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陶觉得沈时节问出这句话时,周围都安静了,连空气都流淌的很慢。

  虽然那对小情侣已经完美地示范了最优方案,但对于她和沈时节,这还是过于亲密了,超越了师生之间应该的隔膜。

  慎重衡量后,叶陶没心没肺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怕我坐下去之后,沈老师你该卧床不起了。”

  沈时节笑笑没说话。

  好在花车巡游也只有十五分钟,他们来的又比较晚,过了几辆车后就结束了这个环节。

  震天的“砰”的一声,拉开了烟花表演的帷幕。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被烟花照亮的天空。

  朵朵烟花在黑暗中盛开,迸射出璀璨的光,各种颜色的星花纵横交错,让如墨的夜恍如白昼。

  圆形的、流星形的、瀑布形的……五花八门的烟花争前恐后地展现出自己。

  “你看你看,沈老师,这个好大,好漂亮,你看啊,它像不像一个笨笨的大笨熊,还有那个,我刚刚看还像是数字九,现在更像是玫瑰花,右边那里,天啊连环的,天女散花……”叶陶看得激动,迫切的想把这些分享给身边的沈时节。

  殊不知沈时节和她同在一片苍穹之下,她能看到的,沈时节也能。

  更没注意到情急之下的自己,已经拉住了沈时节的手。

  起初是拽着沈时节的小拇指,勾着他晃,再是无名指、中指……直到她娇软的小手把沈时节的右手五指都囊在手心。

  异常柔软的触感,紧致又温暖……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柠檬清香。

  沈时节怔住,片刻后俯视着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在变得急促,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甚至是耳边,都是自己的如鼓擂的怦然。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真空的怪异世界,周遭再无其他,只有叶陶。

  生动的,明艳的……

  头顶之上的红的绿的黄的,此刻都像是点缀,点亮了她眼里的光。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说的就是她吧!

  沈时节蓦地心一软,僵硬的手指竟也稍稍的往里扣。

  他盯着叶陶看,看的入神。

  有几缕头发被风吹动,调皮地贴在叶陶的侧脸,大概是有点痒,又腾不开手,她鼓着气把它们吹开,嘴唇撅成了一个俏皮的弧度,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烟花。

  沈时节从这样一个小动作看到了叶陶小的时候,一个激灵蓦然回神,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叶陶的掌心里给抽了出来。

  一场烟花给叶陶来了极致的享受。

  到返程的路上,她还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说到口干舌燥,才注意沈时节只是在一旁默默开车。

  气压很低,眼神如一泓深潭,冷淡又倦怠。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沈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吵?”

  其实,平常她不这样,多数时候她都很安静,如非必要,可以做一天的哑巴,可不知为什么,在沈时节面前,她好像完全变了,可能潜意识里觉得沈时节是个可以让她放松的人,抑或是,她知道,即便自己吵到他,他也会无条件原谅自己。

  就跟小时候一样,虽然他脾气不大好,但也没有真正生过她气。

  沈时节没看她,“没有,我只是习惯了开车的时候保持安静。”

  那沈时节都这样说了,叶陶自然紧闭双唇,务必不打扰自己的老师开车。

  海洋王国远离市区,回到学校最起码要一个小时,无所事事的叶陶经受不住周公的诱惑,来个场很短暂的约会。

  等累了一天的叶陶在副驾驶上睡了一觉醒来,车还在宽阔的马路上奔驰。

  叶陶揉了揉眼,“到哪了?”

  “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叶陶在有限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泄气般地瘫软下去。

  好无聊哦,窗外黑漆漆的没什么风景看,只有路边两排孤单的路灯,手机也快没电了,又不能打扰沈老师。

  叶陶技穷的只能在扣手。

  对了,今天一天的消费全是沈老师出的。

  是自己的同学过来玩,不能让自己的老师当冤大头。

  “沈老师,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

  沈时节以为她只是网瘾犯了,没多想,把手机递给了她。

  叶陶得寸进尺的问,“那我可以看你的微信吗?”

  “随便。”

  于是她愉快地打开沈时节的微信,在找微信支付,想看看今天花了多少钱,她无意窥探老师的隐私,只是最上边那个太过惹眼的头像让她挪不开眼。

  一看就是高老师的,童颜□□,身材紧致,是女人看了都肾上腺飙升。

  头像上面还有+2的标识。

  “高老师在找你。”叶陶随口一说,手指往下滑,在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零零碎碎的消费太多,还都不是整数,她学了十几年的数学都快阵亡在上面了。

  只好求助于自己电量为3%的手机。

  “对了,老师,除了微信支付,今天还有用其他的吗?支付宝?刷卡?现金?”

