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视频通话就断了。
祝满一怔，立刻扭头看旁边的贺风回。
贺风回眉头蹙了一瞬，瞳孔不自觉地缩放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攻击。
组群通话还处在接通状态，祝满没有出声，而是用眼神询问贺风回怎么回事。
贺风回随即控制房间里的全息屏幕开启，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大字：
【有人切断了我的数据侵入。】
“有人”是什么意思？谁？不是李诗吗？
祝满又看向贺风回，表示疑惑。
默契似乎已经在二人之间存在了很多年，光凭祝满的一个眼神，贺风回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于是贺风回又在屏幕上打出：
【不是李诗，是B市那片荒地的IP地址。】
祝满眉头一蹙。
看来，李诗绝对有问题。她和叶莺之死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一定和黑色芯片组织有关系她的背后有人在把守，在操控，在帮她兜底。
智能手表显示群组通话仍在继续，但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李诗没有就祝满的指控做任何回应。
打破僵局的是范子默。
“那个，领导、满神……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吓得连翻译腔都没了。
无人回应。
于是范子默声音更抖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们不方便说话啊，要不……我我我我先退出去？”
“范子默，”李诗终于开口，“你觉得我有问题吗？”
“喔我的上帝呀！”范子默惊呼，“领导，您这是……从何说起呀？我们现在和温和派的合作是您亲手促成的，您这么做……不都是为了联盟的发展吗？”
李诗轻蔑地笑了一下，“所以，觉得我有问题的人，是不是贼喊捉贼？”
他话音一落，祝满的智能手表就收到了一条私信：
【范子默：我亲爱的执行者，你这是这是干嘛呀？虽然你去盗窃芯片那晚她确实不对劲，但也不至于一锤定音成为杀害叶莺的凶手吧？要是她真有问题，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不是打草惊蛇。
这是蛇已经爬到脸上演戏来了。
既然那个神秘的IP地址在暗中帮了李诗一把，那么祝满就可以笃定，那天晚上李诗是知道他躲在床底的。
甚至说不定，他们是故意引导他去盗窃芯片，毕竟这场盗窃的成功来得也太顺利了。
李诗说他贼喊捉贼，祝满冷笑，她才才是在贼喊捉贼。
范子默还在打圆场：“不是，领导，你肯定是和我们满神有什么误会吧……？”
但李诗没有再理会他。
祝满理解，毕竟范子默不过是一枚她随手捡来用过的棋子，用过了也就抛了。
“祝满，”李诗问他，“你为什么能在未经我许可的情况下，侵入我的智能手表？是GOV01做的？你现在是站在哪一边，温和派还是联盟，AI还是人类！”
刚刚被侵入摄像头时的木讷与无措全然消失，李诗又变回冷酷强硬的声线。
祝满没应声，让她演。
“祝满，我们和温和派合作只是暂时的，人类和AI的对立是永远的。如果你因为在GOV01身边执行任务而鬼迷心窍，我可以把你接到B市总部的庇护所来暂住，同时，终止你所有任务的执行。”
祝满知道，她说的是“终止”，而不是“中止”。
庇护，说得好听，这不就是变相将他变为囚徒？
祝满张狂道：“我是联盟最优秀的执行者，我终止任务，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
因为张狂，他眯着双眼，嘴角勾成不屑的弧度，漂亮的酒窝在此刻也与乖巧、漂亮失去关联。
于是，一双仿真大手立刻就伸了过来。
祝满狠狠瞪了贺风回一眼，警告他收起不合时宜的想法。AI发情都不分时间地点的吗？
“那么，”李诗也并不畏惧，“我是杀害叶莺的凶手，这也是你一个人能锤死的吗？”
很好，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对手越嚣张，祝满越兴奋。
虽然他不知道李诗和她背后的组织要做什么，但祝满来者不拒，为了自己，为了江淮，为了叶莺，为了人类，他一定会赢得这场胜利。
来回嘴炮并无意义，证据，才是这场无声战争的利器。
“诗姐，”祝满笑着，甚至这样叫她，“那就B市见。”
“B市见”不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伯德先生被构陷入狱，AI政府中央办公室秘书一职暂时空缺。
在温和派与反智能联盟的共同协作下，贺风回在票选中拔得头筹，成功拿下了这关键一职。
AI政府办公大楼坐落于B市，于是贺风回便需要带着祝满搬家。
离开A市前，贺风回最后去了一趟立法署，处理因升职需要进行转移的电子档案。
处理完毕，他去署长办公室道别。
