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聊到了过去,叶陶心情有些低落,后半程都没说什么话,低着头机械地塞了饭,食不知味。

  倒是沈时节去酒柜那里拿出了一瓶红酒,醒好后自饮自酌,他捏着高脚杯,轻轻晃了晃,猩红的液体随之颠簸,迷人又魅惑。

  叶陶有点眼红,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我可以喝一点吗?”

  “小孩子喝什么酒!”

  ……叶陶更低落了。

  九点多钟,床如约而至,连同一些小摆件。

  沈时节指挥着工人摆放着床,叶陶就把小玩意放到合适的位置,她买了几盏很少女心的灯,搁在沈时节房间里的时候,只想到了不伦不类四个大字。

  想象下,一屋子的都是严谨的灰白,忽然多出个粉色,太奇怪了,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卧室。

  工人走后,叶陶去铺床,顺手把灯放在床头的位置。

  她很坚持要睡在书房,她固执起来的时候,沈时节也拿到没办法,只好顺着她。

  其实沈时节家很大,是个大平层,原本是四室两厅的房子,被他推翻重建只保留了两室。

  叶陶在脑子里丈量了下,单单一个客厅,就可以抵舅舅在宜城的整个家。

  大概是白天逛的累了,叶陶瞌睡来的早,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是被沈时节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去开门,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睛也没完全睁开,倒是门外的沈时节刚晨跑回来,发梢湿漉漉的,一条蓝色毛巾搭在脖子上,脸上也因为运动红的厉害,他被叶陶的模样逗笑,“快起来吃早餐。”

  晨跑时顺便买的,她念了很久的生煎包和煎饺。

  这是给叶陶吃得,他不喜欢,觉得太油,洗完澡后用脱脂牛奶冲了杯燕麦,打开电视,他端着杯子坐到了沙发上。

  叶陶在餐桌上慢慢吃着,不时掀起眼皮看他。

  现在才七点多吧,这是起多早?

  “今天想去哪?”沈时节忽然开口。

  “啊?”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沈时节换了种说法。

  “不了,我还要看书呢。”这是借口,出门就意味着花钱,跟在沈时节身后,自己压根没有付钱的机会。

  这一个多月欠他的,自己的记账本都记不下,到时候更还不清,还是算了,乖乖待在家里吧。

  “那好。”沈时节也不强求。

  国庆节的第六天假期,叶陶占据着沈时节的书房,说是在看书,但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的注意力都被沈时节的书柜给吸引了,一整面墙的镶壁式书柜,摆满了书,刹是壮观。

  她随手抽了几本,才发现自家老师的兴趣还真是广泛,左手《百年孤独》,右手《周易》,中西结合,荤素不忌。

  她就着手头上的书翻了会儿,晦涩难懂,都是空泛的大道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想上洗手间,拜前两天发烧所赐,她在沈时节的监督下养成了勤喝水的好习惯,拉开房门,沈时节竟还在沙发上,他双手抱臂,两条腿悠闲地叠在一起,在看电视,听到动静后,侧头看了过来。

  “老师,你不用不出门吗?”叶陶像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你不用在家陪我,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沈时节听后漫不经心一笑,“平日放假我基本上也是这个状态。”

  “……”

  “很奇怪吗?学会独处也是一本学问。”

  叶陶未置可否。

  如果这样说的话,她应该是骨灰级修炼者,她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饿了?”

  “没有,我上个洗手间。”

  几分钟后叶陶出来。

  沈时节面前的象牙白茶几上多出了几盘已经洗好水果,见叶陶出来,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一会儿?”

  “好。”叶陶走过去,压着裙子坐了下来,拿着洗干净的圣女果放到嘴里,有点酸,她最不爱酸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咬破的果肉在口腔里不上不下的,到最后叶陶还是选择咽了下去。

  电视上在放……《舌尖上的中国》?!

  沈时节看得入神,嘴里呢喃着,“豆腐也能切成丝?”

  真是刷新他的认知。

  电视上的大厨给他演示了,能,并且还可以粗细均匀,遇水不断。

  沈时节的兴致被带动起来,搭在大腿上的手情不自禁地随着电视里的动作,也在切空气。

  叶陶抿着唇笑,这样的沈老师还真是可爱,看着看着,色令智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欣赏……他侧脸轮廓柔和,眼睫垂下根根分明,脖颈泛着冷白光泽,一路蜿蜒隐没在深陷的锁骨里……造物者的偏爱还真是在他脸上的展现的淋漓精致。

  她忽然想到,自己站在沈时节面前是赤.裸.裸的,他想知道的,她都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他,而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想想有点不甘心。

  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沈时节看过来,不解地挑了挑眉。

  “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沈时节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一些?”

  “嗯,”叶陶也不避讳自己的贪心。

  沈时节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侧过身,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这个姿势就像是把叶陶揽在怀里,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想知道什么?”

  那太多太多了。

  叶陶捡了最想知道的问,“你为什么会当老师啊?”

  他以前脾气那么丑,又没有耐心,走上教书育人这条路多半是勉强吧,叶陶不负责任的猜测着。

  沈时节好整以暇笑了笑,透着点狡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叶陶有点急。

  “真话就是想安定下来,”沈时节说,“自己喜欢事的做不了,那就找个还算可以的工作,稳定些不那么累……有时教教小朋友也挺有意思的。”

  沈时节没瞒她,但还是模糊了一些信息。

  “为什么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叶陶很好奇,到他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学历,能选择的机会应该很多。

  沈时节的眼里饱含了太多沉甸甸的东西,半晌,他轻晒,“因为无论你做的再好,总有些人希望你过得不幸福。”

  叶陶一头问号,想再追问,却被沈时节截住了话头。

  “是不是觉得我能当上老师很不可思议?觉得我以前那么孤傲冷僻,当老师一定是误人子弟?”