  沈时节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弄明白了要他手机的目的,“怎么,要和我算账?”

  “是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不用了,今天我也玩的很开心,算我请你们。”

  “那怎么行,就算是你也玩了,你出自己那份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沈时节被叶陶身上的固执弄的无语,摇了摇头,“真的不用,再说了今天的消费也不是你一个学生可以承担得起的。”

  叶陶板着脸认真的说,“我现在的确承担不起,所以这钱可能会晚点还给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还清。”

  “陶陶,和我没必要这样客气。”沈时节想把手机拿回来,但被叶陶躲开了。

  叶陶再次把的较真劲给发挥了出来,“沈老师,我说过的,我不喜欢平白无故的接受别人的好,而我也不需要这些。”

  沈时节渐渐地冷下脸,他同样也不喜欢被人拒绝,还被同一个人三番几次,握着方向盘地手不自觉地收拢,“陶陶,你怎么总是这样推开别人,你没有想过,我们不是在可怜你,只是觉得你值得呢……”

  叶陶默了默,小声说,“如果沈老师真的是爱心泛滥无处可泄的话,可以试着去帮其他的人。”她是铁了心了,“我听林灿说我们班的陈乐是单亲,课余又是家教又是服务员的,沈老师可以去帮帮他。”

  沈时节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被逼的把车停在路边,和她理论。

  “那我看昨天你同学过来,给你带了几袋子的东西,这些你也要算?还是说,具体到哪件物品是在你能安心接受的范围内?”

  “他带给我的每件东西我都有记住,这些以后我都会还给他。”

  “你有没想过,你这么分明,会疏远别人和你的感情?他们因此觉得和你相处很不舒服而离开你,到最后只有你一个人。”

  叶陶沉静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下,然后她说,“……我不介意。”

  原本应该是美好的一天,末了被叶陶的坚持弄的有些不欢而散。

  叶陶站在校门口,看着沈时节的汽车在黑夜里扬长而去,才能沉下心来回忆她和沈时节的谈话。

  到最后的结论是,沈老师生气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和别人泾渭分明的让人觉得难堪,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清算,她觉得只有这样,他们才是平等的。

  ****

  不知道是头一天被沈时节折磨狠了,还是昨晚那场音乐会后董书真的和林灿结交了深厚的友谊,总之,天还没亮,董书就用语音方阵中断了叶陶的睡眠。

  董书说,今天就不麻烦她了,林灿准备带着他大街小巷的吃吃喝喝,毕竟大隐隐于市,还说晚上的火车,她也不用送了,至于其他的,等她回宜城再说吧。

  叶陶和他聊了几句,发现他主意已定,碰巧,林灿也给她发微信,让她放心,一定替她招待好老同学,她也只能作罢,说麻烦林灿了。

  她回完这些,才觉得脑袋很重,眼睛也很涨,摸摸额头,似乎温度比平常要高。

  发烧了?

  应该也不严重吧,没有肌肉酸痛,可能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叶陶把空调关了,被子上下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才又睡了过去。

  没睡一会儿,又被电话给吵醒。

  这回是沈时节。

  叶陶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竟忘记告诉沈时节了。

  “沈老师?”

  电话那头很快发现了端倪,“声音怎么哑了?”

  这人……

  她又开始扯谎,“哦,空调吹的太久,过会儿就好了。”她顿了顿,倍感委屈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理我了。”

  沈时节:“这天下哪有家长和自家小朋友生气的?”

  “我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也是。”她在沈时节看不见的这头,唇角疯狂上扬。

  然后把董书和林灿两人结伴去玩的事告诉了沈时节。

  沈时节闷笑了很久,笑得还挺放肆。

  叶陶看了眼时间,颇有些负罪感,“那个沈老师,你应该没来学校这边吧?”

  “没有,我还在家里,既然你同学临阵逃脱,那……祝你假期愉快,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假期愉快。”

  就这一通电话下来,叶陶觉得自己烧得更严重了,头晕得厉害。

  为了避免待会儿自己昏睡不醒,没力气下床,她决定在自己还有能力为自己筹划下的时候,去买点吃的,以防万一,退烧药也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