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 江柏承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季云栩带回自己的身边, 让别人再无觊觎他的可能。在对面挂掉电话后, 他拿上车钥匙匆忙出了门，可是启动车子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这么做了。
车里的空气有点闷, 江柏承降下车窗，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包烟, 手指微微颤抖地点上一根，看着外面灯火琉璃的夜色, 罕见的，陷入了迷茫当中。
香烟能够麻痹神经，让他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江柏承以前不太喜欢烟味, 不到必要的场合基本不抽烟，车里的这包烟都是林琛之前落下的。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直到烟灰缸塞满烟头, 狭小的车子里烟雾缭绕，几乎令人窒息。
当最后一根烟被捻灭, 江柏承还是启动了车子, 漫无目的地在道路转悠着，在经过某个路口时，前方忽然亮起一束强烈的闪光灯，他恍惚了一下, 感觉一切都失控了。
伴随着一声急促地刹车, 江柏承一头撞在方向盘上, 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他的指尖艰难地移动着，在屏幕上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是还没等到电话接通，就失去了意识。
这边，季云栩因为犯困，在谢晏的车里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家门口了。
其实半个小时前就到了，谢晏看着季云栩略显疲惫的模样，一直都没有惊醒他，这会儿见他睁开眼睛，才出声提醒，“学长，到了哟。”
季云栩揉了下眼睛，待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才打开车门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进去了。”
谢晏跟着下了车，在他进门之际，忽然叫唤道：“学长。”
“怎么了？季云栩转过身，撞上谢晏深邃而专注的目光，心里忽然有些忐忑，生怕他会说出令他难以收场的话来。
谢晏迟疑几秒，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莞尔道，“没什么，明天见。”
回到家后，季云栩的眼皮一直在跳，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萦绕着一丝不详的预感。
于是在这天晚上，他又陷入了那些熟悉的梦境中，但这次做的却是一个噩梦。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高个子男生背着一个男孩走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温馨。可是在下一刻，画面一转，高个子男生却不见了，男孩独自在泥潭里嘶吼着，那绝望的哭喊仿若在耳旁。
季云栩感觉眉心一跳，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他下意识捂着胸口，好像很梦里的男孩共情了一样，心脏被揪得发疼。
这时候，手里的闹钟响了，季云栩把它关掉之后，意外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几通电话号码，其中有一个是江柏承打来的，时间显示是昨晚凌晨一点多，还有几个是唐尧的来电，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
季云栩揉着胀疼的太阳穴，迟疑几秒，指尖点到唐尧的号码上，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唐尧咋咋呼呼的声音。
“阿栩，听说江柏承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季云栩蓦地瞪大眼睛：“什么？”
季云栩这几天都心神不定的，总感觉好像有事要发生，没想到出事的会是江柏承。他匆匆忙忙赶往医院，几乎一刻也不敢耽误，生怕自己会错过些什么。
当他赶到医院时，林琛和唐尧都已经到了，另外还有江氏的副总和助理，他们都注意力都放在急救室里，显然江柏承的还没被推出来。
唐尧看到季云栩后，连忙凑过来：“阿栩，你来了。”
季云栩刚才一路赶过来，现在呼吸都还没有平复，他看了眼急救室的大门，喘着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尧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还是林琛言简意赅地描述道：“听交警说，昨晚酒驾的司机在转弯时打了远光灯，所以酿成了车祸，柏承撞到了脑袋，是半夜送过来的。”
凌晨两点？那通电话……
季云栩拧紧了眉头，忽然感觉脑袋有点疼，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了，众人连忙凑过去询问情况，医生显得比较淡定，抬手止住众人的询问，接着问：“谁是病人家属？现在情况有点紧急，需要家属签字。”
现场的人静默了一下，都将目光投到季云栩身上。季云栩一怔，硬着头皮表示：“前夫可以吗？”
最终，在众人的眼神下，季云栩还是以家属的名义签了字，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时钟上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敲击在季云栩的心头上，把他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当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在害怕，害怕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小说的走向，才会引起蝴蝶效应，危及了江柏承的生命。
毕竟江柏承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纸片人，而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病人头部受到撞击，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后续情况还有待观察。”
季云栩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好像有了着落。这时候护士推着江柏承出来，他赶紧凑了过去，看到江柏承双目紧闭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有种命悬一线的虚弱感。
有一瞬间，他的某条神经猛地抽了一下，一帧似曾相识的画面在眼神闪过，还没来得及细想，脑袋就疼得厉害。
“阿栩，你没事吧？”唐尧察觉到他的异常，以为他是伤心导致，赶紧过来扶着他，脸上透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种时候，就算是唐尧，心情也有点沉重，毕竟江柏承虽然很狗，但罪不至死。
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季云栩猛地甩了一下脑袋，再次回过神时，江柏承已经被推进看护病房了。
江父听闻消息之后，也匆忙赶了过来，他看到脸色苍白的季云栩时，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的婚姻还是他一手促成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看护病房只允许一个家属进去，季云栩已经跟江柏承离了婚，自然没什么立场进去，确认过江柏承没事后，他就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医院。
出了这样的事情，季云栩也没什么心情上班，经过这些天发现的种种异常，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他总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谜团当中，越深入就越看不到答案。
两天后，江柏承彻底脱离危险，被送进普通病房，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季云栩。前来探望的人来来往往，有家人，有朋友，也有下属，却唯独不见季云栩的身影。
林琛大约看出他的想法，给他打了一针定心剂：“放心，他来过。”
江柏承的眼底才有了些许波动，他费劲地撑起身子，脸色因为疼痛而过分苍白，声音像含了沙砾一般，沉缓又沙哑：“他还好吗？”
林琛感觉病房里的气氛有点沉闷，就调侃了两句， “挺好的，看起来很关心你，看来你们还是有希望的。”
江柏承想到车祸前发生的事情，不仅没感到丝毫喜悦，心情反而又沉重了几分，他微微垂下眼眸，敛去眼底那一抹痛苦的神色。
这边，季云栩收到江柏承醒来的消息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庆幸。
好歹有过一场婚姻，不管怎么样，季云栩也应该去医院看看，可当他提着东西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又踌躇不决。
或许是那些梦境太过真实的缘故，让他有点害怕面对这么脆弱的江柏承。
正当他站在门外忖度时，病房的门被打开，林琛看到他后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了嘴角：“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季云栩攥紧水果篮的手柄，抬眼往里面扫了一眼，顿时感到有些难为情。
林琛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假装不经意地提道：“他一直在等你，昨天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找你。 ”
季云栩受不了他这种调侃的语句，下意识回怼一句，“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医生。”
林琛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告辞了。
季云栩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推开了病房的门。江柏承虽然在今天早上已经换过药了，但毕竟伤得比较严重，脑袋总是一抽一抽地疼，他正想躺下休息一下，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江柏承稍一转头，看到来人是季云栩时，微微一怔，眼底透露出欢喜的色彩。
季云栩面对着他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靠过去，搁下水果篮后，状似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嗯。”江柏承眼底燃起难以制止的情愫，连忙撑起身体，却不小心扯动伤口，克制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崩裂。
季云栩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想起那通电话不由得有些心虚，于是开口解释道，“抱歉，当时我在车里睡着了，没听到那通电话。”
江柏承一愣：“车里？”
“对啊。”季云栩坦然道：“回去的路上有点困了，就在谢晏的车上小眯了一会儿。”
江柏承错愕一瞬，脸上竟出现了傻兮兮的笑容。
季云栩看得是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难不成被撞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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