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洒进屋内, 尽职尽责的周助理便已经匆匆赶来，向段星舟汇报调查结果。
第一，五年前, 程诺确实是因为他爸被诈骗欠下亲戚的四百万, 为了还钱才跟他结婚。
段星舟身体靠入沙发里，缓缓闭上眼。
程诺为了还钱才跟他结婚这件事, 他其实一开始就是相信的。
他不信的是, 一年的相处，到最后仍然只是一纸契约。
第二, 他跟林珠一起开线上甜品店，就在跟他结婚后不久, 店名叫星诺甜品。不过有林珠曾经的回复为证，这个店名应该是她取的，没办法直接证明什么。而且, 这个线上店并未经营多久，就没再继续了。
段星舟没做声。
第三，卫阳曾经跟程诺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很亲密，据同学反应，虽然他们俩没有公开过，但是应该是三年的情侣关系。两人分开，似乎正是在程诺的父亲欠钱那段时间。
三年情侣……
是为了还钱跟他结婚, 才不得已分开吗？
段星舟黑眸里似裹了寒冰，周其看他的脸色，沉默下来
良久, 段星舟才沉声道：“你继续。”
最后, 关于小希的母亲。
“还是查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周其也很费解：“而且，当年孩子出生的医院也没有任何线索，可能是签了什么保密协议，又或者，是被人有意抹掉了所有的痕迹。”
段星舟拧眉道：“这个孩子总不可能是凭空来的，继续去查，弄清楚为止。”
“我知道了。一有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给您汇报。”
段星舟点点头：“去吧。”
周其转身离开。
……
一早起来，程凯的脚痛好一些了，立马就惦记着要去片场拍戏。
方丽红拧他的耳朵不让他去。
他们房子，店铺，还有小希的学校都已经处理好了，如果不是这个合同拖着，或许他们今晚，最迟后天就要离开了。可程凯说合同都签了，如果不去，人家会跟他打官司。
两个人正吵嘴的时候，程诺在给小希喂止咳药。
昨晚他原本是要去找卫阳算账的，结果小希放学回来之后，有些低烧咳嗽，他要照顾孩子，就没出门。
他看过合同了，白纸黑字，还是程凯自愿签的，抵赖不了。
所以走之前，必须把这个事儿解决好，不能留下后患。
可是现在问题是，就算能成功通过法律程序解决合同，时间一定会很长，他拖不起。
现在最好是让他爸自己后悔，让卫阳自己认输。
经过一晚上的缓冲，程诺原本气到涨疼的头脑也冷静了不少，他叫住他妈，说：“妈，想必剧组给我爸的戏排得很满，一秒都离不得他，你让他去吧。”
方丽红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停止了跟程凯的争吵。
程凯得意地抖了抖眉毛：“还是小诺看得明白。”
程诺对小希说道：“宝宝，你爷爷拍电影去了，以后说不定就是大明星了。”
小希拍拍小手：“哇，爷爷好厉害！”
被儿子和孙子这么一捧，程凯更嘚瑟了。
程诺又看向程凯，诚恳地道：“不过，爸，既然他们觉得你这么厉害，就干脆让导演给你多安排点戏份，到时候小希去电影院里就能多看看你。”
“那当然，小卫人那么好，会给我安排的。你们就等着瞧吧！”
小希很积极地为他鼓劲：“爷爷加油！”
程凯走过来摸了摸小希的脑袋，嘿嘿笑着：“乖宝在家玩儿，等爷爷赚了钱给你买玩具。”
他走后，方丽红不解：“你怎么又让他去了呢？”
“让他去吧，我们说什么都没用，让他自己去认清楚形势。”拍电影的场地人工都是要钱的，卫阳能糊弄他一天，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和精力应付他。
而他爸虽然嚷嚷着拍电影，但他见识少，其实对片场的那些流程还有调度完全不懂。
在他眼里，要拍什么都是上下嘴皮一碰，很简单的事情。
卫阳既然敢哄骗他签合同，那就让他尝尝摆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楚。
程诺把小希交给方丽红，进了房间给唐华打了通电话，让他帮忙转接卫阳。
“阿诺！”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卫阳的声音，背景人声嘈杂，显然人已经在片场了。
程诺道：“我劝不住我爸，他已经去片场了。”
卫阳笑了笑：“他喜欢就让他来吧，放心交给我吧，我不会吃了他的。”
程诺语气微微冷了些，警告道：“我告诉你，卫阳，我知道是你故意骗他签的合同，他既然每天去你那儿，你就要好好照看着他，不能让他不高兴，不能让他受委屈，不能让他受伤，否则，我一秒都不会让他再多呆。”
“我当然知道，我会照顾好他的。”卫阳自然而然地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随时来片场监督，我让唐华接你。”
“我很闲吗？”
