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怪物急速爬行到最开始的小房间时, 等待它的却是来自秦风和白丰年的雷霆一击。他们守株待兔,等来怪物的返回。

  看似拥有强悍身躯的怪物其实脆弱不堪,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后倒在地上, 这让白丰年十分惊讶。

  它就这样死了?

  “它死了?”他目光茫然,不确定地问道。

  “死了。”秦风淡淡看向地上的怪物尸体,他知道它身上的弱点, 它的下颚有一处鳞片是倒立的, 那相当于龙的逆鳞。

  秦风的刀刃便砍在它逆鳞上。

  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 眼里闪过茫然,同样不确定地问:“它死了?”

  白丰年回答:“死了。”

  他们怔怔的, 没有一点真实感,他们面面相觑。随后,一点点的喜悦在他们脸上扩大,他们兴奋地互相拥抱。

  徐翠翠艰难地挤进来, 头发乱糟糟,她对着怪物的尸体翻来覆去,嘴里念念有词, “要不要解剖一下?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我看看伤口,一处在头顶, 不是致命伤……一处是左侧脖子, 伤口不深也不是致命伤……嗯……是下颚吗?咦,缺了几片鳞片,也不像致命伤。”

  秦风目光在地上的鳞片一扫而过,他没有蠢到让人类发现他们种族的弱点。他那一劈砍, 将好几片鳞片都劈掉了, 逆鳞落在地上, 与其它鳞片毫无区别。

  白丰年作为其中一位功臣,被大家拥抱着,他笑得眼睛弯弯,抽空提醒徐翠翠:“那怪物一直披着人皮混在我们之中,它是姜饼!”

  ***

  冯赠一直很疑虑。

  徐翠翠肯定了一条规则——没有在上班时间打卡会违反规定。

  但是,她记得姜饼在星期六早上的上班时间没有打卡,然而她一直活着,活到现在。

  有时候看着姜饼鲜活的面容,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她从小到大都是一名学霸,记忆力是微不足道的长处之一,硬说自己记错了,不能打心底说服自己。

  一次,她忍不住问当时在场的张月,用非常委婉的语言。

  张月听出来了,很郑重道:“她还活着。”

  听到张月的话,冯赠又动摇了,真是自己记忆出错?

  她想,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是自己记忆出错,要么是徐翠翠推测出错。总之,姜饼还活着。

  她没有向其他人说出自己的疑虑,在如此重压之下,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看似团结的人群涌动着一股急躁的火。一旦她说姜饼没有在上班时间打卡,那姜饼一定会迎来灭顶之灾,她会被架在火堆上,迎接他人的审审判。冯赠能想象到,他们会如何对待姜饼,就像中世纪的女巫。

  所以,她一直缄默着,只是免不了默默关注姜饼。

  然后,她的疑虑越来越深。

  直到现在,姜饼的异样好像有了一个结果——姜饼是伪装成人的怪物。

  冯赠向大家缓缓道来,并作出致歉:“当初我提出姜饼的异样……”

  “情况没差。”徐翠翠说:“违反规则的人就算不被它吃掉,也会被雾中的小怪物吃掉。”

  她的语气始终冷静,与大家的欣喜截然不同。

  “怪物不是重点。规则才是重点。”

  给无数人带来恐惧的怪物只是充当着一名被上层左右的刽子手,它们只是违反规则后带来的惩罚。

  “只要没有违反规则,我们就不必要怕它们。”徐翠翠用冰冷的眼瞳扫视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他们保持敬意注视着徐翠翠,聆听她的每一句话。精神非常集中。

  “大家也看到了,它遇上我们会逃跑,它受到规则的束缚不能对无辜之人下手。我注意到,姜饼很担心那名受伤的男同事,怪物对无辜人出手应该会遭到反噬。”

  “现在,将你们成功杀死一只怪物的喜悦忘记。我们要活下来,就必须把注意力放在规则上。我相信规则的数量是有限的。”

  张月望着徐翠翠,目光柔亮,“我们要怎么活下来?”

