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栀和肖凛急冲冲赶到小乔村村口的时候, 村口的气氛正白热,那群人杀腾腾赶来的目的地正是这儿。
看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将整条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里面还隐隐传来争执声。
“她先碰我的!你们怎么不说她就说我呢?!”
“小姑娘, 你怎么能不讲理呢?明明是你逆行啊!”
“那她就不是逆行喽?”
“她一个电动车能占多大地方?而且这路才多宽,你一汽车非要往里挤!”
“那路敞开着不就是让人过的?我开车过走路过不都是过吗怎么就不行啦?!”
“那路一共就这么宽你们加一起四颗眼珠子看不见呀?非要往里挤不小心剐蹭了能赖谁啊?”
“你!”
……
一片七嘴八舌的争持声中,一个特别不耐烦的女声开了口。
“行了行了, 叔叔阿姨们,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种人就没素质!别跟她白费这口舌。”
黎梨!
听出声音,温栀连忙立刻破开人群费劲挤进去, “借过借过,抱歉借过……”
肖凛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替她挡开旁边的人。
终于费劲巴拉进圈里,温栀终于看清了争端中央的场景。
黎梨站在最中央、双手掐腰横眉冷目,她的青色小电驴倒在她脚旁。
她对面站着两个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女生, 打扮得精致靓丽珠光宝气的,看样子也气得不行。
两人身后是一辆艳红的奔驰轿跑。
除此之外,几个人的身侧还围着不少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 正是一些平日温栀眼熟的小乔村原住民们。
“梨子!”连忙跑到黎梨的身旁,温栀三言两语很快问清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今天黎梨下戏早,想着有几天没来温栀这儿了, 恰好她这两天拍摄的地方离小乔村近,就趁空过来看一眼。
她骑着小电驴到小乔村村口的时候,不小心跟这辆奔驰发生了剐蹭。
小乔村的村口有条道, 道不宽, 却是通往地铁口和公交站的要道。每当临近下班点, 这儿都会聚集起不少摊贩,组成一条临时小食街。氛围也一向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当时黎梨正放缓速度颤巍巍地往里开, 那两位开着大奔车的少奶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在她身后拼命按喇叭。
她回头瞪了一眼脚尖点地往旁边避让,结果还没等完全让出来路,少奶奶就一脚油门开过去——左车灯直接擦着黎梨就将她刮倒了。
不仅如此,大奔车刮倒了黎梨后又不甚蹭到了道左的两个小食车,臭豆腐的热油当即就扣了大奔一车头。
而黎梨的小电驴和小食车也不负所望,在她的车上留了老长两道。
少奶奶当然就火了,下了车口口声声地要说法。
……
“我这车是新漆的,你们就给我刮了!反正这漆钱你们就得给我赔偿!”少奶奶怒气腾腾。
周围的小摊贩们更加冒了火,简直是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黎梨持续开炮。
“这道本来就窄,平时并排走三四个人都嫌挤,你这么大一车,也不掂量掂量就往里生闯,结果刮了蹭了,赖谁啊!碰瓷儿呢?你蹭倒了我把我腿磕破皮还没管你要医药费呢,你倒神气了?没脸没皮就窝在家里别出来丢人,也不嫌臊得慌!”
她一言起,一呼众应。
“就是啊!”
“哪有这样的!”
“把我摊倒了我还没法做生意了呢!”
温栀闻言连忙弯腰看了看黎梨的腿伤,再起身脸上也带了愤愤的表情盯着那两个女孩头点成小鸡啄米。
肖凛立在她身后低眸看着她的脑瓜顶轻哂一声。
又怂又上赶着给人撑腰的样子吧。
两位少奶奶更气急败坏了,其中一个身穿钉珠连衣裙的女生拧紧眉头,“你们知道漆这车多少钱么!”
“我管你多少钱!”
“多少钱该是你没理也是你没理啊!”
“没有理就开始拿钱压人了是吧?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十八万!”另一个波浪头少奶奶附和。
她刚说完,身旁指指点点的声音徒然压了一调。温栀和黎梨也错愕对视了一眼。
……怎么这么贵?
不知道啊……我看着挺普通一车啊!
肖凛的视线无声落在车标上,不动声色地微挑了下眉。
见他们气势弱了,波浪头终于得意,叠起双臂仰头说:“这还只是普漆,我们漆得可是最好的云母漆,要二十八万的!上午刚漆完下午就被你们给刮了!你们说,怎么算!”
一言毕,周围的声音更弱了些,刚才刮了她那几个小商贩面眼里也有了些许忐忑。
这边正僵滞,那边的肖凛感到自己的裤脚徒然被什么东西扯动了两下,一低头,竟看见小狗“啥”。
小狗正咬着他的裤脚轻轻扯,然后松口仰头看他,亮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摇尾巴。
同时它身边的主人小胖同时也顶向他摊开手,肖凛一看,竟然是只香瓜。
这怎么看热闹还有送瓜的呢?
他讶异了秒不禁乐了,接过瓜伸手就往小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一个卖炒粉的老大爷握着炒勺怒道:“我管你十八万一百八十万!自己先逆行蹭了人还有理了?邻居们,别怕她,把她们轰出去!”
“对!轰出去!”
