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砰地一声, 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巫魁的脸上，他被打得偏过了头去，嘴角泛起阵阵刺痛。
“好、聚、好、散？”温卿辞咬了咬牙, 舌尖抵着牙根嗤笑出声, 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话。黑漆的眼眸中透着冷戾, 唇角轻勾, 笑意森凉危险。他上前攥住巫魁衬衣的领口，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你也好意思来跟我说好聚好散！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吗？现在劝我放手，那钟烟呢？你不也是巴巴地往上凑, 看着她和每一任男友亲亲热热吗？！”
“我可是听说, 她的现任已经谈了两年，早就超过了三个月, 也该要结婚了吧？”
关系越好，就越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疼。
巫隗和钟烟年少相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却没像小说电视剧中在一起。钟烟性子热情外向, 人也漂亮有魅力, 从小就有不少男生喜欢她, 跟在她身后跑。
她谈过很多任，却唯独拒绝了巫隗，其中的缘由无人知道。
那之后, 她依然谈着数不清的恋爱。
只是每一任都没能超过三个月, 过了就换, 一任又一任，她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但自两年前靳逢出现后, 两人到现在都还在一起。
他成为了钟烟众多情史中最特殊的存在，也是巫隗的心病。
巫隗冷笑一声，眼底的笑意陡然消失，手指紧攥，一拳抡了过去。温卿辞没躲，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的，力道挺重，听着都疼。众人都看呆了，最后还是宁越率先反应过来，叫了几个人上前才勉强强行将温卿辞和巫隗分开。
“哎我说何必呢.....”宁越让人把他们俩隔得远些，站在中间叉着腰微微喘气，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小声嘀咕：“我媳妇给搭配的衣服，都给你们弄脏了。”
他抬起头，扫视两人：“大家都是兄弟，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温卿辞用手背蹭了下嘴角，顿时沾染上血。
闻言，他冷笑了声，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舌尖沁上一股腥甜，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从侍者那拿回车钥匙径直就走。
赛车场的灯光撒下，在他身后拖出一道修长而孤寂的影子。
宁越愣了几秒，正想说话，坐在另一棵树下的巫隗也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衣，冷着脸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宁越：“他们就这么走了，不会再打起来吧？”
宁越收回视线，也不太确定。
应该...不会吧？
夜色入户，竹云坞的别墅院内看不到一丝月光，只有门边的一盏复古小灯莹莹亮着微弱的光。
男人屈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条腿斜斜地踩着地面，手里捏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荡。
他垂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瞳眸中怒意早已褪去，只剩下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涌。光影将他分割成明暗两部分，下颌线条凌厉又冷酷，鼻梁挺拔，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静。
“咣”轻微碰撞的声音。
温卿辞懒散掀眸，瞳眸微眯——
巫隗不请自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地仰头一饮而尽，扯动唇角的伤口皱了皱眉，却笑了：“她不爱你了。”
温卿辞已经恢复了平静，勾唇讥讽：“可她甚至都没爱过你。”
闻言，巫隗轻笑。
橘黄色的小灯下，两个被揣测会不会大打出手的男人碰了碰杯，谁也没再开口。
醉意迷蒙，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柔软，温卿辞点开手机，盯着林听的头像看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但最终，他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唇，垂下手，退出微信，任由屏幕熄灭。
什么也没发。
.....
酒吧内低磁微哑的男声唱着忧伤情歌，台下众人跟着哼唱，仿佛也失恋了一回。但每个卡座里又是不同的光景，摇骰子到兴奋大叫，也有左拥右抱的调情的。林听回到座位上，有点口渴，但没继续喝茶几上的果汁。
她抬头看了看吧台，想着去要一杯温水。
然而下一秒，一个穿着帅气皮衣的年轻男人朝她走过来，笑了笑拿出手机：“你好，能交个朋友吗？刚刚在那边等了好久，才敢过来跟你说话。”说着，他指了指另一侧的卡座。
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还有几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冲她友好地挥了挥手。
林听收回视线，礼貌微笑：“不好意思。”
见状，年轻男人倒也没有继续追要，说了声打扰后回去了。
他一走，就见钟烟笑意盈盈地抱着胳膊出现，唇角含笑，戏谑道：“怎么就这么拒绝了帅弟弟啊，也太可惜了。”
