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源的问题本来很好回答，只要祝满说“可以借机利用温和派”就好了，但……
但在唐源的眼神里，祝满看见了试探与期待。
祝满心中一震，他不知道唐源为什么会抛出这样的眼神，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投弃权票的原因，并不是纯粹的。
PTSD发作时的记忆不是连续的，但祝满记得上次他发病时，问过贺风回他说的“平权”是什么意思……
某些不该产生的思想，似乎在他潜意识里冒头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李诗踏着高跟鞋走过来。
“没什么。”
“没什么。”
祝满和唐源同时说。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看了对方一眼。
就像乌云飘在月亮之前，月光虽被乌云遮盖，但乌云终有一天会散去，那些暂时掩藏住的想法也总有一天会粉墨登场。
而李诗只是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转向范子默：“钱珥说总部的休眠仓已经满了，范子默，可能要委屈你打地铺了。”
总部大厅东侧有一个长长的连廊，连廊通向另一个空旷的地下大厅，那里摆放着近五千个胶囊睡眠仓，供联盟总部的技术员居住，也为被联盟救助的流亡人类提供庇护所。
“组长，要不咱俩睡一间？”唐源说，“不过休眠仓的床是一米二的，有点挤，你不介意的话。”
“喔我亲爱的辅助者”
“两个大男人不嫌挤么？”李诗打断，“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还有空房间。”
让范子默去李诗家？
祝满几乎是一瞬间就蹙起眉，想也没想就开口：“你俩去我家，我家二楼正好有两间空房间。”
然后就听见李诗一声冷淡的笑。
她目光淡淡落在祝满的身上，略略抬眉，问：“去你家，不会打扰吗？”
尽管仍是一直以来的淡漠口吻，但言语里的戏谑一清二楚，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事到如今，祝满仍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讨厌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去你家就不打扰了吗？”他冷冷反问。
李诗看着他，没说话。
“走。”祝满碰了碰唐源和范子默，头也不回地离开。
疾步行走带起一阵吹刮着面颊的气流，祝满沉着眼神，边走边飞速思考。
他必须想一个迅速拿下李诗的办法，揭露李诗与那个神秘IP地址、叶莺之死和黑色芯片组织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走出7-11，祝满带着唐源和范子默上智能车时，看到贺风回挂在嘴角的微弱笑意消失殆尽。
拉开车门，智能车正在缓慢从床的形态变回座位的形态。
祝满：“……”
昨晚不是刚做了一晚上吗？
许是感受到贺风回冷得能杀人的眼神，范子默躲在唐源后边，低低惊叫了一声：“喔我的上帝！”
唐源也打了个颤，弱弱问祝满：“满神，我们去你家住，贺先生他会不会……”
祝满瞥了眼绷着下颚线的贺风回，收回目光，拉开后排车门，“上车。”
唐源和范子默对视一眼，一秒的对视仿佛已经拉扯了八百个来回，都在希望对方先上车。
然后两人就被祝满一把推进了后座。
“嘭”一声，车门被关上。
祝满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对贺风回说：“他们俩今天开始到家里住，二楼正好两个空房间，一人一间，可以吗？”
有外人在场，他压不下面子去用绵软的语气央求贺风回，他是准备回家之后的晚上再好好补偿一下贺风回，但……
贺风回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意味不明地轻轻抬起，又放下。
“住多久？”AI声音很冷。
祝满蹙起眉。
其实为了保护唐源和范子默的安全，他是打算让他们俩一直在家里住下去的，但贺风回现在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让他们长住。
“我们联盟总部没有休眠仓了，而且李诗不知道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总部还有没有别的鬼，我要他们和我待在一起。”祝满顿了顿，语气加重，“我不想看见江淮和叶莺的事重演。”
这两个名字一出，周遭都归于寂静。
但贺风回的手指仍在方向盘上缓慢地点，祝满看得心烦。
