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翠咽下全部肉, 拿着陶瓷缸去水龙头那里接水。

  水还没有喝进去,外面又有动静, 有人打开了大门。

  她端着水跑过去, 正好看见玻璃门开着,先前的黑衣服男人哈哈大笑、疯疯癫癫地走进白雾。

  那笑声一进白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沉默的白雾,上一刻是平静的海面, 下一刻, 有什么海中凶兽窜出来咬住诱饵,扑腾地跌回海面, 溅起巨大的水花。

  鲜红的、温热的、流动的血液如一道美丽的划线,溅在玻璃门上。

  徐翠翠听不到动静。

  几只凶兽在互相争食, 尖牙利爪尾巴都是它们抢食的工具。

  白雾在它们的努力下,变得轻薄。

  徐翠翠看到一条长长的尾巴,一圈白色环印,很特别。

  很快, 白雾重新安静下来。

  徐翠翠站了许久,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慢慢地, 慢慢地走了。

  接下来,有听闻消息的幸存者, 陆陆续续下来, 在玻璃门前看看那鲜红热辣的血又回去。

  外面不是生路。

  出去就是违反了规则,违反规则就会被怪物吃掉。

  绝望的气氛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摆在他们面前有两个死法:

  要么饿死,要么被吃掉。

  丸子头女孩对同伴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 “等我死了, 你吃掉我吧。总比被怪物吃了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目前的两个同伴,短发女孩哭得比她还惨,一边哭一边摇头;新任同伴“杨玲”学着短发女孩,流下鳄鱼的眼泪。

  短发女孩说:“我不要!我们都要好好的,活到老!”

  丸子头女孩抱着膝盖,目光惆怅,微笑说:“活到老,好遥远的梦想。”

  白丰年好迟才得到消息,下去一趟,发现门上的血迹已经没有了。仔细一看,玻璃上留下了抹痕。

  没有人蠢得去外面擦玻璃。

  白丰年心中有了答案。

  【擦掉有什么用?早就被人看到了,还会有人上当吗?】

  不远处,怪物们在开会。

  听到略带训斥的话,厨师长脸上带出了委屈。

  黑衣服男人出门时,厨师长动作慢,等他撕开皮囊、露出本体时,早就挤不上去了。这顿盛宴,他只捞到一点残渣。

  心里埋怨这些年轻同类不知敬老,他慢腾腾穿上皮囊,用袖口擦掉门上血迹,期盼还有下一只猎物。

  【不然要怎么样?我没有吃饱啊?你有方法吗?】

  厨师长偷偷瞪那只最小的雌性,就属它抢得最凶,吃得也多。它们吃饱了,自然说风凉话。

  【他们已经不会再出来,我们进去。】

  【啊?】厨师长退缩,【行不通吧,他们没有犯规,我们也不能吃他们。反过来打我们怎么办?】

  最小的雌性用力一挥尾巴,路边一颗石子直接被击碎。

  它不耐烦道:【叽叽哇哇什么?就知道吃。不能吃就咬一口,就算被反噬,自己只是受一点伤,不会死,他们没药,很快就死了。】

  它想尽早消灭这些人类,好离开雾区。

  【你们同不同意?】它凶巴巴的目光盯紧每一张脸。

  【同意!】

  【同意啊,捉弄捉弄他们也好。】

  【对对对,他们饿好久了,肯定没力气。】

  厨师长没有同意,但少数服从多数。攻楼时间定在正午十二点。

  快到午饭的时候,徐翠翠将自己锁进后厨的粮仓。这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安全。

  外面那些没有食物的人,趁着这个时间出动了,他们一层层地巡查,看哪里有人在吃午饭,预备上去抢走。

  “砰砰砰!!”

  敲门声很急。

  房间里的人一言不发,敲门声更加急,敲得门板震动。

  “装什么没有人?!躲在里面吃东西是吧?开门!快开门!”说完,门外的人用力一踹,门震动得更加厉害。

  白丰年紧皱眉头。

  交代白瑞雪和孟忍躲起来后,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拉开门。

  他沉着脸,强健的身躯堵在门口,十分有威慑力。

  门外的人害怕了一瞬,转而仗着人多,又鼓起勇气道:“有没有吃的?”

  白丰年摇摇头。他不是圣父,食物当然要紧着自己人吃。

  门外的人不信,想挤开白丰年往门里看。

  白丰年鼓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揍在这人脸上。

  身后的人接住他。

  白丰年的身板让他有点害怕,有点退缩,小声跟同伴们说:“我们还是找其他人吧,我记得还有几个女人。”

  很快,门口的几人逃开了。

  白丰年关上门,松口气,他不想打架,没有食物的他们虽然力气不多,但也相当于是亡命之徒了。

  白瑞雪抱着孟忍从电脑桌下钻出来。

  秦风忽然望向窗外。

  被白丰年揍了一拳的瘦弱男人摸着脸,吸着气,“下手真狠,还这么有力,肯定还有吃的。”

  “老大,我们找谁啊?那几个女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一楼不是有一个落单的?”