  徐翠翠说:“找出全部规则。或者等到救援。或者白雾散去。”

  秦风微微眯眼,开口道:“但是找出规则意外着我们要冒险。一条规则的出现可能需要一条人命的试探。”

  众人兴奋的神情骤然冷却,秦风说的没错,要找出全部规则很难,一条规则的确定都填充进去好几条人命。

  振奋的心一下子萎靡了。

  活下来太难,徐翠翠提出三个方法,只有第一个有主动机制,后面两个都是被动的。他们不知道救援何时到来,也不知道白雾何时散去。因为食物短缺,他们经不起时间的流逝。他们不能与时间赛跑,只能拼命。

  当秦风说完这句话,徐翠翠有些疑惑看着他。

  秦风的话可以说是打乱军心。

  徐翠翠目光落在怪物尸体上,杀死怪物,秦风是重要功臣,她没有怀疑他,只当他因为她说杀死怪物无用而失去冷静。

  “这只怪物的目标是谁?”她问道。

  “是他。”白丰年轻轻推出缩在角落的白瑞雪。

  “是你?”徐翠翠注视着白瑞雪,“你知道自己违反了什么规则吗?”

  白瑞雪抱着木偶人点点头,脸上毫无波动地回答:“我破坏了公司的财物。”

  “你破坏了什么?”

  “是一只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徐翠翠思索片刻,再次询问:“为什么要去破坏?”

  白瑞雪眼神一飘,飘到秦风脸上,秦风正用好奇的眼神看他。他身边的白丰年欲言又止,白瑞雪想到秦风交代不能透露出人偶信息,那会引起人们的自相残杀,他赞同徐翠翠的说法,应当把注意力集中到规则上。

  于是,他说道:“因为我是坏孩子。”

  “……”徐翠翠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白瑞雪只是仰着脸看她,脸上神情很平静,难以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沉默许久,徐翠翠转身道:“又一条规则确定——禁止破坏公司的人偶娃娃。”范围应当不会扩大到财物上,因为秦风等人制作武器时就拆掉了拖把等物,现在还有不少人拿着凳子腿充当武器呢。

  大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白瑞雪,这一条规则的确立意味着他死期将至。虽然大怪物已经死去,但等到夜晚来临,那是小怪物们的天下。

  重新确定方针后,大家都散去了,他们心中各有思量,没有人提起主动去试探规则,他们都不想当一只实验羊。

  走廊上散落姜饼的衣物和皮囊。

  大家一致认为姜饼是中途被怪物害死利用。她理应得到人类死者该有的待遇。

  宋明缝补好姜饼的皮囊,作为对死者的尊重,他一直用轻柔的手法将它折叠收袋,这是多年工作经验带来的手法娴熟,它没有一丝褶皱,平整地躺在塑料袋里。

  衣服通常都有卖点,如果一件衣服胸前有一朵花,宋明叠衣服时会注意花样露在最上面,透过包装袋,可以看到这朵漂亮的花。

  在收敛姜饼的皮囊时,他也注意到这一点,他将姜饼的人脸朝上。她正大笑着,目中保留了她摘下头套时前一刻的贪婪。

  宋明带着它来到二楼。

  他打开存放死者皮囊的库房,在库房里徘徊的尸臭味得到释放,迫不及待冲出门去,宋明首当其冲,但他面色毫无变化。

  关上门后,他暗想等食物耗尽,就可以向食堂借用冰箱冷藏这些皮囊了。

  ……

  时间渐渐流逝。

  人群中保持着一种僵硬的气氛。

  没有人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出一条规则。徐翠翠同样惜命。

  她有点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从一开始就太自命不凡。

  如果她冷眼旁观,这些不知情的人会一个个跳进陷阱,验证一条又一条的规则。

  难道只能听天由命?

  她不想被动,她想掌握主动权!