  “我没这么想。”叶陶立即否认。

  “是吗?”沈时节头低了点,凑了过来,呼出来的热气喷薄而出,扫过叶陶的眉骨。

  叶陶揉了揉眉毛,人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下,“好吧,有一点点。”

  “我以前对你很差?”沈时节问。

  他不太记得了,印象里不是很友好,但到没到差那个程度还有待商榷。

  他勾唇,半交代半威胁,“要说实话。”

  叶陶:“也还好,就是有点凶,不太爱理我,还喜欢教育我,可烦了,我爸都没管那么多。”

  沈时节无声嗤笑,“年少不懂事,请见谅。”

  他的眼睛往茶几一扫,瞥到了滚满水珠的圣女果,伸手拿了一把,“这个就当是赔礼。”

  叶陶摊开掌心,手里被塞满,她捡了几颗放嘴里,一到嘴才想起来了,有点酸……傻了吧,竟被老师的美色蛊惑住。

  剩下的她搁在手心,没动,碾来碾去。

  “原来你这么记仇?”沈时节揶揄她。

  “哪有,你问我才说的。”叶陶底气十足。

  “也是。”沈时节淡淡说,“以后我要是做的不好,你直接和我提,能改的我尽量改,改不了的你多担待点。”

  “好。”叶陶应着。

  “还想知道什么?”

  叶陶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要是问些隐私的话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八卦?”

  “比喻?”

  “比喻,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交过几个女朋友,最爱第几任。”叶陶一口气问完,问完吐了吐舌头。

  “……那是挺八卦的。”沈时节的嗓子里溢出微弱的笑声,很久,久到叶陶以为他准备回避这些问题时,他才开口,“谈恋爱是件很麻烦的事,我打算这辈子只做一次,可能,一次也不会做。”

  手指一用力,圣女果可存在空间收到了挤压,几颗从叶陶指缝间溜了出来,在灰色的地毯上弹了几下,钻进了沙发下。

  叶陶哎呀一声,弯腰想捡,大概圣女果滚得太深了,她的手够不着,只好趴在地毯上,伸长手臂。

  沈时节一开始还打算帮叶陶来着,他想或许把沙发抬起来会事半功倍,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心猛跳,“陶陶别捡了,改天阿姨过来搞卫生我让她来收拾。”

  叶陶的整个手臂已经卡进去了,指尖也触碰了,“怕太久会坏,到时候会有气味。”

  沈时节觉得整个心都被人悬起来了,“你出来,我来。”

  “没事,我已经碰到了。”

  摸着摸着……叶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一块布料,还挺粗糙的,像蕾丝的触感,又特意做了镂空,再深一点,勾到了一个纸袋,鼓囊囊的应该装了很多东西……她将信将疑地把它们从沙发下带出来,人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这是什么?”

  沈时节只觉得眼前一黑。

  叶陶先铺开了手中的黑色布料,还没来的及看,一只修长的手迅速地夺了过去,连带着白色纸袋,不过……似乎是动作太过于粗暴,又或者是太心急,丝毫没注意到纸袋的一角被叶陶的膝盖压住了,于是撕拉一声,铝箔包装的计生用品像暴雨初至一样在空中呈自由落地运动,悉数砸在叶陶的脸上、身上。

  叶陶被砸的有点懵,眼都没睁开,感觉脸上一阵冰冰凉凉,包装的边角也剐蹭着她娇嫩的脸,微疼……

  终于结束了,她缓缓掀起眼皮,然后一根粗长、毛茸茸的东西在眼前坠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手里。

  她低头看。

  一条粉色的尾巴?不,不止,还有一个带着螺纹的柱状硬物,上尖下粗,她看了看,还挺可爱的。

  手背碰到刚刚砸中自己的罪魁祸首,她视线落定,在看清的那一瞬,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避.孕.套?

  哈?

  叶陶不可思议地仰起头,和沈时节眼神对上。

  沈时节:“……”

  他觉得这一刻空气都凝固了,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如果现在他面前有个洞,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顺便把土给掩上。

  “……那个,陶陶,”沈时节慌了神,“你不要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只是一个朋友寄存在我这……”

  叶陶没吱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时节莫名地从叶陶直白的眼神中读出了“你就可劲编吧”的嘲讽,更急了,“真的,我指天发誓,他就放我这几天,可能今天晚上就会过来拿,最迟不超过明天。”

  叶陶弱弱出声,不太确定,“无中生友?”

  沈时节脑袋嗡嗡响,迫切的想把这些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半蹲下来,看着叶陶的眼睛,无比的诚恳,“我可以当你的面给他打电话,你相信我!”

  “这也没什么的,老师,你不用解释,我懂。”叶陶觉得自己不是个古板的人,能理解一个成年男人家里出现这种东西。

  “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陶陶。”

  “我过来住是不是打扰你了?”

  因为顾忌着自己在,所有这些东西东藏西藏。

  沈时节深呼吸了下,把手上的东西丢开,双手扶住叶陶的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掌心碰到她的一刻,她身体轻颤了下,他下意识地又把手缩了回来。

  同时,大门锁芯被人从外拧动。

  叶陶和沈时节齐齐看去。

  李奶奶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跪坐相对在地毯上的两人,吓了一跳,“陶陶?”

  再看沈时节,疑惑更深,“你不是说去澳门了吗?”

  叶陶和沈时节宛如两座没有表情的雕塑,浑身僵硬。

  得到回应的李奶奶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朝两人点下头后,提着东西去了厨房。

  待走近,看清洒落一地的是何物后,李奶奶慈祥的脸上顿时阴沉沉的,嘴角抽了抽,良久怒斥,“沈时节,你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