卫阳失笑，又道：“等今天结束后，我会亲自送你爸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吃你个头。”程诺挂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卫阳望着手机屏幕，笑着摇了摇头。
“导演，吃点早餐吧。”程雨突然出现，紧张地递来一袋打包好的东西。
卫阳本来不想接，但是眼睛扫了扫他的脸，最后道：“搁旁边。”
程雨小心翼翼放下东西就一路小跑离开了。
“这小助理是不是看上你了？”唐华在旁瞧乐了。
卫阳只当没听见，端起冰咖啡喝了一口。
——他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是他这一天之中，最后的平静。
他让程凯来演，有私心没错，不过电影里也确实是需要这么个角色，一个讨薪的农民工，真实质朴就够了，不需要太多演技，程凯的形象还算挺符合。
但是一个龙套而已，戏份能多到哪里去呢？
昨天其实已经拍了大半了。
接下来的时间，卫阳准备用剩下零散的戏份来打发他，却没想到……他好像估错了一些东西。
“小卫，这啥时候才拍到我？”
“我都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到我？”
“嘿嘿，小卫，你看看自创的这句台词怎么样？有没有一点专业的意思？”
“小卫，我觉着，这个角色其实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不如你让那写戏的再给我加点？”
“小卫，你能不能早点拍我？我小孙子还等着到电影院多看看我呢。”
“小卫……”
“小卫啊……”
“那个，小卫……”
一天下来，“小卫”这两个字就犹如魔音穿耳，贯穿了卫阳的整个大脑。
昨天有一直拍他的戏，他很积极，但也算是比较安分，什么都听他的。
可今天他的戏很少，他实在闲得无聊，围在卫阳身边不时地叨叨。
卫阳拍戏的时候原本就很严格认真，几次三番地被他扰乱思绪，心里的火都窜了三丈高。
之前在甜品店碰到他，就觉得这人话太多，又不会看脸色，却没料到，他能烦人到这个地步！
但最后还是顾忌着程诺强行忍下来，咬着牙对他笑脸相迎，解释道：“程叔，您的戏份我们也会拍，但我们电影还是以主角为主的，你先到旁边歇着，等到了你了，我们自然会叫你的。”
“可你不是说我戏份挺多的嘛。”签合同之前，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程凯还真以为自己多重要，戏份会有很多，跟家里已经把牛皮吹破天，结果第二天就被晾着了，心里难免有点落差，“怎么我这等了一天，衣服也换了，就光吃灰了，一个镜头都没有。”
“戏份是多。”唐华看到卫阳的脸颊肌肉都在抽搐了，知道他已经忍到了极限，忙凑过来，把他拉走了，解释道：“不过比较分散，这样安排就不会每天都累着您了，您就在旁边多看看，多学习，放心，片酬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程凯想起程诺说的那句“想必剧组给我爸的戏排得很满，一秒都离不得他”，心里顿时有点不得劲，不过他也没有再折腾了。
到了晚上，干等了一天的程凯已经灰心了，想回去陪孙子玩儿，卫阳却不让他走。
说随时可能要拍到他，让他继续等。
——这倒是真的，否则，卫阳也希望让自己的耳朵清净一点。
旁人都忙着自己的工作，就程凯无事可做，只有男主演的那个小助理程雨过来陪他聊了会儿天。
这天到底还是拍了程凯的戏份，不过就是跟其他群演站在一起当背景，主场仍然是男主的，他准备好的一切台词表情都没有发挥的地方。
而且一个镜头反反复复的拍，他一开始还憋着，越往后越站不住，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一遍主演是发挥的最好的，结果因为他的穿帮，镜头又废了。
卫阳的一瞬间脸都拉下来了，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都以为他要发火了，可他最后只是摁了摁额角，把程凯单独给叫过来，跟他交代几句，让他不要乱动。
最后总算是拍完收工。
卫阳亲自开车送程凯回家，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一路上似乎很有兴致地跟他聊天，程凯却又累又后悔，对他的套近乎没之前那么受用了。
卫阳还有意无意地问起他关于小希母亲的事，结果程凯一问三不知，最后一点信息都没套出来。
他好像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清楚，卫阳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到楼栋下之后，卫阳还要送他上楼，程凯却说怕吵着已经睡着的孩子，死活把他推回车里。