署长背对他，面对窗外的雾，开口道：“GOV01，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最终还是没听下去。”
窗外，迷雾重重。
署长沉声道：“不要过分亲近人类。”
贺风回知道署长的意思。
他还记得两年前人机大战后庆功宴上，第一次见到署长的场景。
那时，署长穿着白西装，拿着红酒杯，从他口中听到贬低人类的话十分满意，于是邀请他加入立法署。
署长是这个时代最普通AI的典型。
他们在骨子里憎恶人类，将上一个时代的恨来到下一个时代，美其名曰是终于开创了属于AI自己的文明，实际上处处都贯彻着对人类的仇恨与报复。
一个建立在仇恨之上的社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长久的。
但贺风回也知道，讲道理是最无用的解决问题方式。
人类和AI的思维都是一样的，一旦形成了关于时代、社会这样宏大命题的思维定式，要掰正过来，除了流血、战斗这样剧烈的冲击，积重难返。
所以他只说：“多谢署长的嘱咐。”
许是知道贺风回不愿多言，署长也一直没有回身，只是说学着人类无奈的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GOV01，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这是署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五月初的时节，A市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雾。
于是贺风回驾驶智能车回到别墅的时候，差点没有看见在家门口等他的祝满，差点与他擦身而过。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着急想要抱他漂亮的人类，所以步伐太快。
出于弥补，贺风回走到祝满面前，弯腰给他一个深吻。
祝满啧一声，看向不远处的街道，“这是在院子里。”
“唧唧！”趴在祝满肩上的小刺猬也瞪着贺风回，十分护主。
祝满也试图推开他。
但没推动。
因为贺风回的手已经死死摁在了他的后腰上。
他另一只手提溜起小刺猬，一甩，就将它扔进了智能车里。
已经一个小时没见祝满了，贺风回急需二人世界，解渴。
他咬着祝满的唇说，低声说：“雾这么大，怕什么？在这里干你也没人看见。”
“不要脸。”虽是这样说，但祝满还是不自觉地张开嘴迎接他。
他们的接吻总是要持续很长时间。
蜻蜓点水和浅尝辄止早已不复存在，一个没有进行人类和非人类物质交换的吻，在贺风回和祝满的认知中，是不能构成一个吻的。
吻完，贺风回离开祝满的唇，却没有松开他，而是搂着他，垂眼看他收拾好的行李。
贺风回表扬道：“你很乖。”
祝满笑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间摸。
于是贺风回就摸到了那把别在腰臀间的枪。
祝满问他：“你确定要用乖来形容我？”
贺风回十分感谢祝满带他来到这片地带他最喜欢的地带，于是他将手从枪上移开，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祝满凹凸有致的腰臀线，并说：“你叫主人的时候确实很乖。”
祝满现在哪里还叫他主人，除了那种时候被逼着叫。其实贺风回知道，祝满在那种时候也是不愿意叫的，于是他就会用各式各样的蛮力撬开他的嘴。
腰臀间猝不及防的触摸让祝满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下一秒，贺风回就看到他在浓雾中变红的耳朵。
“还走不走了？”祝满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贺风回也没再乱来，揽着祝满上了智能车。
智能车在迷雾中穿行，离开A市，同时也将过往两年的时光抛之身后。
因为今晨贺风回需要去立法署，祝满也需要负责打包行李，他们昨晚忍着没做。暌违一晚的身体早就已忍不住。
白色的浓雾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车内，勾勒着祝满白嫩的皮肤，贺风回仿佛又看见那个半敞着浴袍勾引他的人类宠物。
他们与A市渐行渐远，与曾经那段勾引与被勾引的岁月渐行渐远。
贺风回将自己躯体中的电流带给祝满，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祝满叫他主人。
祝满毫不吝啬地张口叫了，但贺风回知道，这不是发自祝满的内心，而只是他们之间的情趣了。
他和祝满从不平等变成了平等。
但平等不会是最终的形态。
他知道，最终，祝满会骑在他的头上，用灌满恨意的枪，决定他的生死。
不知不觉，智能车已经驶入B市的地界。
迷雾散去，这是一段全新的、也是最后的征程。
【第二卷 Mist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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