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空间一分为二, 温栀和肖凛坐在沙发上，而冷嘉星和蒋沉舟搬着凳子坐在他们俩对面。
四个人之间隔着一个矮矮的茶几。
温栀整个人坐得板板正正像个小学生，低着头如坐针毡。
她身侧的肖凛面无表情, 从坐下起便一直森寒盯着对面的两个人。蒋沉舟神情尴尬, 冷嘉星倒无惧无畏。
片晌，肖凛开口：“怎么回事？”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化不去的寒。
温栀一听他说话就不觉心头打鼓, 下意识转身面向他弱弱开口，“我……”
“让他们说。”肖凛淡声打断，盯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始终没移开过。
“……哦。”温栀顿了下又坐正回去了, 下一瞬死亡视线不禁射向他们两个无声警告他们不许给她瞎说话！
冷嘉星和蒋沉舟一瞬都看到了温栀的目光，瞟了眼没作神色。
冷嘉星视线看向蒋沉舟，“你先。”
这一下，就让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蒋沉舟。
蒋沉舟愣了, 懵懵眨巴了两下眼气愤看冷嘉星，“为什么是我先？！你怎么——”
冷嘉星：“谁先来谁先。”
“……”蒋沉舟一瞬泄气。肖凛紧盯着他的目光更冷了点。蒋沉舟讪讪摸摸鼻子闷声道：“我……其实就是来找温栀的，有点事……然后说到一半, 他突然来了……”他抬手指了下冷嘉星，“怕误会所以就……”又指了下衣柜。
肖凛冷漠眼里露出了一丝了然又看向冷嘉星，冷嘉星从容不迫迎着他的视线, “我也是来找温栀的，和她说点事。”
他重音放在“说点事”三个字上。
肖凛一瞬意味到什么微蹙了下眉。
冷嘉星：“然后你突然来了，担心你误会, 所以。”他也学着蒋沉舟的模样指了下衣柜。
肖凛唇线缓缓抿紧。
温栀用余光望望他的侧脸, 心里的鼓槌敲得越来越密。
半晌, 肖凛面向温栀，面对她声音到底温和了些, “你让他们藏的？”
“……没有！”温栀愣了下连忙摇头摆手，脑袋都摇成拨浪鼓，慌道：“是他们自己！我都说了好几遍了让他们赶紧走！我……我——”
她越想越气，眼眸里都泛出分外急切的光，一咬牙斥向蒋沉舟，“蒋沉舟！我刚才就说了我帮不了你让你快走！你自己非狗皮膏药似的赖在这儿不走！现在你满意了！”
蒋沉舟窘迫地低低头。
“还有你！”再转向冷嘉星，温栀一声呵斥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顿了下。
冷嘉星望着她平静的目光有些愧疚。
这短暂的停顿被肖凛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看了温栀一眼，唇抿更紧。
“唉呀！”温栀又气又委屈，还记挂着他的心情，心尖突然酸涩极了，咬着唇看向他，试探着去伸手碰碰他的手，“阿霖……”
他的手冰凉，不似往常那般温热干燥，但感知到他的触碰顿了下还是无声把她的手握住了，握紧。
“滚。”他看着他们两个毫无语气地说。
温栀心一跳。
蒋沉舟和冷嘉星一瞬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怔了怔原地没动。肖凛隔了两秒再次出声，“你们两个，赶紧滚。”
这一句终于反应过来了，蒋沉舟心一悚慢吞吞起身。可心里还记挂着刚才和温栀说得事，慎重地看了他一眼试着小心翼翼同温栀说：“那个，温栀，我回头……”
肖凛一瞬投过去道森冷视线。
“……”蒋沉舟赶紧滚了。
冷嘉星顿了顿也起身，看着肖凛淡声道：“肖……”
肖凛也看了他一眼。
许是担心他叫出他真正的名字，冷嘉星一瞬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角，而后深深望了眼温栀含歉地向她低了下头走了。
房门关上后，房间彻底静下来，卫生间里轻微滴答的水声都清晰可闻。
温栀心中却愈渐忐忑。
她还握着肖凛的手，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紧张地紧了紧试探唤他，“阿霖……”
肖凛闭了闭眼轻舒了一口气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再睁眼面向她时唇边有了微淡的笑意，“宝宝。”
他声音却有点涩哑，“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是来找你做什么的？”
