
现在能收集到小红这个接近诡主级别存在的情绪，代表她的实力增强了许多，但小风筝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她拿出一颗金色的糖果，“如果你没有开心的事让自己高兴起来，我可以把自己的开心借给你。”
“把开心……借给我？”小红慢慢地重复，好像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小风筝看了眼林束，林束微微点头，小风筝顿时像得到鼓励一样，走过去将糖放在小红手里。
“对，生活并不全是苦的，也有甜的。你之前没有尝过，现在可以尝尝。”
小红看了眼在场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被黑水腐蚀着的两张人脸上，嘴角翘了翘，慢慢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唇边的弧度放大，满是裂痕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真甜啊。”
满是裂痕的脸如剥落的墙皮一样，一点点往下掉皮，露出内里腥红的嫩肉，本就恐怖的脸看着更加狰狞。
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对此露出害怕之色，小红自己也似毫无所觉，专心品尝嘴里的糖——这或许是她人生中尝到的第一次甜，也是最后一次。
翻红的脸肉迅速生长复原，长出新的面皮——只是这再长出来的脸却不是先前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而是最初的那张，属于她自己的脸。
抬手轻抚刚长出来的脸，小红的神情略显茫然。
倒是小风筝在看到那张脸后，毫不吝啬地赞道：“真可爱，你原来的样子，这么可爱啊。”
说完还附送一朵大大的笑容。
“可爱……吗？”小红不自信地呢喃，她从没看过自己的脸，父母唯一看重的东西，成了她自己最厌恶的存在。
尤其在后来变得更加漂亮后，用最丑陋污秽的东西为养料浇灌出来的美丽，更是令她作呕。
“可爱啊，跟我一样呢。”小风筝歪着头冲她一笑，末了为了增加说服力，抬头问林束。
“哥哥，你说这个妹妹是不是跟我一样可爱？”
林束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略带期待望向自己的小红。
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小
风筝瞬间灿烂地笑起来，冲小红做了个可爱的表情，意思是说“看，我没骗你吧”。
小红望着林束怔怔出神，忽然回过神来，在身上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断念叨道：“我镜子呢？我的镜子哪里去了？”
翻找半天，只找出一块碎片，根本看不清面容。
“镜子？哥哥，她要镜子。”小风筝一把抓住林束袖子，将遇事不决找哥哥这点落实地很彻底。
林束拿出自己身上那块镜子碎片，边缘正好能与小红手上那块合起来——但，至少还差三块才能凑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林束动作微顿，不自觉回想起俞非说的那句话。
“如你想要，我取来给你。”
林束望向身侧的俞非，恰好对上俞非看过来的视线。
俞非：“……”
俞非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离开的俞非很快返回，手里多了几块镜子碎片，没有犹豫地交到林束手上，只叮嘱了句：
“诡镜只照死人，照活人会索取代价。”
林束没说什么，将碎片合在一起，破碎的镜子重新复圆，脏污刮花的镜面瞬间恢复，光洁如新。
将镜子倒扣递给小红。
小红看了林束一眼，迟疑地接过镜子，带着几分新奇与忐忑，小心将镜面对准自己的脸。
镜面映照出一张普通的小脸，看着有几分可爱，只是严肃了些，显得有些老成。
严肃的小脸渐渐松动，露出一丝笑容。
慢慢地，笑容越来越明显，带着几多欣喜，几多释然，最后解脱般地轻声一叹。
“我喜欢这张脸。”
“不想让它留在这个不洁的世界。”
话落，整个人忽地散开，像一朵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化做点点飞絮，飘入镜中。
第二个消失的孩子也找到了，是“美”的代表，主线任务完成三分之二。
她如同第一个孩子一样，代表真诚，却永远生活在谎言里；她代表着美丽，却是用最丑陋污秽的养料浇灌而成。
小红已经不是活人，照诡镜不用付出代价，可她却自愿献祭了灵魂，最后也魂飞魄散，不在世界留一点痕迹。
小红消失了，连带着那两张人脸，与这间房子所有的污秽。
镜子无人拿着，从半空掉落，落地前被一只白晳的手接住。
一直鲜少有情绪波动，表现得像个看客一样的俞非，脸色忽然变了。
只来得及伸手喊一句：
“小心，你还没准备好！”
但已经晚了。
镜面对上林束的脸，些微的反光打在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光晕。
镜中那双漆黑的眼睛睁开，直直对上林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