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非疾的话让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难道这又是一个无人生还的副本吗？
过了片刻, 破天色厉内荏的声音响起。
“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如果这个副本没有玩家可以离开，你明知道这点, 为什么还要进来？来送死吗？”
毕非疾的视线扫过去——脸还是之前见过的那张脸，现在看着却怎么都觉得瘆得慌，破天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忍住没挪开视线。
“我就是来送死的, 不可以吗？”
破天：“……”
这回答属实让他无话可说。
毕非疾望向大开的宫殿门，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那双越来越死气泛滥的双目中却似翻滚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让他身上的怪异感淡去不少。
“你们不懂……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嘴角慢慢咧开, 露出一抹奇异笑容, “果然……这滋味比我想像的……更加痛苦。”
破天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觉得他是被那个道具搞坏脑子了——不然的话，怎么愈痛苦, 反而笑得愈开心的样子呢？
“咚”——
不知哪里传来钟声，低沉幽远，无形的波纹传荡开来，似乎唤醒了冥冥旷野的什么东西。
魏开山几人被吓一跳, 四处张望, 看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此时明明是白天，但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四周昏暗一片，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 无端令人心生不安。
冯周周小心翼翼退了几步, 挨得宋子年更近些, 她心中害怕, 又不想太拖后腿。
吴江和莫月是最忠诚可靠的伙伴，两人默默警戒着，做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要来不及了。”毕非疾幽幽的声音响起。
魏开山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领子，大声喝问道：“什么来不及？你带我们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毕非疾仍他抓着毫不反抗，只慢慢转动头颅，望向远处深幽的昏暗。
“我说过的，一旦那些东西醒了……谁都逃不掉。”
魏开山皱眉怒道：“什么东西？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破天在一旁看着，也恨不能上前掰开毕非疾的嘴巴——他最讨厌这种说话不清不楚，或说个头让你自己猜结尾的人了。
不等毕非疾回答，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开始时很弱，渐渐越来越清晰，从四面八方传来。
雷磊顿时脸色一变，“有东西过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林束收回望向后方的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向前面那座大门敞开的宫殿，魏开山脸色微变。
“怎么，你还想进去？”
林束没说话，魏开山不由更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林束。
“这个人明显居心叵测，他的话怎么能信。我们现在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谁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的事。”
林束没管那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声音——那似乎是很多东西赶往这里的声音。
“除了那里，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林束指着那扇敞开的沉重大门道。
之前他们一路走过，这教堂虽然占地面积大，建筑物颇多，但地形复杂，很多路绕得很，回头想找个合适的藏身之地，恐怕已经来不及。
话音未落，后方的围墙蓦然钻出许多黑影，个个长得奇形怪状，从墙头上冒出来。
在看到林束他们时，那些个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睛，瞬间像充足了电的灯泡，照得四野都亮堂了起来，闪着幽幽的绿光。
“哪来这么多怪物？！”破天怪叫一声，整个头皮都麻了。
这不还是白天吗？照理说他们应该还在“昼城”啊，怎么怪物看起来比“夜城”的还多？
这么多怪物，靠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当下也顾不得毕非疾有什么居心了，大家都往宫殿里跑去。
跑在前面的怪物速度非常快，在林束他们接近宫殿大门时便追了上来，毫不客气地扑了过来。
每一只怪物都长得很有特色，完全看不出一点昔日人类的影子。而这闻到新鲜人类气味，如同鳄鱼嗅着血腥扑过来的凶残模样，更是半点不讲“同胞”情谊。
“他们、他们以前都是玩家吗？”没有攻击力的冯周周被众人护在身后，望着眼前的血腥撕杀，眉头深锁。
破天一边奋力砍怪，一边大声吐槽道：“怎么，你还同情不忍心杀它们吗？要知道它们现在跟我们可不是一样的人类玩家了。同情敌人，那跟自杀没两样，省省你的善心吧。”
冯周周仔细观察四周，好及时发现有谁受伤给予治疗。听了破天的话，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句。
