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降落在这栋楼的楼顶开始, 林束便一直在观察。
这座城市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看起来好像一座空城，可又似乎隐藏着许多窥探的视线。
林束没有感觉到恶意, 甚至无法确定那些视线是否真的存在。他在打量这座城市时，也感觉自己在被打量着，不是具体的某道视线，那感觉……仿佛是这座城市在打量他。
这是一座死城, 但又好像是活的。
他们所在的这栋楼很高，所以能看到很远，但即便这样, 依旧看不到城市的尽头。
耸立的高楼与丛生的植物阻隔视线, 哪怕以中阶玩家被强化过的视力, 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林束站在天台边缘观察这么久，并不只是用眼睛。
“那里，有玩家死了。”林束伸手指着某个方向,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进入这片区域的玩家，除了我们, 其他都死了。”
“你怎么知道？”破天脱口问道, 他不是质疑，纯粹对林束怎么知道的感到好奇。
倒是诡情局的两名新手中阶，看向林束的目光带有怀疑，区别只在一个明晃晃挂在脸上, 一个则掩饰地比较好。
雷磊和吴江莫月, 看不出对林束的话是信还是不信, 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才刚进入地图, 杀戮就已经开始了吗？”涂缺喃喃低语一句，仿佛倒像对林束的话深信不疑，说完抬头看向林束问道：
“能判断得出是什么杀的他们吗？是玩家，还是副本里的东西？”
林束摇头，涂缺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忧色更甚，魏开山眸中也浮现凝重之色。
雷磊看了涂缺与魏开山一眼，目光转向林束，斟酌着用词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来判断有玩家死在那里的吗？”
他们离得远，别说看到什么，连一点气味都没闻到，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所以雷磊想不到林束隔着如此距离，是怎么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的。
宋子年以为林束不会回答，又或者只是用几个字敷衍。
刚才的短暂接触，让他判断林束是一个沉默寡言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与破天这种同样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中二少年不同，破天不吝于将别人展示他的世界，而林束光是站在那里，便好像与人划开一条界线。
“是这座城市告诉我的。”林束回答了，却给了一个堪称荒谬的答案。
宋子年手指微动，良好的教养让他没表现出内心的波动，维持住了面部的平静。
冯周周听了一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诧异极了，“城市告诉你的？一座城市难道会说话？”
雷磊对这个回答也颇为意外，他多看了这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一眼，又将视线转向涂缺与魏开山。
这两人对林束的回答也有些吃惊，但这惊讶似乎只是针对答案本身，而不是质疑这个答案。
破天就别说了，一听这个答案，立马兴奋起来，眉飞色舞的。
“跟一座城市对话么？还是一座末日后的废城，好酷，它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束淡淡扫他一眼，“你漫画看多了吧，城市怎么跟人对话？”
破天飞起的眉毛耷拉下来，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是这座城市告诉你有玩家死了，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再说了，看漫画书怎么了，漫画里的城市不仅能跟人对话，还能飞起来，这座城市能吗？”
林束：“……”
似乎无论谁跟破天争论，都会在他的中二之魂前败下阵来，只有魏开山的巴掌能打败他。
又一巴掌拍在后脑勺，魏开山按着破天的头使劲揉了揉，“臭小子，你给我搞清楚了，这里可不是你的漫画世界，给我认真点。”
破天双手使劲掰魏开山的手，不满地大喊，“别总是打我的头，难道你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乱摸的吗？！”
“哦，你是男人吗？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我哪里的毛没长齐？要跟我比比吗？是不是男人比过之后就知道了！”
……
涂缺默默转开视线，对雷磊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见笑了。”
雷磊顿了顿，沉稳点评，“……很有活力。”
……
稍作整顿后，林束一行人从楼顶下来，开始探索这座荒芜的城市。
他们朝着林束之前所指的方向走去。
魏开山与雷磊打头，林束几名新手中阶居中，涂缺与情侣搭档殿后。
几人小心前进，虽然之前在楼顶观察很久都没见着什么人或者怪物，但副本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还是小心为上。
站在楼顶上往下看时不觉得，到了地面才发现，这里跟丛林也没什么差别了。
丛生的杂草藤蔓到处都是，城市的钢筋混凝土之间，随处可见参天大树，枝叶茂盛的能将整栋遮盖。