这时，后排的唐源小声而礼貌道：“贺先生，打扰了……”
范子默的翻译腔吓得都变了个体系：“风……风回君，私密马赛！”
智能车突然在沉默中启动，直直朝别墅的方向开。
一个猝不及防，三个人类都循着惯性重重地向后倒，车内响起三声闷重的“咚”三个后脑勺磕在了座椅靠背上。
祝满坐起身，烦躁地睨了贺风回一眼，他不知道这个AI在别扭什么，于是开口：“贺”
“两位，”贺风回却抢先他一步，用又沉又冷的声音说，“欢迎。”
后边两位还没听过这么阴冷的欢迎，吓了一身冷汗，对视一眼，此时或许都在后悔：还不如去休眠仓里挤一米二的小床……
祝满知道自己将伙伴带回家，没有提前跟贺风回打招呼，确实不地道，但他贺风回就事事都跟自己说了么？比如
“你们温和派决定改底层代码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碍于别人在场，祝满只得压着愠气问。
虽然刚刚开会时听到温和派这个提议时，祝满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公，这可以作为反智能联盟接近底层代码的手段，于私……
祝满蹙了蹙眉。
他就不该产生任何于私的想法。
五月中旬的天气，智能车里，空调开得很低。
很冷。
贺风回没有起伏地说：“事情的时间线是，我送你来你们总部，我去温和派开会，再马不停蹄跟你们开线上会，然后你们私下开会，最后就是现在，我接到你。”
AI的声音比空调还冷，祝满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这是温和派紧急集体商议的结果，所以第一，我没有时间跟你说，第二，我们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温和派内部的决议，也不至于每个都需要跟你汇报。”
祝满冷声评价：“你还真是公私分明。”
贺风回没说话。
下一秒，副驾驶斜下方、祝满裤裆子前面悬空出现了一个小悬浮屏幕。这个角度，坐在后排的唐源和范子默看不见。
祝满愣了一下，就看见屏幕上显示：
【我从不公私分明，永远为了你假公济私。】
祝满：“……”
AI真烦人，高科技真烦人，能肆意操控高科技的AI最烦人。
却没想到又来了一句：【我生命中只有你。】
祝满手指不可自控地蜷缩了一下，他立刻别开眼，不去看。
但没办法，下一句话实在太惹眼：
【不像你，有那么多重要的别人。】
祝满第一次闻见汉字的味道是酸的。
智能车稳稳停在别墅院内。
范子默和唐源下车后直接傻了眼，满墙的爬山虎、满花园的兰花，还有一群辛勤劳作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们在看见他俩之后自动靠边排成一排，眼睛闪烁着黄光，用机械的童声齐声说：“哈喽哈喽呀，欢迎光临！”
这还不是最震惊的，当走进客厅，看见摆在茶几上的那张巨大合照时，范子默和唐源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照片中，他们的第一执行者娇软地缩在AI怀里，被AI打横抱着，乖顺地仰起头迎接AI的亲吻。
“贺风回！”
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怒吼。
祝满忍无可忍地攥紧拳头。
茶几上本来是没有照片的，一定是贺风回在路上故意智能控制小机器人们弄出来的！
“怎么了吗？”AI无辜地反问他。
祝满看着他，愤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范子默和唐源说：“今天有点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量，二楼两间房你们自己选，有什么事就叫这群傻了吧唧的小机器人处理。”
说罢就拽着贺风回马不停蹄地上了楼。
留下一脸惊悚的唐源和范子默，以及被评价为“傻了吧唧”之后委屈地“呜呜”着的小机器人们。
门是被砸上的。
被贺风回砸的。
祝满拽着他的手腕上楼时，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手腕处的仿真血管在暴起，但祝满确实没想到，在进门的那一刻，贺风回会直接不留情地反客为主，将他死死压在门背后。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贺风回扼住祝满的下巴。
祝满被迫高高抬起头，接受着AI喷在他脸上的冷杉气味。
冷杉气味像毒药，祝满一闻到就会上瘾，所以他本企图用狠厉语气回击的话，都弱了三分：“……原来这不是我家！”
“那你还把别的男人带回来。”AI接得很快，还愈发用力地抬起他的下巴。
祝满说话都变得费力：“贺风回，他们是我朋友，联盟没有地方住，我也不想他们”