“我不是同情它们，而是同情马上会变成它们的我们。”
破天：“……”
用力砍飞一只扑上前的怪物，他咬着牙，不知是告诉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狠狠道：“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在怪物大军潮水般涌过来前，林束等人终于退到宫殿大门口。
当林束一只脚跨进宫殿大门时，不要命往前冲的怪物大军突兀地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怪异的一幕让魏开山等人僵在大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面相觑。
林束却没有任何顾忌，径直迈步走进宫殿。
宫殿里一片黑暗，不是没有点灯的那种黑暗，而是好像任何光线都无法照进来的那种黑。
明明一线之隔的大门外，光线虽然昏暗，但幽幽的绿光到处闪烁着，有着清晰可辨的能见度——然而一入宫门，眼睛便像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见了。
更让魏开山他们胆寒的是，随着众人走进宫殿，那些个怪物好似忌惮着什么一样，不仅停下攻击，还一个个往后退。
似乎这宫殿里藏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哪怕是玩家异化而来的怪物，也不愿靠近。
林束打开探照灯，发现平时能照见很远的灯，此时却只看照亮眼前几尺的地方。
众人各自把灯打开，靠在一起，也不过撑出个小房间那么大的范围。
“这是什么地方，真是邪了门了。”破天抖了抖，不由往魏开山身上挤了挤，贴得更紧了些——只有这样才让他稍微有些安全感。
魏开山紧锁眉头，左右看了看，“……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少了人？”
破天伸长脖子正在清点人数，便听到林束说道：“莫江和吴月不见。”
“怎么会，刚刚他俩明明就在我身——”破天的话未说完，像是被掐去，整个人也僵住了，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侧的位置，半天没反应。
莫江和吴月不见了，这一对虽然因为过于沉默寡言而存在感低，但只要有他俩在，队伍里的人就都觉得安心。
他们是可靠的保证。
而现在，他们不见了。
在这个诡异的、光线无法照太远的宫殿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冯周周不敢往更可怕的方向想，声音带了哭腔，“……是不是、是不是刚才，他们没有跟进来？我们……要出去找一找吗？”
雷磊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道：“我很确定他们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
沉默中，魏开山忽然揪住毕非疾，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把他们弄去了哪里？”
他动作粗暴，刀锋割破脖颈处的肌肤，刀刃饮血也不在意。而平日里无良惫懒的样子也不见了，眉峰如刀，眼眸深沉，这才是闯过无数次生死关的资深玩家真正的模样。
“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毕非疾脖子上被架着刀逼问也毫不在意，之前他一个劲怂恿着林束进来，此刻大家一起进入宫殿后，他好像又不着急了。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魏开山盯着毕非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个地方你比我们知道的多。”
毕非疾不说话，魏开山眸光微闪，再次将刀往里压了压，瞬时间，血涌出的更多了。而毕非疾好像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一声不吭，表情也毫无变化。
魏开山眸中厉光一闪，便要将刀彻底压下去——他不在乎此时杀掉一个人。
涂缺拉住了他，“等等。”
魏开山不高兴地瞥他一眼，“怎么，你要拦着我——”
他话未说完便自己咽了下去，眼睛望向林束站的方向，慢慢地瞪大。
林束不知何时，走出了大家围在一起的圈子，一边走，嘴里一边在轻轻哼着什么。
那陌生的韵律众人都没听过，只觉不是任何人类能唱出的声音，诡异得很，偏偏又令人不自觉被吸引，深深沉醉其中。
林束提着灯一步步往前走，他走过的地方也一点点被点亮。
当整座宫殿都亮起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宽敞而空旷的大殿，两边是一排排支撑着大殿的石柱。
而在大殿前方，是数不清的台阶，通往宫殿的最深处。
高高的台阶上，是一把朴实而威严的王座。
此时王座并非空悬，上面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双手握着一柄宽剑，大马金刀坐着，头颅微垂，似乎在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宫殿来了一群陌生玩家。
魏开山他们不能肯定，王座上坐着的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林束走到台阶下，嘴里哼唱的歌谣停了下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都不能看清五官。
魏开山盯着王座之上的人看，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他想走近些看清楚，刚抬脚迈上一层台阶，王座上的人动了。
他微微抬头，视线投了过来。
魏开山神情恍惚，嘴里不自觉唤道：
“……南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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