温栀当然看得出他心里并非不在意，心里酸酸的撇着嘴快哭了，简单说了说刚才的事。
“蒋沉舟他……是想来让我帮他发新闻。”
说起蒋沉舟，温栀心头还忍不住愤慨，快速说完后还忍不住吐槽了一顿奇葩。
“好，那不说他。”肖凛及时安稳住她越说越愤的情绪，又问：“那冷嘉星呢？”
温栀微顿。
那个小镜子还被放在茶几上最终没被冷嘉星拿走，温栀在心中挣扯着该怎样说他的来意时一眼看到它，心飞快跳起来指着它道：“它……是来给我还这个的。”
“我今天采访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落在他房车上了，所以……”
声音越来越细。
这样……也不算说谎的吧？
那小镜子的外壳还敞开着，肖凛一瞬就看见壳盖上贴着的冷嘉星的照片，呼吸一滞。
“阿栀。”他像斟酌了一下低声开口，这一刻深黑目光锁住了她的眼眸，平静道：“只要你说，我就信。”
温栀听着他这句话莫名的心里一涩。
肖凛：“所以，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冷嘉星？”
肖凛起先从不曾觉得冷嘉星于自己而言是个危机，不仅是因为他相信她也对自己自信。他相信的是他们的感情，他们经历过的那么多不是假的，即便她未来可能会因他隐瞒她身份的事不肯原谅他，那也并非是第三个人能插足的。
可是最近，他直觉，冷嘉星过界了。
从他当着他的面，喝下那杯酒，对他说了那些话开始。
而他还记得，温栀……曾多么喜欢冷嘉星。
她会因为他撕坏一张他的旧海报而对他大吼大叫心疼不已；
会因为路上看到他的vlog驻足脚步；
会在随身的小物件里贴着他的照片；也曾失意的时候，一边看着他的照片一边呆呆走过公交站；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知道了，冷嘉星也是喜欢他的。
他甚至有一刻想过，如果……如果温栀先遇见的人不是他，而是冷嘉星，那是不是这段故事里，就没他什么事了？
肖凛这会儿的心跳竟越来越重，心中许多许多疑虑在膨胀扩大，底色是种不知名的心慌。
温栀也微愣，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抿抿唇只低头道：“我没有喜欢冷嘉星……”
肖凛只伸手往她小镜子里的照片上一指。
“……”这是最有力的证据，温栀一下没话反驳了，低着头目光闪烁，“我就是……他的粉丝。”
“真的是粉丝吗？”肖凛平静无波的神情没什么情绪波动，一时还有些想笑。
她可能自己都忘了，她曾无意中亲口提过她不是冷嘉星的粉丝的。
握着她的手悄无声息地松开，肖凛心下挣扎了一番心一横开了口，“那你知道，冷嘉星他喜欢你吗？”
温栀一瞬惊诧抬头看向他，下意识脱口，“你怎么知道？”
刚才冷嘉星跟她表白的事……他们刚才一直都在这儿也没人对他说呀！
肖凛怔了一下下一秒冷笑出声，一时不知道该笑她还是该自嘲。
所以，她知道；
知道冷嘉星喜欢她。
冷嘉星该是也知道她对他也是特殊的，所以，拾捡到她的粘贴着他照片的小镜子，能主动过来还给她。
可她却什么都没和他说过，从来……
肖凛沉重的心跳微微放缓下来，可心情却沉下去。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再在这儿待下去。
他蓦地起身。
温栀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匆促道：“阿霖！”
她的心跳这一刻反而快起来，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易引人歧义，声色匆匆，“你听我说！我说错了……不是这样的！”
肖凛回眸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温栀咬着唇仰头望着他神情快哭了，心弦慌乱，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我隐瞒你了。冷嘉星他确实是来还我镜子的，但是他还说了点别的，他……”
肖凛心提了一提。
温栀：“他说他喜欢我……跟我表白。我也是怕你误会，我就……对不起！”
肖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情绪。
消化了会儿，肖凛静了静还是坐回来，哑声说：“阿栀，冷嘉星对你是什么情绪，我不管也管不着。”