林听坐在这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年轻男人被拒绝后，其他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林听挑眉，“不喜欢这一款的。”
钟烟大笑。
正好两人都有些累了，靠在沙发里刷刷手机，再等等又可以轮到钟烟看上的那个驻唱奶狗上场。林听在外面和李秀英通完电话，待会又要被钟烟拉走，便趁此机会回复消息。
她休假了，其他人还没休，好多工作都需要继续。
手机退出通话界面，看到红点点，她才发现有好几个温卿辞的未接来电。微信里已经被一群人轰炸，纷纷问她和柏青是不是真的，看得林听一头雾水。直到看见小梦的八卦后，她才了解到自己发的一张照片竟然引发了那么大的动静。
挑着熟人的回复完后，她才看见温卿辞问她什么时候回北城。
十来条消息，最后一条是他问：
【睡了吗？】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之前觉着他总弹消息出来很烦，给屏蔽了，不点进去就会被遗忘，于是这些消息便一直没看到。再结合那几个未接电话的时间，林听估计温卿辞是知道了热搜的事。
她想了想，选择直接拉黑。
懒得解释。
放下手机，一抬头冷不丁地对上钟烟严肃的脸。
“......干什么？”
钟烟眼风一扫，指尖勾着她的衣领往下拨了拨，露出颜色已经淡了不少的吻痕，她沉默了会儿，说：“你还准备陪他玩多久？一开始我就不希望你回来的，跟着柏青继续在外玩不是挺好的吗？”
这段时间钟烟一直不太心安，她知道林听又和温卿辞在一起了，还是半被迫的，所以她才决定来北城见面，眼见为实。两人认识很多年了，钟烟太清楚不过林听。
单纯善良。
说白了就是好骗。
从前她给的一块糖，就让林听记了很多年。下雨天会因为钟烟没带伞，从家里去学校给她送伞，主动帮她做值日。即便是把林听扔在桐华镇的林家父母，林听嘴上不说，但每次听说他们要回家了，都会把攒了很久的钱给他们买礼物。
要换做是钟烟自己，压根不会想那两个人。
可林听不一样，她如同一潭池水，包容一切。
两年前林听隐忍落泪的画面，钟烟至今历历在目。实在不想看到她再次栽进去，受到伤害。
钟烟为她好，林听都明白。
“粉丝们一直在催谎言系列，要是两年前或许我还能有灵感....”林听姿态有些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冲钟烟弯眸轻笑，眉眼生动妩媚，她不紧不慢继续解释：“可如今拍出来的总缺点什么。”
钟烟神色微怔，她顿了几秒，突然后知后觉什么。
倏地笑出了声，再看向林听时眼底含笑，竖起大拇指：“不错啊，有长进了。”
林听欣然应下这声赞赏。
“当然。”
-
清明假期结束后，拍摄任务逐渐繁重，林听每天忙得团团转。好在没多久，她就进了《难言》剧组，负责剧照，几位主演的宣发照，以及剧中主演扮演人设所需的时尚片。
工作量不算少，但胜在不用紧绷着了。
导演建了群，演员们和摄影师化妆师这些主要人员陆陆续续被拉进去，林听算是比较靠前的。进群后，她随意地翻了翻列表，意外地发现主演里边还有个合作过的人。
这时，微信“滴滴”响了声。
有人通过群聊发来好友申请：【我是虞芮。】
两人加上好友后，也没聊天。
《难言》的拍摄地点就在春雾市的影视城，开机这天所有除龙套外的演员和导演主创团队都得到场举行仪式。林听和助理圆圆需要提前去现场调试设备，圆圆是她调到A组后，社里让她帮忙带的新人，还不能独自主摄，这次也被一起带过来学习。
等待人到齐时，圆圆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这次还会有网红参演，不知道真实镜头下还能不能看。”
林听笑了笑，大部分网红到了镜头前基本上会被演员明星们吊打的，因为镜头会将细节放大，现实中瞧着不胖的人到了镜头里也会变胖些。
所以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这倒是。”
眼看主演们都来了，可最后点名排站位时却发现饰演剧中女五号的演员还没到，导演瞬间就炸了，眉头一皱正要训人，身边的副导演凑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终是强忍了下来没发作，但面色难看得可怕。
林听没看过剧本，但是自己负责的主演都来了，估摸着这个角色也不是很重要。
正想着。
“不好意思，助理弄错了航班来晚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娇滴滴传入耳中。
林听微微挑眉，抬头就看见段妍向导演和其他人解释，说着还厉声训斥身边的助理。她穿了一身大牌，连挎包也是价格不菲的，比几位站在C位的主演还要靓丽抢眼。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导演更是面色铁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给她指了个空位子，快接近边缘了。
段妍自然也不乐意，笑意微垮。
“原来是这位姐，这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有的罪受了，当她的助理也太惨了。”圆圆在一旁小声撇嘴，转头见林听神色惊讶，热心给她解说：“林老师很惊讶啊？其实段妍来演戏也不奇怪，她家里可有钱了，千金大小姐，据说她前几次拍戏都是带资进组，导演们根本不好说她。”
原来如此。
难怪导演刚才没发作。
但林听惊讶的倒不是这个，她的视线落在刚刚被段妍当中训斥的助理身上。
啧，世界真的太小了。
那女人隐忍地咬了咬唇瓣，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看过来——
四目相对，林听冲她弯了下唇。
舒语的脸色唰的瞬间难看。
林听被她戏剧化的表情逗乐了，桃花眼不禁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目，清纯的眉眼间隐隐跳动着妩媚，很有感染力，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投了过来。看清她的相貌后，均是面露惊艳。
段妍也看到了林听，眉头先是紧皱，似乎疑惑林听怎么出现在这里，而后想到她变成了个苦逼的摄影师，每天只能风吹日晒的，眼神就变得十分轻蔑了。