卫阳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咬着牙表情变得阴沉，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
明天如果还是这样，他怕是目的还没达到过一次，自己先憋出病来了。
……
程凯一踏进家门就抱怨明星真是不好当，并讲述了自己今天的遭遇，方丽红说他活该，程诺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悔意，暗自在心里发笑。
“戏份这么少吗？”程诺帮他分析：“那说明是你不够诚心，爸，我看你明天再多设计点台词，去跟导演讨论讨论吧，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这个“大明星”不好当，估计今天卫阳这个导演也当得不太顺。
且看他们还能相互折磨几天。
程凯在片场耗了十几个小时，实在没精神了，洗洗就睡了。
程诺回到房间，床上原本已经睡着的孩子正好又咳嗽起来，他忙伏到床上，用手轻拍他的后背，直到他咳声渐止
孩子只要一生病，程诺晚上就很难睡好。
半夜听到孩子的哼唧声，神思有些迷糊的他爬起来给孩子测了个体温，又有些低烧。
他彻底睡不着了，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段星舟在九点多时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段星舟这天白天一直都在他店里，缠人得要命。
程诺原本就是假装冷漠，被他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是真地快承受不住了。
他现在就希望他爸再加把劲，赶紧把合同的事给解决。
第二天一早，段明昱联系他，说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暂住的地方，只要他想好了，随时可以安排他们一家人过去。
程诺并没有怀疑他此番的动机，因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星舟这个弟弟，当年逼他结婚，帮他留下，如今因为得知了小希的存在，明白放他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是真地想帮他。
可是程诺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已经决定好了去处，不想还跟段家还扯上联系。
不过他希望在他走之后，段明昱能够出力阻止星舟再次找到他。
段明昱并没有跟他保证，只说会尽力。
程诺挂了电话，深深地一个呼吸。这次如果能成功离开，也不知道能得到多久的平静。
为了不让段星舟察觉到什么异常，程诺把已经退烧的小希交给方丽红带，还是如同往常去了店里。
果然有人比他还要准时，那眉眼如画，身高腿长的男人就站在店门口，眼睛直勾勾望着正慢慢走近的他。
又是磨人的一天。
程诺一晚上没怎么睡，身体和精神双重疲惫，再加上段星舟的纠缠，他可以说是心力交瘁，完全生不出力气反抗拒绝他了。
反正拒绝了也没用。
段星舟缠着要亲要抱，都随他去了。
晚上关门前，许今先把林珠接走了。
程诺把店里的灯关掉后想离开时，却被段星舟堵到座椅上在黑暗里亲了好久。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段星舟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
程诺气息还有些不稳，说道：“亲够了没有？够了就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不够，不让你回去。”段星舟捧着他的脸，吻落在他的眉心，“阿诺，跟我结婚好不好？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一辈子都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你，阿诺。”
“叫你放……”话还没说完，嘴巴又被重重堵住了。
翌日是周一，在家休息了两天的小希并没有去上学。之前已经跟老师处打过招呼了，他以后不再上这个幼儿园，再加上孩子咳嗽还没好，索性就从今天开始不去了。
所以吃了早餐后，小希就坐在爬爬垫上悠哉地翻看起了图画书。
程凯在屋子里来回晃荡，就是磨蹭着不出门。
昨天一天他在片场其实挺好混的，片场有专人陪着他吹牛打牌，好吃好喝地供着，拍戏的时候也有一句词了，不过他还是不高兴。
因为一切都跟他们之前允诺的天差地别，什么戏份多，什么角色重要，什么得拍一个月，就像是给他画了一个美味的大饼，而他现在只得到了一颗小芝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
他晃过来又晃过去，方丽红跟程诺都没搭理他，更没有开口让他别去了。