“我只关心的是，你，对他……”
温栀忙摇头，“没有了！我对他什么都没有的！”
“那以前呢？”肖凛眼瞳深黑五味陈杂，“你不是他的粉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留着他的照片，他的海报，对他那么关注？温栀。”
温栀揪着他衣袖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像是挣扎了许久，直觉有些事可能瞒不住了，低着头极艰涩细声开口，“我以前……很久以前，和冷嘉星曾经见过。”
这一句，让肖凛不觉诧异了下。
温栀许久却再没下一句传来。
她一直埋着头，像一直在酝酿纠结，过了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扯着他衣袖的手也不知不觉放开了。
“萧霖，对不起。”
肖凛怔住。
她眼眶红了，眼底有了点滴的泪意，有些记忆对她而言似乎还是很难以启齿。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里的泪胡乱抬手抹去。
肖凛一时心尖发涩不知道该是种怎样的心情，涩声说：“阿栀，你不信任我吗？”
温栀只摇头。
不是。
她甚至只信任他，无条件的信任。
只是总有些东西、总有些角落……
“不是你说的么……”肖凛喉结微滚唇色也有些发白，很快像自嘲似的一笑，声音低得像自喃，“两个人之间，无论什么关系，遇到问题就应该坦诚沟通，而不是欺着瞒着，不是你说的么……”
气氛静默。就这时，冷嘉星来微信了。
温栀的微信消息预览也开着，手机仰面放在茶几上，叮叮两声，清脆清晰。
+☆：【方才的事，实在抱歉。】
+☆：【关于肖凛与萧霖的事，是我失言，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关于我说我喜欢你……】
后面看不见了。
肖凛的视线往屏幕上随意扫过赫然顿住，再也待不下去了，抓起旁边的外套便起身大步往外走。
“阿霖……”温栀下意识跟着起身，仓促伸手想去抓他的手。
肖凛一瞬抬手避开，冷着脸就要开门。
“那你呢！”温栀一时也有些急了，他的神态姿态都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冷漠，冷得她心底都都发凉发慌，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下意识就急急出声：“你就没有欺瞒过我的事吗？你……”
好像一把利箭直戳到心肺最柔软也最致命的地方。
肖凛把着门把手的手蓦地停住了，指骨紧到苍白。
回想起冷嘉星同她说的肖凛与萧霖，温栀不知怎的这一会儿心跳得飞快，望着他坚冷挺拔的背影某一瞬突感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
许久，肖凛紧握着门把的手松了松，还是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
“我有。”
温栀一怔。
“但是，温栀。”肖凛目光一瞬不瞬凝着她，神色陈杂，声线低涩，“我从来没想过真的欺瞒你什么，可是你……”
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直接拉开门就大步流星走出去。
温栀站在原地怔忡许久，片晌才想起去追，“萧……”
就这时，她手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来自黎梨，温栀扫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又遥遥看了看已经走远的身影，心里一种异样的难过与酸涩涌起，闷声接起，“喂……”
……
肖凛走出温栀房门后，脚步越走越快，胸口却仿佛压了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胸膛里心肝脾肺像每一寸都像搅在一块的难受。
他不由自主站住了，闭眼沉息缓了缓。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来扫了眼，目光落在星空蓝手机上还有些失神。
电话来自于萧霖。
肖凛接起的声音毫无情绪，“喂。”
听了一会儿，肖凛倏抬眸，眼神顿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