还以为混得怎么好了呢。
林听不在意地笑笑，示意导演已经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接下来就是主创上香拜神，拍合照。光这些就耗费了一上午，中午午餐发盒饭时，导演特地亲自拿了四份盒饭给林听和圆圆，能请到林听来还是他中间托人找了关系，多拿两份，就怕两人没吃饱不满意。
“哎，这些菜每个都是老师你喜欢吃的。”圆圆看了眼菜，为这巧合替林听高兴了几秒，然后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开动：“还是明月楼的餐，剧组好大方啊！”
旁边听到这话的灯光师笑了笑，“不是剧组大方，是投资方豪气。”
投资方？
“姓段？”圆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段妍的带资进组。
灯光师摇头：“不是，是最大的那位，姓.....”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被其他人叫走了。
吃过饭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众人便有投身于下午的工作中。
两男两女四位主演的剧照由林听负责，其他都算配角，有其他摄影师拍摄。即便这样，所有人的剧照拍完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晚上有投资方出席的开机聚餐，众人换了身衣服便赶去餐厅。
林听被安排在主创团队和投资方一桌。
段妍也在。
因为她的投资方父亲段生风。
林听推门进去的时候，主位空着。不善言辞的导演负责配合副导演拍段生风的马屁，嗯嗯啊啊的，段妍就坐在段生风身边，时不时会露出小女儿态撒娇。她并没看见舒语，其他人三两交流，看座次除了主位都是随便坐的。
听见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听身上，眼睛都看直了。
甚至还有人微微吸气。
白天她穿的是摄影师最常见的T恤裤子，眼下换了条长袖连衣裙，掐腰线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清晰勾勒出来，露出的半截小腿白得发光。在场的女性都看出来，林听没化妆，素颜来的。
不施粉黛，穿得保守就这么漂亮，那要是稍稍打扮一下......
段妍暗暗咬牙，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虞芮率先朝林听友善笑笑，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好久不见。”
林听也笑：“确实，恭喜你啊。”
虞芮自那次有了热度后，一连接了几个好导演的剧本，都是一二番，听说公司还特地给她换了个更有经验的老经纪人。
“还是要多谢你，你拍得好，才让我有了曝光度。”虞芮笑起来很美。
林听摇头，非常认真地纠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不好看的我也拍不好看。”
虞芮笑了。
人到齐后主位还空着，于是便见导演打了个电话，姿态极为恭敬。然后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地宣布大投资方有事，可能来不了，大家可以开始用餐。
段妍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了下来。
忽地看向林听，噙着笑一副很好奇的模样问道：“不是有好几位摄影师嘛，怎么只请了这一位来这桌呀？”
明面是问为什么，实际上是想说林听一个小小的摄影师怎么也能坐到主桌来的。
不难品出其中刁难的意味。
气氛急转直下，陡然间变得僵峙，林听微笑着和虞芮聊穿搭，没理会她，仿佛段妍是空气。
段妍脸上的笑容险些崩掉，被其他人注视着，下不来台。最后导演看在段生风的份上，出来打圆场：“给大家介绍一下，林老师是我费了好大劲才从《SWAI》请来的摄影师，她的处女作《风筝鸟》特别惊艳，大家应该都多少听说过吧。柏青老师没人不知道吧，是林老师的老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除了早就知晓此事的虞芮，其他人都惊讶不已：“风筝鸟....盲者？”
“柏青的学生啊。”
“居然在《SWAI》当摄影师，难怪最近微博上没动静，也没出新作品.....”
紧接着众人立马想到虞芮，盲者之前给她拍过写真，肯定见过林听，怎么也不跟大家透露一下，今天大家都把林听当作普通摄影师了。
虞芮丝毫不在意他们忿忿的目光。
每个人都在努力回想，这一天有没有哪里得罪了林听，还有人开始跟林听攀谈起来，试图拉近关系。
霎时间，林听成了话题中心。连被抢了风头的女一号都向女二号虞芮打听起她怎么认识的林听。
被明晃晃忽略掉的段妍唇角僵硬，差点咬碎牙，美甲深深掐进掌心，感觉不到刺痛。
....
被一群人围着客套寒暄的滋味对于林听一个喜静的人来说，非常不舒服。
便寻了个洗手间的由头离开包间。
在窗边吹了会风回去，路过一个半掩着的包间时却听见了段妍的声音。她压低了音量，声音娇软：“爸爸，待会我向温卿辞要个微信，你在旁边替我说说话好不好？”
“可我听说他结婚了？”
“嗯....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答应我好不好嘛？”
“就这么说定了，您不准拒绝！”
后面的话林听没刻意去听，回到包间，视线扫到她座位旁边的身影时，脚步一顿。男人单穿了件黑色衬衣，领口微敞，腰身劲瘦，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金丝眼镜柔和了他的凌厉感，使得眼眸更加深邃，看起来温润儒雅。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温卿辞停下了和导演的交流，抬眼看过来，漆黑的瞳孔微缩，喉结微滚了滚。
视线沉沉地落在了林听身上，陡然汹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但却能感觉得到，异常强烈。
目光相撞，林听也不躲，走廊上隐约传来舒语逐渐靠近的说话声，似乎是准备来找段妍。
林听弯唇轻轻笑了下。
有意思了。