  徐翠翠不甘心地咬着食指上的骨节,疼痛使她更清醒,她眼里闪过疯狂的狠意。她不想死,就只能别人死!

  现在是晚上七点。幸存者早已在四楼汇聚。

  他们的晚饭时间越来越推前。

  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们制作了口罩,现在就戴在脸上,一层一层又一层,下半张脸已经高高凸起来了。

  白丰年寻找着白瑞雪。秦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人,其中一人就是白瑞雪。

  “我要去找他!”白丰年说道。

  “然后呢?”秦风态度有些冷漠。

  “然后……”白丰年说不出然后,他知道白瑞雪会被白雾中的小怪物吃掉,他说不出来。

  “他今晚一定会死。”秦风逼迫他看清事实。

  白丰年沉默良久,拳头攥紧、放松、又攥紧。最后,他用晶亮的眼睛注视秦风,语气郑重:“我还是要找他!”

  秦风不明白,只是相处几天的陌生人,为何如此牵肠挂肚。他在白丰年耳边轻声说:“你看,他亲生母亲已经忘记他了。”

  白丰年向着秦风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坐着一位胖胖的女人,她看着郑富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郑富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惹得她微微一笑。

  一道酸苦的水流经心脏,白丰年说不出的难过。为着那个始终安静的男孩。

  秦风还在说:“我看他们才像亲生母子。”

  “那小雪呢?他不是多余的!”话音刚落,白丰年已大步踏了出去。

  不少人看过去,又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

  白雾开始侵入这栋大楼。

  白丰年捂住口鼻,时间不等人,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白瑞雪。他想留在那个可伶男孩身边,就算他的结局是死亡。

  白瑞雪会躲到什么哪里?

  他留恋什么地方?

  会是妈妈工作的食堂吗?

  白雾弥漫在整栋大楼,白丰年的神智开始模糊。

  他想起男孩淡漠的语气——“死亡并不可怕。”

  他想起男孩遥望郑晶晶和郑富之间的相处,然后毫不留恋地选择跟在他身边。

  他想起男孩随身携带的小木偶,男孩有时会跟木偶人轻声说话,那是朋友间的秘密语言,他总是听不清。

  白瑞雪不在食堂,他在三楼的老板办公室!

  当白丰年得出这一结论,他已感到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的颜色都在瞬间褪去,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男人朝地面砸去,一只手斜斜刺来,拦腰抱住了他。

  秦风抱起白丰年,无奈说:“你有一点重。”

  白丰年不省人事,没有丝毫回应。

  白雾像滚滚的浓烟朝一个方向前进,秦风低头看了看男人的眉眼,他蹙着眉,睡颜很不安稳。

  秦风轻轻一叹,他抱起白丰年跟随白雾来到三楼的老板办公室。

  时间不早不晚。进食完毕,白雾开始退去,它们绕过秦风的小腿,缓慢离开。

  办公室点着一盏暖色的台灯,旁边站立一个小木偶人,绿色的玻璃眼闪烁着光芒。橘黄色的灯光映着少年恬静的侧脸。他半躺在咖啡色沙发上,拥抱着两只金黄色的海绵宝宝。他只露出小半张脸,白得吓人。他乌墨色的眼睫像一只静止不动失去生命力的蝴蝶,停在那里,已是永久。

  秦风已经闻不到任何香气了。

  眼前的男孩已成了空壳,仿佛是晶莹的蝉蜕,美好而虚幻,一触即破。

  他忽然感到一丝迷惘一丝惆怅一丝悲哀。

  这是身为人类形态的他丰富而美好的情感。

  “他离开时并不孤单,有我们陪着。你安心。”秦风轻轻地说。

  白丰年昏厥着,蹙着眉,神态略带忧伤,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下,被秦风轻柔揩去。

  他还是不明白,白丰年和白瑞雪之间有何羁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00:10:16~2023-02-01 03:0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036030 13瓶;skk是真的、差一局看见 5瓶;不是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