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年和季云栩身上, 在场没人再举牌, 识趣地把这幅画当作导火线,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在场吃瓜更加刺激。

  许年从原来的三百万喊到了五百万,他微笑地举着牌, 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这边, 对于季云栩来说,那是赤·裸·裸的挑衅。

  拍卖师举起锤子, 目光巡视全场:“这个先生出价五百万,有没有人再加价?”

  “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两次……”

  在拍卖师喊出第三次之前,季云栩咬着牙举起牌,喊出六百万那一刻,感觉全身的肉都在疼。

  他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场面, 没想到今天也体验了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唯一的体验就是肉疼。

  此时的拍卖会已然成了这两个人的战场,目睹着这意料之中的名场面, 围观群众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季云栩紧张的眼神下, 拍卖师抬起手中的锤子, 再次重申道:“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

  “七百万。”

  不出意外,喊出这个价格的人必定是许年,他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存心要跟季云栩杠到底, 举起牌来毫不迟疑。

  沃日你个小锤子。

  季云栩下意识咬着嘴唇, 赶在拍卖师喊话之前,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他听季明泽提起过,那幅画的市面估计也就值五六百万,再往下加钱那就是冤大头了,他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一点的季云栩豁然开朗,正当他打算收手时,现场有人又举起了牌,竟然喊出了一千万的高价。

  众人惊讶地望去,发现举牌的人竟然是江柏承。

  那一瞬间,全场的吃瓜氛围达到了巅峰,毕竟大家都知道,让季云栩与许年结怨的罪魁祸首就是江柏承。

  江柏承出手后,许年果然没有再继续举牌了,而季云栩也不打算再加价,因此,这两人暗中的较量也就结束了。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

  “成交。”

  一锤定音后,这幅画最终落到了江柏承的手里,季云栩抬眼望去,正好撞上江柏承投来的视线,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停留在,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云栩不想再次成为焦点,连忙垂下眼眸,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坐在后排的许年,正好捕捉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阴暗的色彩。

  拍卖会接近尾声时,季云栩也没什么心思待下去,找了借口去了趟厕所,洗手的时候,盯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有些出神。

  没有拍到那副画,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明泽交代。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季云栩抬手收回散发的思绪,透过洗手台的镜子,看到了许年的身影。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更糟糕了,脸色也不太好看,随着一道暗影落下,许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季少爷?”许年轻轻地叫唤一声,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但仔细一瞧,会发现他的笑容根本不达眼底。

  季云栩动作一顿,甚至忘记关掉水龙头,就转身迎上他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事吗?”

  他都不明白这人怎么那么爱凑过来犯贱。

  许年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忽然嗤笑一声:“你们都离婚了?怎么还做这种滑稽的事情呢?”

  季云栩不知道这人以什么立场跟他说这种事情,心里觉得好笑:“离婚了又怎么样,别说穿同款衣服了,就算睡同一张床,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说不定哪天又得进去了。”

  许年脸色一黑,直接露出了真面目,一开口就是攻击力满满:“不知道你的新男友看到了,会是什么想法呢?”

  新男友?

  季云栩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但想了想,没有选择解释,反而一顿茶言茶语道:“知道又怎么样,他足够包容我,再说了,我跟柏承那么深的感情,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在新欢和旧爱中摇摆,那不是正常现象吗?”

  许年脸色骤变,眼中燃起了阴郁的暗火:“柏承不会允许你脚踏两只船的。”

  季云栩满不在乎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说不定他还上赶着呢。”

  一直以来求之不得的东西,却能轻易被别人践踏,换谁都容忍不了,许年目光阴鸷地盯着季云栩,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两人对峙的时候,水龙头一直没有关,流水从盛满水的洗手池内溢出来,不经意间,打湿了两人的裤管。

  季云栩转身关掉水龙头,不慌不忙地回怼道:“无耻的是你,明知道别人结婚了还上赶着上来犯贱,怎么?是牢饭还没吃够吗?”