倒是小希觉得奇怪，从书里抬起头来，天真地问了一句：“爷爷，你不去当明星了吗？”
程凯抹不开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出门了。
这天拍摄现场来了几个童演，程凯还挺喜欢跟小孩子起哄玩闹，倒也消散了几分郁闷。
不过当他注意到有个小孩眼巴巴跑去给卫阳送了一根棒棒糖，而孩子一转身，他就有些不耐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拍起戏来，卫阳就完全不受控制一样，说起话来疾言厉色的，有的孩子都被训哭了。
程凯心中不由庆幸，幸亏没把自己的宝贝孙子送来拍戏，如果今天被骂的是小希，他怕是要跟卫阳打起来。
他拒绝了唐华要跟昨天一样继续一起打纸牌的邀请，搬了个小马扎，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墙角坐下，拿出手机来，眯起眼睛研究起彩票了。
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当明星了，还是觉得彩票更实在一点。
“那程老头究竟什么人啊，卫导对他那么客气？”
“该不会是卫导的老丈人吧？”
“别胡说了，听说卫导喜欢男人……”
“那卫导怎么对非要签他演戏？还特地让唐助手陪他打牌。”
“什么啊，你们都不知道，我可是听得真切，是卫导亲口嘱咐唐助手说，赶紧想办法让这老头闭嘴不要那么多话，他前天也快被烦死了吧，哈哈哈哈。”
“对！我也听到了。”
“真的吗？那我估计是哪个资本塞进来的，卫导不好得罪。”
“什么资本，这老头真跟农民工似的，镜头都不会看，演技也差，哪个资本不长眼捧他啊？”
“我也觉得，而且你看男主有背景吧？还不是天天挨卫导的骂。”
“那就奇怪了……”
“一个没几秒钟的龙套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哄他来拍，这老头肯定还真以为这个角色很重要。”
几个人又嬉笑着议论了一会儿，就都散了。
程凯从角落里探出头去，望着他们三三两两的背影，瞪直了眼睛，从鼻子里用力地出了一口气。
这天中午休息时，卫阳跟程凯坐在一起吃饭。
卫阳笑着拎着一大盒玩具递给程凯，说是送给小希的，待会儿让他帮忙带回去给孩子。
程凯大口吃饭吃肉，嘴里道：“嗯嗯嗯好。”却不接。
卫阳就把玩具放到他身边，一边吃饭，一边有意无意地跟他聊一些跟程诺相关的事，程凯却一心干饭，根本不搭理他。
卫阳瞥了眼一旁的唐华，唐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了。
“程叔，怎么了，今天不开心吗？”卫阳耐着性子安抚他道：“放心吧，到下午就有你的戏份。”
“没怎么。”程凯望着他憨厚一笑：“我这个人嘴碎惯了，这不是怕你嫌我话多么，免得把你烦死。”
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卫阳脸色都抑制不住的僵了僵。
程凯见他这个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倒不是觉得被哄骗了多生气，毕竟他吹过的牛，比这些人吃过的盐都多。
只是他弄明白了，卫阳确实是为了接近小诺才哄着他签这个合同，他想借着讨好他，跟小诺复和。
可是现在他对卫阳印象不大好了。
卫阳对孩子太没耐心，而且对他这个爸爸尚且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以后要是真跟小诺在一起了，岂不是对小希也会这样？现在还会装模作样的送孩子玩具，说不定以后私底下欺负了孩子他们都不知道呢！
小希是他们全家人的宝贝疙瘩，疼爱都来不及了，可不能引狼入室了。
程凯已经彻底想好了，他不要再继续留在这里。
“小卫，你不吃啊？”程凯指着他面前动都没怎么动的菜，“不吃就给我了，我不嫌弃的。”
卫阳正在猜疑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闻言端起来递给他：“我不吃，都给你。”
程凯当真把他的饭菜都给吃了，可能是真地吃太撑了，下午刚拍完他那可怜的一点戏份，就闹肚子疼，躺在休息室里椅子上一直嗷嗷叫。
他那惨然的叫声把卫阳弄得很紧张，如果他真在这里出什么毛病，程诺还不撕了他。
他手头工作都停下了，准备安排人送他去医院，程凯却不肯，直嚷嚷：“小卫啊，你看你，给我肚子吃坏了，我得休养一段时间了，明天开始我就不能来了。”
卫阳却道：“这个等你去医院检查再说。”
程凯质问：“还怎么再说？我都这样了，你想折腾掉我这条命啊？违约金多少？我不要你赔医药费，就这么两清了！”
“可是程叔，你后面还有戏啊。”
“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到处都是，你再去找就行了。”