“嗯，你要保护他们，我知道，所以我让他们住了，住多久都没关系。”贺风回打断他，然后挨近他的耳畔，低声说，“宝贝，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但你心中有好多好多别人。”
“你他妈……”冷杉气味扑在耳廓，祝满腿一软，又强行撑起身体，咬牙道，“友情和爱情能一样吗？GOV01！你但凡自己检索一下也不至于……嗯啊……”
却没想到贺风回直接在他还在说话的时候，将舌尖探进了他的耳廓。
“检索不到，学不会。”贺风回在他耳廓边逡巡边说，“友情和爱情的区别是什么，小主人，你教教我，好不好？”
……别他妈叫小主人。
双腿再也撑不住，祝满浑身一软，整个人坐下去
贺风回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腰，然后顺势把整个人扛起。
但他没有往床的方向走，而是来到穿衣镜前，让祝满跪在镜前柔软的地毯上，拉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镜子中的他们将要交叠在一起的他们。
“嗯？”AI的喉咙传来冷冷的一声。
贺风回的一只手拉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碰着他的领口的扣子，却迟迟没有解开。
祝满绝望地张口喘着气，虽然镜子中的模样很屈辱，但……但他希望AI的仿真大手快点把扣子解掉，伸进来摸摸他。
好疼，被扯得好疼……
贺风回已经看到了祝满眼角的红色，但还是用压迫冷漠的声音问：“人类会对朋友说’爱你‘吗？”
祝满不回答，贺风回就把他压在镜子上，强硬地掰过他的下巴和他接吻。
冷杉气味光是萦绕在身侧就已经受不住了，更别说直接侵入身体，在口腔里搅动风云。
“会不会？”贺风回一边吻一边问。
“不会……”祝满绝望地回答，却又隐秘地觉得爽快。
贺风回顺势得出结论：“那就是，人类会对爱人说爱你。那你怎么不对我说？”
“您好哇我漂亮的小主人！”祝满的膝盖不小心踹到开关，Mir的可爱的女声响起，“请问您需要开启暖光模式，美颜模式，还是氛围模式呐？”
下一秒，暧昧的灯光在镜子四周亮起，祝满知道是贺风回通过智能控制将氛围模式打开了。
他妈的……贺风回把“氛围模式”植入Mir，是不是早就想着有这一天了……
贺风回只吻了他一会儿就不吻了，将他压在镜子上，独断地说：“你不说爱我，你不爱我。”
房间里开了冷气，镜子的温度很低，祝满的皮肤贴上去，整个身体狠狠地颤抖。
“贺风回……！”
“但没关系，我爱你。”但是他的AI说。
祝满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贺风回。
他的AI说，但没关系，我爱你即使前一秒还在进行着人类无法理解的吃醋行径。
他的AI学不会人类的爱，分不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以为把照片摆在茶几上就是爱，以为像现在这样强制的占有就是爱，但是他的AI很爱他。
贺风回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个吻里不含任何强制的、暴力的元素，是一个单纯又深情的吻。
吻毕，贺风回额头抵着他额头，沉沉看他，沉沉说：“我的小主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保护任何你想保护的人，GOV01永远支持祝满。”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飞溅而来，情感在一刻里爆发，如洪水凶猛。
祝满不可遏制地凑到贺风回的唇边，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和他接吻。
黏腻的接吻声被框定在这个房间里，交叠缠绵的接吻姿势被框定在明亮的镜子中，还有他们解开彼此衣扣的手被框在彼此的身体中，如深陷泥沼，万劫不复。
兰花又在风中张开花心，乱颤，倾倒……
“叫出来。”贺风回扳起祝满的下巴，让他看着镜子中交叠的他们，“你是害怕他们在楼下听到你叫得那么浪吗，小主人？”
被说中，祝满身子一软。
贺风回挺身撑住他的身体，伏在他耳畔：“学到了，人类在做爱时的呻 吟，也只会叫给爱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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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长的一章！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