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抱着季云栩的那一刻, 江柏承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贪恋这种久违的气息,一颗起伏不定的心脏终于有了着落, 眼眶止不住地发热。

  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面对季云栩质疑的眼神,急切却又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对不起……”

  季云栩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不由得一怔, 心头闪过一丝陌生的情愫,声音也随之变得不自然:“你不用总跟我道歉。”

  季云栩大概猜到江柏承误会了什么, 之前一直没有解释,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想到江柏承知道真相后会那么激动。

  江柏承不愿意在季云栩面前暴露太多的脆弱,只能半垂下脸,抬手捂着眼睛,极力想压下眼底的湿意, 微哑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悔意,“我想跟你道歉,过去的婚姻中辜负了你, 给你带来很多不愉快。”

  季云栩没想到江柏承会因为过去道歉,心思复杂了一瞬, 才扯开一抹勉强的笑意, “都过去了,干嘛突然提这个。”

  联姻要是能过得愉快,那还叫狗血文吗?

  辜负这词用得稍微有点严重了,季云栩当初被剧情线所累, 一开始跟江柏承相处的时候, 自己也没投入多少真情实感, 只是后来演着演着总容易代入情绪,所以在走完剧情线之后,才会迫不及待地想逃离那个怪圈。

  季云栩越是表现得不在意,江柏承就越是心慌,如果过去没能在季云栩心里留下一点痕迹,那么他现在还有什么挽回的底气。

  在极度的不安之下,江柏承抬眼直视着季云栩的双眸,忍着眼底的酸涩,一层一层剥开自己的骄傲,就像剥开血肉一般,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剖析自己,“对不起,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藏在纸箱里,才会拒绝签收,我没想到你会因此摔到住院,我有去医院看过,只是那时候你还没醒来。刚开始听到要跟你联姻时,我确实很生气,因为我不喜欢被别人威胁,所以没有给你好脸色,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打雷,所以在每个下雨的夜晚,都没有把房门上锁,因为我知道你会跑过来,我很遗憾,没能陪你度过每一个下雨天。出车祸那次,我很抱歉,对于许年……”

  说到这,江柏承顿了一下,紧张地窥着季云栩的脸色,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或许我以前是喜欢过他,但在他回国之后,我就知道跟他不可能了,我不应该陷在往事的回忆里,优柔寡断,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早该放下过去,认清自己的心意,你要跟我离婚也是我活该。”

  江柏承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偏离主题的辩手,越往下说就越像狡辩,但最后,还只是重复着苍白的语句:“关于以前的一切,我都很抱歉,对不起。”

  面对江柏承一声接着一声地道歉,季云栩不仅没有舒爽的感觉,反而感觉心脏一阵胀疼,甚至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柏承解释,他们的婚姻本身就源于一场悲剧,离婚是一开始就定好的结局,这是无论他们怎么相处,都改变不了宿命。

  “季云栩,我已经在改了。”江柏承的声音越来越弱,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虽然透露出卑微的一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江柏承的眼神诚恳又迫切,宛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四目相对,不断吞噬着人的神思。季云栩被扰得心头骤乱,下意识别过脸,避开他炙热的视线,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再折腾了。”

  没有人喜欢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季云栩不喜欢陷入这种爱恨纠葛当中,就像不喜欢每天晚上八点档的连续剧,甚至不曾向往过所谓的婚姻生活。

  如果不是意外穿书,季云栩大概会一直当个普通的社畜,过着平淡又忙碌的日子,享受着孤独的常态。

  江柏承眼底腾起的光芒瞬间湮灭,他忍着胸口的钝疼,嘴角扯开一抹勉强的笑容:“没关系,你可以一直往前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回头。”

  我就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最后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季云栩抬眼迎上江柏承的目光,看着他眼眸中映着的自己,心跳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旋律,失神一瞬,急忙移开视线。

  江柏承还是那个江柏承,但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相对而立,却错开视线,久久无言,仿佛沉浸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

  良久,还是江柏承先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好。”季云栩没有推脱。

  江柏承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他往前走几步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季云栩坐进去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进入车里。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季云栩为了掩饰内心不自在,掏出手机胡乱地划着屏幕,一时间都忘记要系上安全带,看到江柏承倾身压过来时。

  两人擦脸而过,视线交缠一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与对方胸腔引起的共鸣,季云栩呼吸都凝住了,心跳仿佛失去了该有的频率。

  直到啪的一声。

  安全带被扣上,季云栩才猛地回神,脸色闪过一抹尴尬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道不明的气息,江柏承的喉结滚动一下,原还想说些什么,可捕捉季云栩闪躲的目光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今天是平安夜,新一轮冷空气袭来,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路过的行人冷得瑟瑟发抖,车内的温度却异常地暖和,季云栩觉得有点闷,就摘下了围巾,目光不经意掠过后视镜,正巧碰上江柏承幽深的视线,脸上顿时有点发烫。

  为了躲避这种道不明的气氛,季云栩只能把目光移到窗外,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忽然,几点白色的东西从天空中落下,飘飘扬扬地洒落在车窗上,定神一看,正是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季云栩倏地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密密麻麻,宛如万千繁星坠入眼底。

  他趴在车窗上,兴奋得像个孩子:“柏承,下雪了!”

  天气预报果然没说错,今年A市的第一场雪当真在平安夜降临,作为一个南方的孩子,这还是季云栩第一次看到下雪。

  江柏承听到季云栩的叫唤,视线飞快掠过窗外,随即又落到车内镜上,眼中映出季云栩神采飞扬的笑脸,嘴角勾起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前方红灯亮起时,江柏承停下车子的同时,又把车窗降了一半,季云栩趁机张开手掌,接下一朵晶莹的雪花,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在掌心,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江柏承转头看着他,眼眸中盛满难以启齿的情愫,彷徨几秒,才再次鼓起勇气开口:“季云栩……”

  季云栩蓦然回首,撞上他专注的目光,脸上扔挂着未消散的笑意:“怎么了?”

  江柏承正欲说些什么,前面的绿灯却不巧亮起,身后的车子都在按喇叭催促着,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没了再次开口的勇气。

  漫天的飞雪飘落在川流不息的车辆当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水晶球里的童话世界,江柏承打了个转向灯,把车子驶进了通往季家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时,左侧的路口处出现了一辆白色的轿车,里面的人看清楚江柏承车内的情况后,猛地踩下了油门,让失控的轿车失这边疾冲而去,尖锐的喇叭声顿时化作了死神的催命铃。

  “小心!”

  季云栩的瞳孔急促地收缩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江柏承猛地转动方向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副驾驶的危险度数降到最低。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季云栩整个人撞进了安全气囊里,在昏迷的前一刻,他挣扎着抬头,眼中映出了许年那张扭曲的面容,在濒死之际,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