卫阳太阳穴跳动两下，试图转开他的话题：“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不然我没办法跟阿诺交代。”
“你也怕没法交代？那你先跟我把合同的事说清楚，否则，我就疼死在这里也不走。”
卫阳一阵咬牙切齿。
换做别人，他有的是处理办法，偏偏这人是程诺的父亲，他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
他是真地觉得自己有点自作自受了。
程凯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扬声就惨叫道：“小诺啊，快来接我，我快要被小卫的饭给毒死了！”
五分钟之后，来的不是程诺，而是段星舟。
刚才那通电话是他打来的，他今天找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程凯合同的事。
程凯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了段星舟的声音，也知晓了他的来意，他正愁不好解决自己惹的麻烦，就一口答应了他。
所以此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捂着肚子，很应景地在那儿不时地哼哼。
段星舟冷冷地和面色阴沉的卫阳不近不远地对视一眼，示意自己身后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上前，言简意赅道：“合同的事，让我的律师跟你谈。”
卫阳哂道：“当事人有委托你吗？你来做什么主？”
程凯坐直身体，立马表示：“我委托我委托。”然后又表情痛苦地歪回去。
“程叔叔，走吧，我带你去医院。”段星舟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来，程凯哎哟哎哟地靠着他，站起身来，随着他往外走去。
卫阳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样白费了，一阵怒意上涌，对着他的背影道：“段星舟，你做再多都没用的，阿诺绝对不可能回到你身边！”
“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他注定是属于我的。”段星舟每一个字都透着势在必得的味道，头也没回，带着程凯离开了。
程凯从出了拍摄场地，就停止哀嚎了。
段星舟说带他去医院，他也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吃撑了。”
段星舟笑了笑，上车后把车里备用的医药箱翻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板健胃消食片给他。
程凯剥了一颗药吃了，剩下的打算还回去。
段星舟道：“拿着吧，待会儿不舒服了就再吃一颗。”
“你这孩子，还挺周到。”程凯也不客气，把药装到了兜里。
段星舟也没多问他在片场发生的事，打算然司机直接开回店里，程凯却说要回家。
“小希病着呢，我回家看他好点没。”
“小希病了？”从知道跟程诺的过往之后，段星舟就对小希的存在有了芥蒂，这些天都没跟他碰面，而他也刻意没有问起孩子，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所他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情况。
没想到，他生病了。
“嗯。”程凯回答道：“咳嗽得厉害，还要每天去医院做雾化。”
段星舟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小希时，他高高兴兴送了自己一串自己做的风铃，心口顿时有些发堵。
程凯刚才在里面折腾得有些热了，他把自己的袖子给撸起来。
段星舟余光瞥到了他左手上戴着的一块手表，瞳眸骤然一紧。
“程叔叔，你这块手表挺好看的。”
程凯听他说了才发现，恍然道：“哦，这是小诺的，我戴着玩的，忘记放回去了。”
他昨晚在柜子里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精巧的盒子，好奇打开来看，里面就是这块手表。
他觉得款式洋气好看，就往自己手上试了试。
刚好那时候方丽红使唤他去晾衣服，他应声去干活，后来就忘记了取下来。
“程叔叔，手表能不能给我看看？”
程凯解下来递过去，还不忘叮嘱：“你拿好点，别摔坏了。”
段星舟接在手里，指腹轻轻抚摸表盘。
这块手表是他喜欢的一个牌子，他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要三百多万。
“这个好像……”段星舟脑袋里仿佛闪过了一道白光，嘴巴张了张，忽而喃喃低语道：“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