只有沿着曾经的马路还能正常行走——虽然大多数路段也已经被损毁，长着齐人高的杂草。
走在前面的人还得负责开路，劈开横亘在前方的藤蔓，或挪开挡路的废车之类的。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先前林束看到的地方。
这里一看就跟其他地方不同，前面开路的魏开山竖起一只手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保持静默。
“果然有古怪，别的地方跟原始森林似的，这里却干干净净，却根杂草都看不到。”魏开山蹲在一辆报废的私家车后，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形。
他身边，是同样保持蹲身姿势的雷磊，蹙眉道：“史前与文明的差异，但那里看着，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魏开山随口道：“或许住的不是人呢。”
两人决定去前面查看，其他人留在原地。
“明知道有古怪，可能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呢，我们直接绕过那个地方不行吗？”冯周周不解问道，无辜的表情搭配天真的语气，倒让人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
反倒能问出这翻话，证明她不像长得那样傻白甜。
“因为我们不可能绕过所有古怪的地方，那相当于将主动权完全交出去。”回答的是宋子年，“我们现在对这个地方可说是一无所知，必须收集足够的信息，那样才能判断出真正危险的地方。”
冯周周似懂非懂点点头。
一旁的破天张口就道：“绕什么绕，真正勇敢无畏的主角，是不可能在任何危险前畏缩不前的。”
冯周周捂着嘴笑，“破天弟弟真有趣。”
破天.朝她一瞪眼，“什么弟弟？谁是弟弟？你可以当我兄弟，但不能喊我‘弟弟’，懂？”
冯周周迷茫地看着他，这回是真不懂了。
这时魏开山从前面返回，身后没有跟着雷磊。
“雷兄弟在前面等着，我来喊你们。”察觉到宋子年往后探望的视线，魏开山随意摆摆手解释了句。
“我们发现一些掉落的装备，应该是其他玩家留下的，但没发现尸体。”顿了顿，魏开山表情略为兴奋，压低声音故做神秘道：
“我们还找到一样好东西。”
听到好东西，破天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
魏开山眨了下眼睛，吊人胃口，“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等到几人看到魏开山嘴里的“好东西”，除林束表情没明显波动外，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兴奋。尤其破天，要不是涂缺拉着他，可能就直接上手了。
那是一辆车，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车。
跟那些随处可见报废的车不一样，这是一辆能够正常开的车。
林束他们到时，雷磊正好做完初步检查，开着走了一小段。
把车停下，雷磊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车头，沉稳的语调微微上升了些许，“还可以，速度虽然慢了点，但比步行强，而且是太阳能的，不用担心油的问题。”
“这车？”涂缺围着车转了一圈，造型和现实世界的车不太一样，明显是属于这个副本的产物，说话间他抬眼看向雷磊。
雷磊看懂涂缺的眼神，点点头，“既然有一辆车留下，那就说明应该还有更多留存下来的文明时代产物，文明没有彻底断绝。”说到这里顿住，抬头望向城市远方。
“这座城市，还有活人。”
相比起一座死城，只有玩家相互之间撕杀，一座还有文明火种保留，有本地居民存活的城市，肯定要更受玩家欢迎些。
一个从游戏角度考虑更有意思，另一个原因则是，玩家可以从NPC那里获取信息与物资。
“啊，难道不是有车坐可以少走些路吗？”听完涂缺的解释，破天满眼茫然，“而且这是实实在在的古董车，放在现实世界老值钱了。”
冯周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因为她在看到这辆车时也是这么想的。
魏开山正要嘲笑破天几句，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呼喝。
“什么人？”
魏开山猛地转身，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废墟之上站着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表情冷漠。
在雷磊喊出那一声后，他目光森冷地朝这边瞥了一眼，伸手做了个割喉姿势，接着转身往后一跳，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轻松的气氛梗住，一时无人说话。雷磊几人面色凝重，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但没人提议去追。
情况不明之下到处乱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静默半晌，破天眨了眨眼，缓慢开口不确定地道：“刚才那个是玩家，还是NPC？他什么意思，是挑衅我吗？我被……挑衅了？”
语气迟疑中带着茫然，下一刻，毫无征兆地暴跳而起。
“挑衅完了就跑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混蛋，谁都别拦我，我要把他的（shi）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