其他人一拥而上推搡着她们俩就开始往外撵。少奶奶们恼羞成怒地尖叫,又是一番不好看的撕扯。
争扯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推了钉珠裙一把,钉珠裙手里的手拿包突然飞出去。然后一阵稀里哗啦——
只见她包包里的各种口红、小镜子、钥匙扣……等等像天女散花似的掉出来,包包也一下准去无误地飞到不远处的一个麻辣烫大锅里。
“高定!!”她骤然尖叫,连忙跑到大锅旁想去捞包。
可那锅里的水正沸腾得冒泡,包包也眼看着沉沉浮浮被浸满了红油显然没得救了。
肖凛斜斜站在不远处往这儿瞧,松懒咬了口瓜。
刚才驱赶她们的人们也纷纷定住了,面面相觑裹足不前。
不管怎么说,蹭车的事他们有理,可害她包包掉到锅里可就是他们没理了。
钉珠裙果然要气疯了,不顾形象就噔噔噔折回来,指着大锅就咬牙切齿地河东狮吼:
“你们知道这包多少钱吗!”
“!的高定啊!高定你们懂吗!”
“就这一款就要十二万!”
“现在就这么被你们给我毁了!你们赔!!”
这数字……所有人都半惊半疑地怔住。
肖凛的香瓜已经吃掉三分之一了。
一片静滞里,黎梨最先开了口,“你别在这儿吓唬人!空口白牙一张嘴,你说十二万就十二万?我还说我这电动二百四十万呢!你给它撞倒了你赔吗!”
“的高定是高奢私人订制,产品里可都要刻名字的!还得跟编号对上!”钉珠裙身边的波浪头揽着她的肩膀一边平息她的怒火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把那个包捞出来看看是不是,再自己查查价格呀!一个个都懂不懂啊乡巴佬……”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下令大家更加不知所从,纷纷白了脸。
肖凛的瓜吃完一半了。
有人说:“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是因为你们自己起的,我们是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包,但是这责任不可能我们全担吧?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就报警……”
钉珠裙却不依不饶,听到他们要报警,反而一笑了,道:“要报警?可以啊!”
她高抬着下巴睨着眼往他们身上一扫,一副志骄意满的样子,“我也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们一个个在这儿摆摊有没有许可证,是不是合法经营的?到底是你们占道没理还是我过道没理?”
这话毕,在场大部分摊贩都要不觉僵了脸。
小乔村在这儿摆摊的大部分商贩自然是没有许可证的,这儿就是一处临时组织起来的小食点,连摊贩基本都是这儿附近的居民趁空赚个外快。吃东西的和做东西的都彼此明净但心照不宣。
城管部门也并非不知道,只是也知普通老百姓过日子都不容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真有人上纲上线地去举报,那这眼就闭不了了。
肖凛的瓜快吃完了。
看他们彻底不说话了,钉珠裙也知是抓到了他们痛处,彻底趾高气扬起来,咄咄逼人的话一句接一句,直嚷着让他们快点赔钱否则就局子相见。
她神采飞扬说得欢,人群边缘突然传来淡淡的一声。
“行了。”
嗓音紧劲,声线低冷。
钉珠裙话一塞,看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错愕地看过去。
温栀回头,在确定声音就是肖凛发出来的后连忙不悦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肖凛却谁都没看,眸淡淡垂着看着地面,表情很淡,他肤色白,此刻唇色却被香瓜的汁液浸得殷红。
他手里的瓜只剩下最后一口,被他慢条斯理地吃完。然后他抬手,把瓜核比了个投篮的姿势,一丢——
嗖——咚!
瓜核准确无误地丢进钉珠裙身后的一个垃圾桶。
周围人一瞬看呆。黎梨也呆愣地看了几秒后接着用一种“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惊恐表情看向温栀。
“……”温栀神情忸怩地扯了她一把让她等会儿说。
然后,肖凛的视线在温栀脸上定了两秒若有似无地跟她勾了下唇角,径直迈上前。
直接走到钉珠裙的面前,肖凛说:“这位阿姨。”
钉珠裙原本被他惊艳到深吸的一口气险些堵在胸膛里背过去。
“谁是你阿姨!你长没长眼睛啊看看我才多大!”
“哦,抱歉。”肖凛笑,改口,“这位……女士。”
钉珠裙胸膛一起一伏气愤地瞪着他。
肖凛唇边含笑神情看着有几分不解的模样,“您这包,怎么这么贵啊?”
“家的!当然贵啊!”
肖凛持续装傻充楞,“家的,为什么就贵啊?”
“……”钉珠裙简直都要无语了,本不想跟他白扯这么多,可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看着这个满身地摊货的年轻男人长得不错的样子……还是压着不耐开了口。
“因为它是奢侈品啊,奢侈品懂吗?你们这帮农民!”
她这一句话听似侮辱又不似侮辱,还顺便内涵了农民伯伯,周围不少人都不自觉攥拳绷下脸恨不得一拳抡过去。
看不起农民你有本事别吃饭啊!
“哦,原来是奢侈品呀。”
肖凛却笑意更深,薄唇微挑,一双星眸黑而亮。
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温和也比不笑更摄人心魄,钉珠裙身边的波浪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简直移不开眼。
然后,他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上上下下扫视她一圈,轻哂。
“多少……有点属于专业对口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