  这话触及到许年阴暗的回忆,他就像被戳中痛点的野兽,被随便一激,就亮出了爪子,趁着季云栩转身之际,竟还想挥手打人。

  幸好季云栩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他挥下的手臂,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洗手池时,手上一使劲儿,就让许年趔趄着趴在洗手台上。

  许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颈上一沉,紧接着,整个脑袋都被按进盛满水的洗手池里。

  季云栩使劲儿掐着许年的后颈,将他整张脸都摁进水里,让他感受一下在水中缺氧的感觉,片刻后,才把人松开。

  许年趴在洗手台上大口地喘着气,被憋通红的脸上挂满水珠,他激愤地抬眼,通红的眼睛中弥漫着狠厉的煞气,原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开嘴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季云栩生怕他身上的水珠打湿自己的衣服,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面对他怒不可遏的眼神时,神情显得尤为淡定。

  “溺水的滋味难受吧?这是你该还我的,而且还不算还完。”

  “不服可以报警,不过这里没有摄像头,你还能咬我啊?”

  说着,季云栩不再给许年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出了男厕,却迎面撞上了正在外面等候的江柏承。

  江柏承看到他出来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季云栩脚步一顿,抬眼对上江柏承的视线,于是有了一瞬间的慌乱。

  看样子,江柏承在这里站了挺久,估计已经听到了刚才在里面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一开始跟许年胡扯的那些话,不由得感到有些羞耻。

  两人视线相碰,又双双移开,脸上神情各异,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季云栩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都听到了。”

  “嗯。”江柏承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却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

  季云栩见他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干脆豁出去了,“那还不赶紧进去看一下,也不怕我谋杀了他。”

  江柏承只是看了一眼里面,就重新把视线移到季云栩身上,肯定地说:“你不会。”

  其实江柏承在季云出来后,也从会场出来了,没想到许年会在里面,就在门外观望了一会儿,之所以听到争端也没有走进去,因为知道季云栩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季云栩没有说错,那是许年欠他的,他没资格插手。

  这时候,浑身狼狈的许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江柏承后愣是收起怨恨的神情,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柏承……”

  季云栩冷哼一声,不想再跟这两人掰扯,赶紧找借口离开:“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

  江柏承却没有理会许年,快步追上季云栩,面对他疑惑的眼神时,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迟疑几秒,才开口道:“那副画我填了你的地址和电话,记得签收一下。”

  季云栩一愣,脑子卡壳了一下:“为什么?”

  江柏承微微垂下眼眸,难得坦白道:“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拍的。”

  刚才在拍卖会上,许年一直在追价,江柏承全程紧盯着,看出季云栩想放弃的意思,才出高价拍下那副画,想着在结束后再交给他。

  季云栩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着急,就口不择言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离了婚还想我欠你的吗?”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江柏承被这么误解,竟有些手足无措:“你没有欠我,是我欠你,离婚时你不肯多要财产,这幅画就当我补偿你的。”

  对季云栩来说,两人这段婚姻就像闹着玩儿似的,在谁欠谁这种无聊的事情,根本算不清。季云栩想起就觉得头疼,此刻也懒得再掰扯,直接建议道,“都离婚那么久了,别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要不你把画给我,我把钱给你。”

  江柏承见季云栩一再坚持,只能选择退一步,“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按市面上的价格来。”

  那画拍出一千万,市面上根本不值这个价,算起来,至少多出了一半的钱,季云栩原本还想拒绝,但触及到江柏承小心翼翼的眼神时,心思随之被牵动,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那好吧。”

  江柏承松了一口气,又绷着呼吸问道:“方便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季云栩眼神闪了闪,拒绝道:“不用了。”

  江柏承忽然抓住了季云栩的衣袖,极力压抑着情绪,“让我送你吧,一次也好……”

  季云栩听着他这卑微的语气,微微一怔,一时间百感交集:“你怎么了……”

  江柏承垂下眼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说得没错,是我上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