  “哦对对对!”

  刚下楼,大门砰的一声在他们眼中倒下了,他们愣了神,紧接着,一只怪物进来了,两只怪物进来了,三只怪物……

  “哇!——快逃!——怪物进来了!”

  六只怪物追上楼。

  那般大的动静,就算是一头熟睡的猪也能惊醒。

  刚预备午休的徐翠翠警觉站起来,环视一圈,粮仓没有窗,只有一扇进出的铁门。既然怪物们都闯进来了,哪里都没有安全的地方,索性还是躲在这里。

  虽然不怕怪物吃人,但怕它们伤人。

  她有吃有喝,就是没有药。

  她贴在门上听动静,只听到楼上各种跑步声、嘶吼声、尖叫声、碰撞声。

  虽然在规则保护下,人类本应占上风。然而不说他们有没有力气反攻,就说怪物们一张张血盆大口摆在眼前,想到曾经死在怪物口中的人,他们的脑子早就一片空白,只顾得逃命了。

  逃命是对的。

  因为这一批闯进大楼的怪物,有着明确的目标。尽量让每一个人受伤,加速他们的死亡进程。

  他们不顾规则的反噬,追到一个人,就在他身上咬下一口。有时咬重了,咬下一片肉来,情不自禁吞下去,立刻遭受到双重惩罚——不仅身体疼,肚子也疼。

  它立刻在原地蜷缩起来。

  它就是另一种形态下的厨师长了,见同伴都去追人,很害怕自己落单,被反应过来的人打杀。

  【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它的吼声与众不同,有一种容易分辨的害怕惶恐。

  被它的牙齿刮下一片肉的男人,本来踉踉跄跄在逃命,生怕一群怪物围观它,一只咬一口,把他咬得肉都不剩。

  没想到,那些怪物直接窜过他身边,去追其他人了。

  他慢慢反应过来,怪物的目的不是吃人,而是伤人。

  “对哦,我没有犯规,他们不能吃我的。”

  接着,他听到怪物虚弱惊慌的叫声。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额头上一片虚汗,要回去报仇吗?

  他问自己:我杀得掉它吗?

  纠结了一会儿,男人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而厨师长也渐渐缓了过来,后怕地追寻同伴的踪迹。连怪物都害怕落单。

  **

  两个男人被追到六楼。逃无可逃了。

  外面,怪物在破门,两只。

  这里曾经死了很多人,淌了好多血,凝固后,像一层冰面。

  本来,他们还想挪动车间的桌椅去堵门,可是桌椅都和血一起凝固了。

  一个男人呆呆捂住手臂,“我受伤了,是不是要打破伤风啊?”

  他的临时同伴急着找其它东西堵门,没好气道:“打什么破伤风?哪里可以打?”

  男人又问:“现在怪物都进来了,我们出大楼是不是就遇不见怪物了?”

  同伴反驳:“不行啊,我们触犯规则,它们才会吃我们。一出去,就昏迷了,到了夜晚,雾里的小怪物就能把我们掏空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不能赌一下自己是怪物?!”男人看了看窗口的方向,似乎想跳下去。

  “这怎么赌?!”他被男人的消极弄得很烦躁,“好吧,摔死总比饿死好,只痛苦一下下,很快就没事了。”

  “不对,”男人的眼睛很亮,“连痛苦都没有,我会在雾里睡着,一点痛苦都没有。”

  同伴被他的眼神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砰——砰——砰!

  怪物正在撞门。

  哗啦!

  一只爪子穿破了门,同伴吓得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怪物时刻都能攻进来。

  而男人已经来到窗前,向同伴挥挥手,以示告别,“我在下面等你——”说完,人已经下去了。

  同伴暗骂一声,谁要去下面找你!

  他看着打开的窗户,有些不安,那些白雾并没有进来,他离得也远。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昏迷的。”

  砰!

  门变得更加破烂,一只狰狞冰冷的竖瞳在缝隙中盯着他。

  他心里某根深邃的神经被触碰到了,大叫一声,在怪物钻进来时,握着“武器”上去拼命。

  怪物走位,躲开这一击。

  然后提起爪子,在他脸上一划,“啊——!!!”

  他痛得昏迷时,心想:我应该跳下窗的,那一点都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